《江湖称霸指南》沈砚

21、第二十一章

　　慕容覃的手指刚一触到寒江的肌肤，她就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沿着手臂向身体蔓延，下一秒钟又好似被火烧似的，热得她血脉都开始沸腾。更为严重的是，她感到浑身内力都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沿着奇经八脉向着手腕冲去，一旦漫过慕容覃枯木似的左手，就仿佛石沉大海，再也不会回来。
　　寒江脸色巨变，脱口而出：“吸星大法？！”
　　慕容覃的神色早已不是那副油尽灯枯之像，瘦得仿佛只剩骨头的面颊透出诡异的红润，他嘴角一抽露出一个冷笑：“想不到你还真有点儿见识。”
　　凌云清原本收回的右臂顿时又要来拉寒江，惊得她大叫一声：“别碰我！”
　　吸星大法是种无比诡谲的武功，就好比触电似的具有传染性，凌云清一旦触及寒江，内力也会同样被吸过去。
　　寒江内功深厚，在玩家中无人可出其右，然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显示内力值的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凌云清帮不上忙，慕容覃的手指又像铁爪一般勾着她，任凭她怎么使劲也没办法将手腕抽出。寒江眸光一闪，忽然右臂向上一抬，烛光之中寒芒一闪而过，随后飞溅而起的猩红霎时洒在了她的脸上，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显得盈如脂玉。
　　她竟然毫无犹豫地直接将自己的左手齐腕斩断。
　　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慕容覃的三根手指。

　　游戏中的疼痛值与现实自然不同，否则玩家有个跌打损伤便痛的死去活来，岂不是要找游戏公司算账。不过为了增强真实感，又不能将痛觉完全抹去，只能适当削减感知度。
　　断腕之痛纵然比不上真正的砍伤，也绝不会是针扎一样轻描淡写。然而寒江神色一派平静，仿佛割下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凌云清的一样。她甚至来不及轻哼一声，就已经听见了守卫闯过被他们开启的重重机关逐渐靠近的声音，若不是天牢里并非一通到底，而是宛如迷宫一般四通八达，他们早就像两只自投罗网的王八一样被瓮中捉鳖了。
　　寒江一把将长剑重新塞回了凌云清手里，右手飞快点了几个止血的穴道，同时服下蓝药和红药，这才有时间说话：“走，我知道这是哪儿了。”
　　余音刚落，她没有理会在牢门另一头状若癫狂的慕容覃，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朝着天牢更深处走去。

　　被囚禁的慕容覃，心狠手辣的曹祥玉，武学惊人的不鸣山庄，以及重出江湖的吸星大法，唤醒了一些过去被寒江忽略的记忆。她其实并不认路，毕竟从来不曾来过天牢，但是她知道大体方位，只要不是走进了死路，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地方。
　　凌云清神色还有些恍然，沉默地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师姐……”
　　寒江抬了抬分辨道路的眼睛，飞速回道：“有话快说。”
　　凌云清似乎被她严肃的语气堵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方才慢吞吞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你可打住吧，别想趁机赖上我。”寒江没听他说完，冷酷无情地打断了。
　　凌云清好看的眉毛抖了一抖，微微上翘的嘴角也好似受了委屈一般，在同样好看的鼻梁下戛然而止。
　　“师姐，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他声音不似少年的清朗，是青年男人同时带着些许低沉的稳重，此刻泄出一丝幽怨也不显得突兀。
　　然而寒江软硬不吃，凉飕飕地回道：“你是要说话，还是要出去？”
　　此刻她已经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面凹凸不平的土墙面前。这里仿佛像是施工队伍没能拿到尾款，在一呛愤懑之中随便糊了点儿水泥就匆匆交付。
　　寒江伸出仅剩一只手掌在墙上敲敲打打，又在一旁的油灯和桌椅上来回摸索了几下，发现这里的机关没有牢中那么明显，他们不是顾笙，按钮不摆在面前，靠肉眼是找不到的。
　　寒江当即后退两步，一脚踹在了墙上。
　　墙体为之一震，窸窸窣窣落下些砂砾碎石，墙面除了被寒江蹭掉的那块土层，以及多了一个脚印以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没有泄气，再次灌注内力拼命一踹，这次落下的碎渣更多了。显然这片工程确实不如外表看起来显示的那么牢固。
　　她还想再踹第三脚，却被凌云清拦了下来，此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师姐休息片刻，让我来吧。”
　　说完抬手就是一掌猛然拍在了墙上，这掌毫无花哨可言，效果竟然比寒江那两脚加起来都来的明显。墙体在三番两次的摧残之下，终于不堪重负地破开一个口子，露出了背后黑漆漆的大洞。
　　明明一个多月前，他连掌法都不会。显然这段时间获得了某种高品阶的武功，并且勤学苦练了一番。
　　寒江没有点破，眼神中却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她见破洞的大小只够钻过去一只尚未成年的小狗，一点也不客气地指挥凌云清说道：“再来一掌。”
　　一掌其实并不足够，凌云清那一下其实已经是所学掌法中最精妙的一招，再灌注了十成内力，方才有此效果。不过他也没有多言，听话地当起了“拆迁工人”。
　　寒江目前是个伤员，脸上还溅着自己的鲜血，手腕上的伤口虽然血已经止住，但是状态栏上显示中度外伤，除非将断手接回去，否则始终会对实力发挥有所影响。
　　远处的叫喊声随着时间这么一耽搁，顿时又近了。来人似乎觉得他们已是池中鱼笼中雀，大可不必遮掩动静，几乎是一路敲锣打鼓地搜索过来。
　　凌云清勉强将墙体折腾出了一个可供成年人弯腰穿过的破洞，寒江来不及解释，一把取下旁边的油灯，率先迈入了墙后的黑暗之中。

