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称霸指南》沈砚

19、第十九章

　　集合地点选在靠近南城门的茶楼。甫一进门，寒江就注意到了茶楼内或坐或站的江湖侠客们，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洛离筝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泥肿么以莱了（你怎么也来了）。”洛离筝左手捧着碟点心，右手拿着块咬掉三分之二的梅花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寒江嘴角抽了抽，看着她下巴上的碎渣回道：“……这话该我来问。”
　　“东削急撒来得（同学介绍来的）。”洛离筝将剩下半块梅花酥也塞进了嘴里，结果她吃得太急，一下呛到了嗓子里，顿时咳得翻天覆地，海岸见状急忙倒了杯茶递给她。

　　卓剑交友甚广，人脉遍布整个江湖，刚一露面就有不少玩家主动和他打招呼。由于额外带了一个寒江前来，他向同伴知会了一声，便迈步走上二楼，去和老板通报一声。他常做牵线搭桥之事，带外援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过于情于理还是要别人点头才行。
　　认识凌云清和虚骨生花的人也有不少，见他二人露面，少不了招呼几句。寒江在洛离筝旁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细细品着，倒也怡然自得。
　　她心里揣着铸剑材料一事，想着想着就有点儿走神，待她回过神来，发现凌云清和洛离筝居然一见如故，聊得甚是投机。
　　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寒江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光偷偷审视着凌云清，不料对方似乎有所感应一般，一脸迷茫加真诚地回望过来。
　　他们眼中的对话是这样的。
　　寒江：你搞什么鬼？
　　凌云清：我搞鬼了吗？
　　寒江：你心眼比头发还多，会跟缺心眼一见如故？
　　凌云清：大概就是缘分吧。
　　寒江：……怀疑。
　　凌云清：哎呀哎呀，其实是因为说什么她都信，逗起来挺好玩的。
　　寒江：……
　　凌云清：我和师姐才是最有缘的^_^
　　寒江：……
　　寒江转头不想理他，恰好看见卓剑随着一队人马从二楼雅室走了下来。领头之人人高马大，器宇轩昂，一脸钢丝球状的络腮胡格外让人印象深刻，加上肤色微黑，活脱脱一个再世张飞。
　　“张飞”人高腿长，三两步跨过人群，径直走到靠近门边的位置，一巴掌拍在凌云清背上，声音响得整栋茶楼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臭小子，还得我亲自打电话才肯过来。”
　　凌云清苦笑了一声：“师兄你练的武功是铁砂掌吗……”
　　“张飞”闻言又拍了一掌，这次落在肩上，力道稍微收敛了一点。
　　“我要是学会了铁砂掌，第一个人拿你练功。”
　　虚骨生花在一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师兄，这还有外人呢……”
　　“张飞”经他一提醒，醒悟过来问道：“寒江小姐姐是哪位？”
　　寒江没想到话题一下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口中还含着杯壁正在饮茶，见状急忙咽下一口茶水，轻声说道：“我是……”
　　“张飞”脑袋一转，铃铛般的两只大眼睛看了过来，立刻笑着说道：“久仰，久仰。小姐姐武林大会上赢了凌云清那个臭小子，真是为民除害。”
　　寒江尴尬地跟着哈哈笑了两声，心道：为民除害的是国家电网，她可什么也没干。

