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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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街边叫卖的小贩热情向着来往的玩家推荐自家商品，火炉上煮着肉汤面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寒江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沉寂了多时的馋虫就在香气入口的一瞬间立刻活了过来。
“老板，一份大碗牛肉面加一听可乐。”
“好嘞！”
寒江扫了一眼摆在巷口的几张木桌，随便捡了个没人的位子坐下。
游戏中是有饥饿度设定的，不过这项数值对于玩家极其宽容，只要三到五日进食一次，就可以一直保持生龙活虎的状态，但若是丝毫不当回事，一月不进米粮，恐怕就要复活点一游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端了上来，肉汤上飘着切得细碎的翠绿葱花，显得格外可爱。寒江抬手加了一大勺辣子，辣椒的味道在热气的蒸腾下顿时冲入鼻尖。寒江满足地吸了一口辣椒的香气，旁边吃饭的朋友反倒呛得打了个喷嚏。
巷口连着朱雀大道，斜对面便是鼎鼎有名的望仙楼，里面随便点上几个菜就要十万两白银，折算成现实币也要小一千块。寒江挂在交易行的那张地契最后卖出了一千八百万两的高价，再加上之前买卖装备秘籍的一些收入，她也算是现实坐拥几十万存款的人了。但是自认为工薪阶层的劳苦大众之一，她是不会为了在游戏里的享乐花费闲钱的。别人玩游戏是为了娱乐，她是为了工作。
偶尔顺便也娱乐一下。
今日的望仙楼格外热闹，二层拆了横栏，扩建出一个精巧的露台，随着鼓点声渐响，一个身姿纤长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头戴金冠，锦衣华服，手上却是拿着一柄双剑。
她的长相算不上绝美，甚至有些过于冷淡。修长的眼睑好似三月春风剪裁出的窈窕细柳，在结尾处不疾不徐打了个转儿，向上挑出三分妩媚。斜插入鬓的剑眉偏偏又将这一丝柔软强行压下，刻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高挺的鼻梁仿佛山峰般的坚毅，微抿的薄唇更添上几分欺霜赛雪的冷艳。
美人的五官有种一言难尽的分寸，却又恰到好处的契合在一起。
随着舞者现身，鼓点节奏顿时一变。不管是酒楼里吃饭的喝酒的，还是大街上过路的，此刻不由自主地被露台上的霓裳倩影吸引住了目光。
广袖微展，舞出三分旖旎；双剑一挑，练出半城风霜。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曲结束，原本喧闹无比的西市一偶，霎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好！”
不知是谁率先叫了一声，随即响起稀稀拉拉地掌声，顷刻过后，更多的人从剑舞中回过神来，掌声越来越响，回荡在西市的亭台楼阁之间，经久不息。
佳人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舞毕以后直接躲进了酒楼里。寒江突然觉得她很像自己在昆仑山脉发现的那株冰峭莲花，纵然外表荣华繁盛不逊国色牡丹，其实骨子里还是冰雕玉砌，冷到了心坎里。
中途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剑舞，桌上的牛肉面差点儿凉了，寒江赶紧几口吃完，咬着可乐瓶上的吸管，优哉游哉地逛起了西市。
西市不仅是NPC进行买卖生意的场所，不少玩家也在这里交易。一来不需要支付交易行的手续费，二来买卖双方可以当面讨价还价，对于有些人来说可以省钱，对于有些人来说则是种乐趣。久而久之，玩家们自发地聚集在了一个场所，开始摆摊卖货。
寒江嫌麻烦，卖东西速来是往交易行一挂了事，不过想要买东西的时候也会来西市淘货。
摆摊是官方承认的一种游戏方式，还能支持挂机，虽然物品都大大方方摆在了地上，其实是有系统交易保护，不必担心被人抢走。物品旁边还会有标价和数量显示，就连收购信息也可以发布。
止血草是学习了医术的玩家必须要用到一种草药，尽管不是十分珍贵，但用量极大，一向很有市场。这边有一个玩家20两出售，那边就有一个玩家30两收购。说不定就有那种要想倒卖的“聪明”人士，打算从中赚个差价。然而他从20两的摊位买了过去，想要出售给30两的摊位时，却会发现交易无法完成。原因在于30两收购挂机的玩家随身的储物戒指空间已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交易。
这是江湖上常见的坑小白伎俩，寒江显然不会上当，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一身白衣的年轻姑娘站在30两收购的摊位面前，眉头紧皱看着摊主。然而那个灰布麻衣的系统脸男子造型，证明摊位已经挂机托管，主人早就不在线上了。
