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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三天李凤英来,命來儿打开门,看到陈茵络正坐在镜子前梳理着头发,她问茵络考虑得怎么样了。茵络哭了许久,几天时间也让她平复了许多,“下午三点让何少爷过来吧。”李凤英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哼笑着,“我已经同何敬献说了,买了明天的船票送何文田去法国,你敢乱说什么的话,等着何家家破人亡吧。”说完甩门出去了。明天,居然是明天,那么快文田就要走了,可是他也不想着来告诉自己吗,不,一定是叔母又说了什么话,他才没来的。陈茵络不想分别居然来得这样快,她也多么盼望自己也是痴疯了啊。穿尚第一次见何文田的蓝白格的长裙,素雅、清亮,窗外面有鸟儿丫丫地飞过,秋天的天空总是这样高远,又蓝得透亮,□□。“茵姐姐。”加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茵姐姐,我听妈妈说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加莉走到茵络面前,“有没有礼物,爸爸也没带,茵姐姐也没有吗?”陈茵络听着,究竟是个小孩子啊,可是她明明才大过加莉四岁,“下次一定给你好不好,这次太匆忙了。”“好吧,茵姐姐,这几天何少爷都和我一起玩,好开心啊,对了,他还问了我好几次你有没有回来呢。看,我们多想你。”加莉说着,“不过妈妈说何少爷明天就要去法国了,昨天才买的船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着急,要一整年都见不了他了,这可怎么办。”茵络看着突然又发愁道,“明年回来不就不用想了吗?”“啊,茵姐姐也取笑我,不同你讲了。”加莉说着跑出去了。茵络收回笑容,回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到底什么是真实的,真实的人生总要这样痛苦吗?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何文田就到了陈家,听人说茵络回来了,吃了饭赶忙过来了,李凤英早已叫人带着加莉出去。茵络从窗户中见到何文田,穿的正是那日浅棕色的马甲和白色西裤,茵络想自己是坚强的,一定可以笑着结束最后的见面,她想留着最好的记忆给文田,她走下楼去。文田一见她,就兴奋地牵起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啊。”茵络说。“好啊”文田拉着她要出去,李凤英在客厅坐着,瞪着陈茵络也没多说什么。茵络道,“不如我们去海边吧,不要坐汽车了。”“也好,几天见不到你,我要好好看看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文田道。两人顺着正陶路走下去,茵络也不得已圆着自己去济南的谎言,本来想问问他明天走的事情,聊着聊着,他自己先说了,“我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的,明天我就要回法国了,不过这次不能带你去了。”茵络平静地嗯了一声。“怎么,你不难过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陈阿姨说了。”文田道。“嗯,我回来时,叔母告诉我了。”“可是我很开心的,茵络。”文田兴奋地说着,并将两手抓着茵络的两臂,茵络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想一定是你那天同陈阿姨说了什么,爸爸态度好大变化,他居然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想带你去法国,不过陈阿姨怕人说闲话,明年学完回来我们就可以结婚了。你说开不开心?”陈茵络听着,他们居然编了这样的好的事情,可是她要开心,要假装笑,“那真是太好了,在法国也不许交往其他人呢,文田,我会等你回来的。”“嗯,放心好了,一年很快就过去的。茵络,我对你的感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想到要离开你那么久,我怕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文田道。“你也是,尽管放心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你回来呢。”茵络道。“我会常常寄信给你的。”文田道。茵络点点头,两人渐渐走到嘉兴路的五角枫大道中,有着微风,偶尔有红叶极缓极缓地飘落着,“文田,我有个好喜欢的故事。”茵络道,何文田听着,“以前啊,有个官员听讼时,总是按照罪行的轻重罚人去捉一些蝴蝶来抵罪,当蝴蝶在大堂上被放出来的时候,千百齐放,如风飘碎锦,分外美丽,官员就会特别高兴。”“那蝴蝶就惨了。”何文田道。“对啊,所以官员受到了蝴蝶仙子的惩罚,不过,我是很喜爱那个画面的,文田,能不能画一幅送给我?”茵络说。“好啊,我到法国画了寄给你。”“可以今天就画了吗?”茵络道,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文田见她伤心的样子,以为是怪他不给她作画,就说,“好啦,今天回去不睡觉我也画好,明天来送我,我给你啊,在太平码头。”茵络点点头,不言语,她是不会送他去的。一来,何家、陈家的人肯定都会去,二来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古多情伤离别,可是知道再也不能见面的离别同至亲的离世有何差别吗?这几年她几乎对任何感情都不再存有希望,如今怕也是重新让她坚定这个想法罢了。“茵络,我是信缘分的,你是上天赐给我的顶好的礼物,你知的,只要你不放手,我是不会丢的。”文田握着茵络的手,茵络点点头,他怎知道她在承受着怎么的煎熬,可是她要他幸福,只有牺牲自己。大概也也是缘分吧。那天茵络没有同文田吃饭,散了步就央求文田回家作画了,她想何家应当是摆好了饯别宴,等着文田回去。“我会等你的,不在这一朝一夕不是吗。”茵络道。“那么,明天一天要来送我啊。”何文田不舍道。“好的,走吧。”“我看你进去。”“我想看你离开。”茵络坚持着,文田也不再争执,上了汽车走了。茵络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再也见不到面的人,她挥着手,眼泪大滴大滴落着,不知道这次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哭干。