　　两地尽管只有一墙之隔，场景却是大不一样。
　　脚下踏足之地仅有寸许来宽，别说康庄大道，就连羊肠小径都谈都不上，倒像是独木过河，两旁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由得让人心惊胆战。周围空间倒是极为空旷，好似置身于一座宏伟大殿，却行走在离地数十丈的房梁上。底下隐隐约约传出摩挲嘶鸣之声，凌云清想要仔细去看，然而烛火昏弱摇曳，匆忙之间只能瞥见一些黑影，却始终看不真切。
　　寒江走在前面，却似乎在后脑勺上长着眼睛似的，声音好似夜风般凉飕飕地传来：“你怕蛇吗？”
　　凌云清愣一下，难得有些犹豫地说道：“……有一点吧。”
　　他倒是坦诚得很，一点也不像有些男人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嘴上绝不肯丢了面子。
　　“怕就别看，”烛光在奔跑荡起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前方传来的声音有一点点嘶哑：“不怕也最好别看。”
　　寒江越是这么说，凌云清越是好奇。他虽然没有准备火把，却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只火折子，做贼似的吹燃后轻轻扔到了右侧的黑暗中。
　　淡如星火的微光在墨色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自由坠落了十数米方才及地。凌云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蛇群在坑底绕出了满地的缠绵悱恻，可惜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只有毛骨悚然的恐怖。
　　他一向就很灵光的脑子瞬间发挥出了更胜以往的机智，声音在口中转了两圈，似是犹豫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
　　“师姐……”
　　“干嘛？”
　　凌云清跟她前后不过两步的距离，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寒江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疑惑地侧过身来，居然发现凌云清在扯她的腰带。
　　“你干嘛？！”她一臂手腕已断，另一只手举着烛台，又不敢在狭窄的空间内乱动，尽管第一反应是给他一巴掌或者踢他一脚，一时之间竟然无从下手。
　　凌云清手指灵活地用两人衣饰上垂下的飘带飞速打了个结，笑嘻嘻地说道：“这样就不怕掉下去了，万一我脚滑，师姐还能拉着我。”
　　寒江本就肤色白皙，在微弱的烛火中更加显得胜若白雪，她抿了抿嘴，居然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几句，只是轻声嘟囔了一句“有病”，随即转过身继续带路。
　　一直摇曳不停，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莫名稳重了几分。
　　寒江怕蛇，而且不是一般的怕，她天生对于冷血动物带有一种畏惧感，上网时见到了蛇类图片都不想多看两眼，最严重的时候连这个字都不想提，因为脑海中会忍不住联想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她不提，凌云清也不问，这个人的心眼多得跟莲藕似的，透过上面的孔洞什么都能看得透彻。

　　周围仿佛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们事先不曾准备火把，只能借助微弱的烛光照亮身侧方寸之地。凌云清用掌力拆出的破洞丝毫没加掩盖，天牢守卫只要细细搜索，迟早会找寻过来。寒江不敢停留，几乎是用狂奔的速度带着凌云清在黑暗中前行，路上还顺便介绍了这个地方的由来。
　　原来，这片区域也有个固定的名字，叫做长安地宫。里面千结百扣，纵横交错，既可通大理寺监牢，也可通长安内城。寒江上辈子曾经被NPC陷害，落入地宫之中，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回忆。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之后一步也不想踏足。

　　刚开始她偶尔还会有些迟疑，时不时停下来辨认方位，随后速度越来越快，在黑暗中行进一刻钟之后寒江猛然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烛光恰好在此刻熄灭，烛台内已经油尽灯枯，烧到了尽头的棉芯再也无法发光发热了。
　　寒江顺手就把烛台扔了下去，惊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拼命压住脑海中自发冒出来的画面，抬手向上推了推，似乎料定此处必有蹊跷。
　　果不其然，一块一米见方的石板松动了两下，一丝微光从缝隙中露了进来。
　　凌云清十分有眼色地发挥双手俱全以及身高优势，轻巧地将那块石板掀了开去，顿时迎来了新鲜的空气以及夜空中不甚明亮的弯月。
　　两人一前一后跃了上去，凌云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口枯井底部，好在用于盛水的绳索尚在，他解开两人腰间的绳扣，率先沿着麻绳攀了上去，然后将另一位伤残人士也拉了上来。
　　这口枯井位于某家府宅后院，前面虽有看守家丁，但普通NPC丝毫察觉不到两人存在，任由他俩有恃无恐地来而又去，彻底脱离了大理寺的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