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连载 ...
-
看着转身而去的深儿哥,没有停顿,没有迟疑,没有那怕一丝一毫的留恋,决绝的身影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淒惨的画面。玉蔓的心冷似冰,她抬起还泛着玫瑰红晕色的手臂,狠狠咬去,—阵疼痛从臂上传来,如珠的血滴连成一条红线,终于驱淡了体内的燥热,眼泪从那双微饧的凤眼中潸然而下。
玉蔓实在不懂徐老半娘的魅力何在?深儿哥为了她休掉了如花似玉的吴皇后,为了她很少去临幸那些美如天仙,柔似玉女的妃嫔,为了她更抛却了与自己多年的纯纯之情,即使她即将成为一朵干枯的花朵。
天慢慢暗了下来,贞儿和深儿哥仍未回宫,听寒絮说,皇上和贞儿正在翠雨轩休息,并且传下话来,在翠雨轩设晚宴。设宴,这意味着那个徐老伴娘又一次抢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设宴庆贺。长长的指尖深深地扎入手心中,里边有着自己深深的爱,深深的恨。
一年了,玉蔓与深儿哥喜接连理已整整一年了,岁月如一巨大的石轮碾碎玉蔓绚丽的梦想,留给她的只是无边的哀愁和无尽的怨恨。
曾经的玉蔓均怀着同一个渴盼,盼得深儿哥走过自己的脚步放缓些,盼得深儿哥留意一下为他而容的发饰和衣服。然而,深儿哥的脚步,总是无情地踏过玉蔓的心,让她独自在那儿流血流泪。失望深如渊海,恨意似同汹涌波涛,深儿哥,你不要逼我。
暮影沉沉,月光郁郁地在殿宇中穿行,就如此时的玉蔓的身影漫无目的在沉沉的西苑游着荡着,想以此卸掉一腔的烦忧,一腔的恨意。出门之际特地把自己打理一新:黛眉新画,粉脸新扑,身段优美,美目含情。在盈盈的月光里,较之当年已去掉了青涩,更增添了万种风韵。然而西苑寂寂,惟有清风留恋。月光缠绵,他的身影仍躺在她的怀中。玉蔓触景伤怀,泪珠滚滚。
一盏孤灯,浑浑地照在她的脚下,把她身后宫女和太监的身影,拉扯着很长很长。
抬眼望去西苑的太液池光影明灭,岸柳垂依,莲荷满池,隔水相望,安乐堂门前的灯光荡来荡去,柔和迷蒙而寂静。忽然间,一个小儿的哭声顺风飘来,惊起了树上的栖鸟和水上的鸥鹭。玉蔓一愣,侧耳细听,唯有风吹荷叶的沙沙声。
是自己听错了吗?她抬头顺着一眨一眨的亮光,往安乐堂的方向望去。四个月前,内库女官纪氏鼓胀病被送入安乐堂,听内库的公公说,皇上曾经偶然一个人去内库,而且确实临幸了纪氏女,是不是纪氏真怀了龙种,现在已经诞下孩儿?否则那清晰的哭声从何而来?瞬间,玉蔓心猛然一跳马上意识到事情的可怕,如果纪氏真的诞下龙种,那才是自己的威胁所在。
徐老半娘的万贞儿,无有子嗣,最高也就是一个皇贵妃,皇太妃。珍妃虽有一子,那皇子每天病病弱弱,不敢见风,不可见雨。三天两头病着,连太医都看不出什么病。一位太医曾经悄悄告知皇贵妃,此子寿命不测。再说,珍妃入宫几年,皇上对她也是淡淡的,想母凭子贵,飞上太后的高枝,实在不易。邵宁妃虽还得宠,可从那次流产后直今仍毫无动靜。纪氏女则不同,听说此女,美丽清雅,性格恭顺,贤惠,从不贪女色的皇上竟肯偷偷临幸于她,可见,此女不同一般。如果再有一个皇子,以现在的情景,必会封为太子,母凭子贵,将来必也是一位太后。不管太子立嫡还是立长,都会没有自己的机会。那样的将来,自己的下场就是一个可任人欺凌的孤苦伶仃的寡妇。
想到这儿,玉蔓如醍醐灌顶,现在还不是争一时荣宠之际。自己必须要利用皇贵妃怀上一个皇子,将来让皇贵妃领养其子,子凭母贵,太子的地位非吾儿莫属,如此太后之位又会落入谁手?想到此处,一丝得意的微笑漾上嘴角,玉蔓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身后的侍候的汪直道,:“汪公公,经年初春之际,内库的纪氏真得了鼓胀病了吗?”