　　“张飞”正是此次行动的发起人，也是卓剑他们这些打手的雇主，礼貌地和寒江客气两句，便去招呼其他人了。经过凌云清几人的介绍，寒江这才知道“张飞”游戏名叫仇如海，倒是个和外表十分贴切的霸气名字。仇如海师从怒沙帮，号称玩家之中的江湖第一刀客，同时也是侠骨帮会的帮主。
　　寒江有些疑惑：“他是你师兄？”
　　凌云清师从华山派，和怒沙帮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凌云清从那两巴掌当中缓了过来，随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酥，笑着说道：“是我和阿花在国外念书时的同校师兄，比我们大两届。留学生都喜欢一起玩，一来二去就熟了。
　　不光如此，他和虚骨生花出国时年纪都小，没少受到仇如海照顾，所以玩了游戏以后还得给他白打工。虚骨生花在旁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人员到齐以后，仇如海也不废话，直接开讲此次行动的内容和分工安排。
　　他这次通过帮会筛选、邀请朋友、以及雇佣职业玩家，一共召集了三十来名江湖好手，目标是劫出关押在天牢里的御史大夫陆机。这位陆机大人，在游戏设定中是位年过半百、忠君爱国、光风霁月、刚正不阿，总之一切夸奖品行的话都可以安在他头上的清流文官。然而当今朝廷宦官当道，大太监曹祥玉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一手遮天。陆大人慷慨激愤之下，一本奏折就递了上去，里面内容大骂宦官误国，恳请皇帝肃清曹氏党羽，重振朝纲，励精图治，保住万里江山。然后“哐当”一声，就被曹氏党羽以莫须有的罪名套上枷锁押入大理寺审问，七天之后坐实罪名，判斩立决。
　　这段任务背景听得寒江眉头直皱：“都已经知道曹祥玉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还敢写奏折这种容易被拦截的东西，这位陆机陆大人脑子缺根筋吧。”
　　洛离筝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附和地点头。
　　卓剑端着杯茶，补充说道：“不光如此，曹党都已经祸乱朝纲到如此地步，四海之内仍然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一点儿也没有奸臣当道的迹象。”
　　洛离筝头点得更快了。
　　凌云清轻笑了两声：“还有那位皇帝陛下，昏庸到了如此境界，依然在深宫里高枕无忧，早该亡国亡了几百次，被人取而代之了吧。”
　　洛离筝拼命将头点得跟缝纫机似的。
　　寒江擅长手臂，从隔壁桌顺来一盘黄金栗子糕放在她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吃你的点心。”
　　洛离筝顿时停下了点头的动作，伸出两手去拿。
　　海岸笑呵呵地又给她倒了杯茶。
　　虚骨生花一脸无奈地说道：“游戏策划只管剧情丰富，只要大方向不错，细节合不合理哪儿管这么多。”
　　也就你们这么较真。
　　剩下半句他咽回了肚子里，毕竟这几位他都打不过啊……

　　劫天牢听起来很有武林中人高举侠义大旗反抗邪恶势力的风范，既有些离经叛道，但又体现出深明大义，最后还带着些风萧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就连寒江这样的老江湖内心都暗暗有些激动，更别提其他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女了。唯有海岸依然一脸温柔地说着“年轻真好”。
　　……她很想问您老人家到底几岁。

　　按照仇如海的计划，此次行动的目标是解救御使大夫，参与人员在精不在多，他自己帮会中能够达到任务要求的大约十五人，其余十来人或出于情面、或出于金钱，均来自外援。经过一番思量，最终将这批人分为了三个小队。
　　第一小队率先闯入天牢，负责引起看守成员的注意，随后与NPC周旋尽量拖延时间。
　　第二小队是救出陆机的关键部分，需要闯入牢房之中，用最短的时间找到陆机本人，将他护送出来。
　　第三小队是支援人员，首要任务是解决掉外围的看守NPC，提前为第二小队扫清撤退路线上的障碍。次要任务是协助第一小队拖延NPC发现他们真实目的的时间。
　　仇如海是任务的唯一获取者，自然要带领第二小队完成劫人任务。侠骨的副帮主棋声惊昼梦为人胆大心细，带着三队人马负责殿后和支援。虚骨生花和凌云清虽然不是侠骨内部成员，但是和仇如海现实交情匪浅，第一队交给他们，仇如海本人也放得下心。

　　游戏公司为了方便玩家在任何时间都能畅游江湖，每隔七天才有一段时间的夜晚模式。仇如海筹划了数天，特地将行动时间选在了今夜。
　　入夜以后大家修理装备，补充好随身药品，分成几波离开茶楼，沿着不同的路线前往大理寺。
　　夜色并没有阻挡现代人追寻娱乐的脚步。或许正是因为游戏中夜晚难得，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玩家不减反增，正好给准备做大事的“犯罪分子们”提供了掩护。
　　今天月暗星疏，虽然没有雾气的掩护，但随着夜风来而又去的墨云提供了最佳的隐蔽效果。
　　虚骨生花瞅准时机打了个手势，伏在房檐上的几道暗影几乎同时出手，宛如几只飞燕俯冲而下，手中刀光一闪而过，瞬间夺走了站在梁下轮值的狱卒。
　　NPC死后尸体不会像玩家一样立刻消失，到了一定刷新时间才会数据回收。寒江颇为老练地托住了下坠地躯体，缓缓放在地上，然而旁边传来重物落地地一声闷响，惊得她立刻转头看去。
　　洛离筝一脸无辜地回望过来，手中长剑还沾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廊下巡逻的卫兵听见不对，立马停下了脚步。寒江再次转头，视线在几道暗影之中快速一扫，想看虚骨生花什么决断。耳边只听“喵呜”一声，接着对面房顶的瓦片“咔擦”一响。巡逻的为首之人皱了皱眉，带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去查看。
　　寒江松了口气。余光瞥见洛离筝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心中无语道：你还知道紧张……