      早晨的时候,加莉来敲门,要茵络一起去码头送何文田。茵络只推说有些事情,要加莉传达一下祝福。太平码头客流不是很多,来的又大都是饯行的人,小港口停泊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何文田见不到茵络,很是难过,他手中拿着一幅卷轴委托加莉交给茵络,轮船的鸣笛声实在长得厉害,叫人的心也跟着嘶鸣、伤感起来,加莉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文田想这么也好,否则看到茵络的模样,他是断上不了船的。别了,我的故乡,愿你善待我未来的太太。轮船启动了,加莉跟着跑着挥着手。陈茵络没有去太平码头,然而她是去了海边的,看着大海上行驶的船只不知道那一艘是何文田乘的,一切都要过去了。随着秋天渐渐急劲的风吹到远处的记忆里。后来她看到加莉拿回来的卷轴,那是何文田彻夜作的画,题了‘风飘碎锦’四个字,不过纷飞的不是蝴蝶,而是嘉兴路那两排五角枫。吹大风的时候,许多枫叶从树上落下,画面也如堂前蝴蝶般美丽,的确是的,因为起风了的时候,陈茵络独自去看了。她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幅画,这个对于他们在一起唯一真实存在的证明。文田一上了船,是开始就给茵络写信的,只是茵络一直没收到罢了。信都是李凤英拆开,叫人搪塞着回过去的。陈茵络也没有立即被送往上海,因为文田没走多久,上海就沦陷了。茵络继续在艺术馆工作,赵源之默默守在她的身边,他只觉得,何文田走后,茵络的状态又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秋季很快收尾了,那年冬天的时候,枪炮声也在这个最东边的半岛响起了,因为陈家在当地的势力,陈宗明受了日军的官衔。茵络回不来陈家,暂住在赵源之的房子里,她再也没听过何文田的消息。她想或许他正在法国的某个咖啡馆晒太阳呢,又或许他过些日子得到了消息要回来,可是港口都被封锁了,根本无法进到陆地。陈家此时投了日军,权势又比以往更高了一些,只是加莉还想着何文田,李凤英这才想起了茵络,她便命人去送茵络,随便哪里也好,她不想再看到她。赵源之说,“茵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去北平吧。”“可是北平不是也在打仗吗?”“没关系的,中国现在哪里都在打仗,是祸躲不过,对吧。”茵络于是跟源之去了北平。战火炮声中,陈家依旧在宴客,壁炉的火苗蹿地高高的,屋子里的太太小姐们穿着华丽,尽兴地跳舞、打麻将,仿佛不在这乱世一般。毕竟这世界上平和时也有人颠沛流离,如果这可以接受为什么不允许战时的歌舞升平呢?只是芸芸众生又都不过是世界的过客,陈茵络某日在北平的红叶树下走,是否又会想起过去的片段呢?她没再回去过,也不让源之告诉任何人她的地址。然而她是会回想一辈子的,那段短暂、热烈的感情,她始终未同赵源之结婚。至于何文田,他走得太着急又太远了,茵络也不会打听他的任何消息。在北平一年又一年凛冽的秋风中,叶子飘了落,落了飘,再也没有见过海边美得心醉得五角枫。唉,这片荒原中也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代代相传的,每个人都在经历自己的故事,只是有的欢喜,有的恰好悲伤罢了。又有什么值得众人一起来评说的呢?茶楼里鼓师拍着木板,椰胡、秦琴的声音相和着,只听那声音低沉婉转地唱着:

      名将佳人难偕白首,总是重重灾障多劫多忧。
      乱世情缘难得天佑,镜花水月落水流。
      今日旧约难寻剩我凄凉低首,斜阳风雨凭寄青冢荒丘。

      唉,曲终人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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