寒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但是谁让自己刚免费看了别人一场演出呢？
“小姐姐你这钱是赚不了的，止血草市场价15两，你还是找个靠谱的医术玩家卖了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禁皱了下眉，心中暗道自己怎么被凌云清传染了见人就叫小姐姐的毛病。
白衣姑娘眉头未展：“等他上线以后，我能不能拿剑逼着他买？”
寒江哑然，这姑娘的脑回路，是不是也有点不正常？这话她自然没说出口，而是摇头说道：“用这种方式坑钱的，都是工作室开的小号，不怕你砍。”
《江湖》中没有限制玩家建号的数量，虽然一个游戏仓只能同时保存三个角色，但是现在游戏仓的价格和一个手机差不多，工作室都是批发一打排成一列，出了这个进那个，重新建个小号轻而易举。
白衣姑娘嘴角用力抿成一条细线：“只能这么算了？”
寒江叹气：“吃一堑，长一智。”
白衣姑娘眉头皱得更深：“缺钱，连亏都吃不起。”
她停了一下，忽然转头问道：“要不我把武器抵押给你，你借我点钱？”
寒江目瞪口呆，这又是哪出儿？
十分钟后，寒江终于弄清楚了。
白衣姑娘游戏名叫洛离筝，拜入了隐藏门派离别宫。离别宫的每个弟子都必须在七艺中择一而就，她因为现实从小学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舞艺。没想到NPC竟然布置了一个叫做“卖艺”的任务，只有完成了这个任务，才能学习最高级的剑舞，同时也是一品的武学技能。
而这个卖艺任务的完成条件极其苛刻，不是随便摆个摊儿，跳几个动作就行的，所以她每天都要租用酒楼的露台，这笔花销耗尽了她游戏中的所有积蓄，任务才完成了48/100，换句话说，她还得再跳52场，才能学到一品剑舞。
“惨。”寒江如此评价道，随即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你怎么走了！”洛离筝急跑几步拦住了她。
“我这把双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品质还不错，你好歹先看看。”
寒江面无表情伸手一直：“直走两百米，左转有当铺。”
洛离筝眉头紧皱：“我去过当铺，必须在一个月内才能赎回，一个月后就是死当了。”
寒江点头：“祝你一个月内发大财。”说完抬脚就走。
“你别走啊！要是我一个月内发不了财怎么办？”洛离筝不肯让步，死死挡在她身前。
寒江扶额：“那你把武器卖给我，难道我就一直拿在手上等你来赎吗？”
洛离筝急忙点头：“对啊，就是这个意思。”
寒江哭笑不得：“那我图什么？”
洛离筝一时愣住，皱眉思索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回道：“那……我以后专门给你跳舞？”
买个小美女圈养成专属舞姬？听起来很不错，但那是腐败的资产阶级才会干的事，寒江自认属于无产阶级，坚决抵制骄奢淫逸！更何况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姑娘不仅有点小白，而且缺心眼。什么冰肌玉骨，什么冷艳高贵，都是她自己脑补太多！
于是，她果断地摇了摇头：“免了，您还是另找他人吧。”
洛离筝再接再厉：“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跳舞拿过全国大奖的！”
寒江一本正经：“我小学的时候珠算也拿过全国大奖，你要我给你当会计吗？”
洛离筝摇了摇头：“我连钱都没有，要什么会计。”
寒江：“……”
她说得如此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两人这边僵持不下，却听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在那边！就是她！”
寒江还没来得及辨明声音来源，哗啦一阵响动，人群如潮水般推开，空出一个大圈，恰好将她和洛离筝围在了中央。
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站了出来。她身着浅黄色衣衫，肩上搭着藕荷色披帛，秀发松松挽就，斜插一只寒梅形的白玉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行走时衣袂轻扬，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优雅的自矜。不像是江湖侠女，倒像是名门闺秀。
“请问，哪位是洛离筝姑娘？”美人开口问道。
“我是。”洛离筝这个缺心眼张口就答。
寒江秀眉一挑，若有所思地看着来人。方才有人喊了一句“就是她”，显然认识洛离筝，如今再有此一问，显得十分多此一举，也就洛离筝那个二百五想也不想就回答。
美人微微一笑：“洛姑娘你好。我叫鸢息，是朝歌暮弦的帮主，前几日洛姑娘和我们帮中几位姐妹有些误会，今日前来是为了解决这个误会。”
“什么误会？”洛离筝一脸疑惑地问道。
寒江此刻有点儿想念凌云清，他虽然心眼太多，随便说句话都饱含深意，但总比缺心眼儿好。
鸢息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旁边另一个女子。