　　分到第一小队的玩家当中，有一人名叫墨夷，据说出身江湖中的杀手组织青衣楼，学的一身武功全是暗杀之术。虽然明面上的队长是虚骨生花，实际行动起来却听了不少墨夷的建议。寒江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依次解决掉了外围的一些看守，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他们试图绕过又一列巡逻卫兵的时候，天牢中的警钟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清亮。
　　虚骨生花眉头一皱，当机立断将队伍再次分为三组，各自指定了领头人员，放弃了消无声息的暗杀，大张旗鼓地冲向了敌人。

　　正式行动之前仇如海就通过各种渠道对天牢进行了调查。得知里面共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区域，分别看押不同等级的犯人。陆机作为一个胆敢“污蔑”当朝权臣的大逆不道份子，被关在了“地”字牢房当中。虚骨生花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营造出四个牢房同时受到攻击的假象，让看守人员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所在。
　　警钟声若惊雷，一声一声响个不停，登时将昏昏欲睡的狱卒和站得麻木的士兵纷纷惊醒。他们高举着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训练有素地从各个角落鱼贯而出，暴露行迹的三队玩家很快陷入了包围。

　　洛离筝换上了她的霓裳羽衣，华美得犹如盛装出行的公主，然而她的双剑舞得威势凛凛，璀璨剑光之下不知收割了多少亡魂。看守天牢的士兵一时奈何不了几人，但他们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的数量也让几人倍感吃力。
　　忽闻一声怒喝：“何人胆敢擅闯大理寺，报上名来给你留个全尸！”
　　随着声音传入耳中，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从一间亮着烛光的房中破门而出，同时右掌挥来，带着呼啸而过的赫赫风声。
　　他的袖子上沾染了点点墨痕，似乎前一刻还在伏案奋笔疾书，下一秒不得不放下手中狼毫，匆忙赶来捉拿这些大胆狂徒。
　　洛离筝双剑一收，架出个十字剑墙，来人掌心刚好击在双剑交叠之处，拍得她倒退三步，手中剑身猛颤，差点儿脱手而出。
　　寒江恰好在她身侧，当即一剑挥去，剑尖直指来人面门，却见他不闪不避，右手变掌为爪，竟然徒手抓住了三尺青锋！
　　墨夷见状迅速掷出三枚梅花针。这样细小的暗器在黑夜中本应极不显眼，然而中年男人看也不看，仿佛未知先觉一般左臂一挥，长袖一展一卷，直接将三枚银针悉数扫了开去。
　　此时凌云清的长剑业已赶到，他的目标是敌人腋下三寸之处。这个角度着实巧妙，他手中握着寒江的长剑，不收便是将弱点暴露在外，收手又会失去对长剑的掌控，一不留神就会被削指断掌。
　　几人初次合作，此番对敌招式谈不上天.衣无缝，但也默契十足。然而中年男人不放亦不收，他右爪猛然用力，居然硬生生将铁剑从中折成两截！残柄仍在寒江手上，断刃却已到了他的手中。男人手腕微转，霎时将断刃当做暗器疾射出去，目标恰是凌云清的咽喉！
　　这招实在出人意料，男人的武功之深厚也令人大吃一惊，凌云清急忙收剑回身，同时脑袋向右一偏，那截来自寒江的断刃堪堪擦着他的脖颈掠去，刮开颈上的嫩肉留下一条血痕。

　　朝廷之中卧虎藏龙，武功高强者不胜枚举，他们并非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虚骨生花当即挥手一招，指挥着三队玩家且战且退。
　　看守天牢的将领趁机上前行礼说道：“大人，四字天牢都有贼人进攻，正在全力捉拿。”
　　中年男人双眼精光一敛，沉声回道：“把守牢门，要犯严加看管。”
　　随即带着一队精兵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