汪直听了一愣,忙躬身答道:“玉娘娘,奴才亲自看的,确是鼓胀病,奴才不敢欺瞒娘娘。”
玉蔓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不过刚才本宫好像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本宫是害怕汪公公也被那一群奴才给骗了。”
汪直一笑:“怕是玉娘娘听差了,”
正说之间,远处一盏红纱灯急匆匆而来,只见梁芳和几个小太监走到身旁,恭声道:“皇贵妃娘娘正等着玉娘娘用晚膳,特意叫奴才来请娘娘回去。”
玉蔓犹豫了一下说:“梁公公来得正好,刚才隐隐听到安乐堂传来小儿的啼哭声,烦你和汪公公走一趟,看个究竟。”说着走到梁芳的面前,悄悄耳语几句后,又看了汪直一眼,转身向昭和宫而去。
安乐堂的大门又一次被砰砰的敲响,同时还夹杂着一个半男半女的声音:“赵姑姑,请开门,咱家来了。”这声音如一声狼嚎鬼叫,让夜的气息也是为之颤动。
屋内的人一听,马上像炸了窝一般,顿时慌作一团。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无人光顾的安乐堂,今天倒成了热闹之地,无人请得人都接踵而至。赵姑姑听声音好像是乾清宫的太监梁芳,梁芳怎么会来这儿?
赵姑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正当她惊慌无措之时,只见舒影缓缓地站起来,沉着地打开了床旁的一个大木箱,从箱内取出一个小木箱。小木箱四周用火柱烧了几个通气孔,箱子里,铺着一个小小的棉被,舒影把犍儿放到里边,悄悄地在犍儿耳边说:“犍儿,不要哭,坏人来了,否则妈妈和你就没命了。”说完迅速下床,抱着木箱走到一旁的柴房里,把小木箱放入柴草堆里,又用柴草盖了盖,迅速走回正房,重新躺在床上。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开门声和说话的声音:“赵姑姑,这些日子,可好呀?纪氏的鼓胀病怎么样了?”
夜色中,听到外面的赵姑姑:“哎呀!是梁公公和汪公公呀!是哪一阵风,把二位贵人吹到这儿来了?老生身体无恙。纪氏女是老毛病,时好时坏,天暖了就好一点,天冷了就坏一点。我们也不敢太靠近她,怕传染。两位公公百忙之中还记挂着纪氏,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还是那个半男半女的梁芳说:“赵姑姑,是越发会说话了,这鼓胀病还传染吗?我可是没听说。”话说着人已走到屋门口,准备掀帘而进。此时,另一个声音传来:“梁公公,久病之屋多晦气,不如让他们掀开帘子,打开窗户,让咱家看一看就是了。”
梁芳一听,点了点头:“汪公公说的甚是有理。”棉帘和窗户都打开,一股腥臊之味迎面扑来,梁芳和汪直迅速掏出丝帕捂住了鼻子,后退了几步,借着屋内阴暗的灯光,向里看着。忽然,一声碰撞声从旁边的柴房里传来,梁芳和汪直的眼睛转向黑洞洞的柴房,大家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都默默地祈祷:犍儿一定不要出声呀!一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只听到梁芳问道:“赵姑姑,这是一间房用以何用?”
这当儿,赵姑姑紧张得汗都浸湿了前后心,看着梁芳指着那间柴房,心反倒平静了许多。她安详平静地说:“梁公公,这是一间柴房,久无人居住,不妨请你也看一下。”说着走上前去准备开门。
在走进梁芳时,赵姑姑轻轻的问道:“小梁子,你们这是到底来找什么?是不是皇上,或那一位娘娘丟了东西?”
梁芳悄悄地说:“哪是呀!是玉娘娘听见安乐堂有小儿的啼哭声,特命咱家过来看看。”赵姑姑一听,微微笑道:“安乐堂,老得老,病的病,哪能会有小儿?要说小儿的哭声,现在又开始闹猫了,不知从哪儿来的几只猫,叫起来挺像小儿的啼哭,还怪渗人的。如若小梁子交不了差,就到柴房和各处看看为好。”说完“哗”的一声,推开了柴门,黑黑的柴房,只能从没有窗纸的窗户反射出一点月的微光,看见一些朦朦胧胧得轮廓。
一直跟在梁芳后面的汪直,走上前来在梁芳的耳边嘟囔地说:“梁公公,柴房久无人居住,黑黢黢的,如果把一个小儿放在里边也早吓哭了。想看,你进去看吧!咱家在这儿等你。”
梁芳一听,迈出的腿又慢慢收了回来。他在外边借着灯笼的微光向里照了照,寂静的柴房只有干燥的玉米杆上的枯叶随着敞开的房门直灌而入的夜风发出“哗哗”的声响。梁芳转头看汪直,汪直早转到偏厢房后边,梁芳紧走几步追上的汪直,一番查看后,两人悻悻而去。
赵姑姑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紧张的心绪顿时松懈了下来,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阿弥陀佛,我佛保佑。”正准备关门,突然,一个人影从灯的黑影中走出,吓得赵姑姑软软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