那人会意，立刻开口说道：“前几天你杀了我们朝歌暮弦的帮众，抢走了我的霓裳羽衣，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寒江闻言转头看了看洛离筝，实在想象不出这个缺心眼的二百五能做出杀人夺宝这种事，要是真能干得出来，她会有这么穷吗？
“哦，你说这件事啊。”洛离筝闻言淡淡地说道：“杀就杀了，能有什么说法。”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纷纷以旁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开始“窃窃私语”。长安西市本就热闹非凡，朝歌暮弦的人又来势汹汹，十分引人注目，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八卦人士。
鸢息脸上神色不变，依然带着礼貌的浅笑：“听说洛姑娘是离别宫弟子，本帮也有一个姐妹恰好拜入离别宫门下，前几日和洛姑娘发生了一点儿冲突，同门之间就算不能互帮互助，但也不必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吧？你连杀她三次，让她掉了三级，这得花多少时间才能练得回来？不管有多大的误会，这样的做法是不是都有点太过分了？”
她一字一词说得清清楚楚，短短几句话就将这段恩怨情仇道了出来，顿时就有正义人士按捺不住，大声喊道“连杀妹子三级太过分了！”“脸长得不错下手这么歹毒！”“杀她三十级让她道歉！”
寒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声音来源。鸢息带来的人以女性为多数，这不奇怪。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女人当帮主的帮会只收同性，但总是能自发地吸引妹子加入。发声之人却大多是男子，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是没什么关系的路人。
洛离筝这个缺心眼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诧异地回道：“你们对于离别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个门派的派训就是凡能为我所用，不避亲友恩师。入门之前NPC都会告诉玩家。杀了同门是有奖励积分点的，我只杀她三次，是因为第四次没有奖励了。”
寒江：“……”
围观群众：“……”
这个门派到底是什么邪教组织！
鸢息闻言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找回标准的优雅笑容，继续说道：“原来如此，离别宫的作风如此别具一格，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作为外人，我事先确实不太清楚。不过，姑娘的意思是，只要有奖励，你就丝毫不介意随便杀人吗？”
寒江眉头一皱，开口就想说话，然而她低估了洛离筝的缺心眼程度，这人竟然张口就答：“是啊，不然呢？”
似曾相识的理直气壮，一如既往的难以反驳。
游戏里杀人当真算不得什么，寒江自己该下手时也从不手软。为了杀人，为了夺宝，甚至为了抢夺任务名额，能够下得去手的人比比皆是。毕竟死了的玩家能够复活，即便掉了一级，又不是真的丢了性命。面对NPC那就更不用顾忌了，哪怕他们再怎么像真人一样，也不过是一堆数据罢了。然而鸢息用另一个说法来阐述这件事，听起来就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寒江本人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尽管和洛离筝一同被围在中央，也没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被鸢息这么偷换概念地一说，她突然就有点想要多管闲事了。
她没有理会朝歌暮弦的人，而是转头看向洛离筝问道：“霓裳羽衣是什么？”
洛离筝实打实地缺心眼，听到什么问题都不想一想，径直答道：“一件特殊装备，能够增强剑舞威力，只有对离别宫修习舞艺的人才有用。”
说完她似乎想起什么，又补充说道：“可惜拾取绑定的，不然我也可以把它抵押给你……”
打住打住，寒江可不想买她的东西，还得替她保管以防某人随时来赎。
不过，说到这里就够了，寒江用不大不小，但是在场之人几乎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既然是拾取绑定，之前想必是无主的道具，怎么能算是抢了你们的东西呢？”
鸢息脸色微微一变，侧目看了一眼身旁之人。
那人神色紧张，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里。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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