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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能相让于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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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泪)
坐在对面的是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年轻使他无畏无惧。
连他腰间的剑也无畏无惧。
这是一柄“好”剑。“好”的意思是,这柄剑很值钱,通体饰有黄金纹,剑柄上还镶着一块碧绿的石头。
我估计这柄剑可以买晓花两辈子的眼泪。
只是不知道手中握着一块石头的时候,杀人是不是会快些?
我只知道只要我飞起来,就可以轻易地令这柄剑化为齑粉。
世上又多一个人将要离别。
我渴望着,跃跃欲试地在吴刚手里扭动。
那双手却仍不放松。
(吴刚)
看那少年的神情,好像谁都应该认识他。
我偏是个例外。
可我并不打算去问他。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去主动询问别人的姓名,那就是在这人离别世间之前。
我只管喝酒,还假装喝醉。
那少年已是忍不住:“你至少该问问我的姓名。”
“真要我问吗?”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那少年轻易放弃了生存的机会:“你问的话,我是不会介意告诉你的。”
好吧,他快要告别这世界。我下定决心:“姓名?”
“东方北。”
他还怕我不明白:“我就是武林财神东方世家的四公子。”
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无论是谁,下一刻他都得死。
(东方北)
我特意把财神这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财神是我的骄傲,任何人听了这两个字之后,总会肃然起敬。世间的每一个人,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我却看不出这人的敬畏。
这激怒了我,尽管我知道我面对的是江湖上的魔头:吴刚。
我改变了初衷。
原本我只是想好好把玩一番离泪的。
可是现在,谁也不能阻止我杀了这个魔头。
除魔卫道本是我正道中人份内之事。
况且,只要我杀了他,我必然名声大振,那么,竞争财神的下一代掌舵人,我又多了一个砝码。
我拔剑,剑气直指吴刚。
东方世家的武功,可不是说着玩的。
(晓花)
我知道一场争斗已经无可避免。
这两个男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杀气。
我只好拼命往后退,只求城池失火,千万别殃及池鱼。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妓女,出卖身体,并不出卖生命。
谁会赢?我后退之余还会偷偷地想。
我祈求是那位公子。
他赢了,我不仅有一万两金子,而且还可能和他春风一度。像这样英俊潇洒的少年,哪个女人会不动心?
我有些收不住我的胡思乱想。
万一他输了呢?
那,我就完了,我要面对东方家无穷无尽的追杀。
(离泪)
我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向吴刚挑战。
就是眼前这稚气未脱的东方北。
难道说有钱人的胆子通常会大一些?我有些好奇,决定等会儿钻进他的体内时,好好地比较一番。
听起来他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我想看看离泪,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神奇。”
我教他失望了,此时的我,象一颗暗红的铁锈。
每个人都一样,看到我的时候失望,尝到我的时候痛苦。
只有在敌人的身体里,我才会令人感觉到撕心裂肺。
尤其是这种世家子弟,让他们品尝痛楚后再离别是我最大的乐趣之一。
我将尽我所能,杀、杀、杀。
我舒展身躯,直欲飞离吴刚的手掌。
(吴刚)
那少年的话有些多。
我原谅他,人无论在死前做什么事都是值得原谅的。他一边喋喋不休,我一边喝酒。醉人的酒,为什么不醉我?
“动手吧,我让你先出手。”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功夫谦让,要趁他没流泪之前让他离别。
离泪好象已经等不及,正在我的手中不安份地跳跃。
我松开手,那滴暗红的泪悬在半空。
开始吧,我对它说。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我再理会,我又斟了一杯酒。
离泪从来不会让我担心。
就像月娥从来不会让我放心一样。
(东方北)
那颗铁锈飘在半空。
该不会是铁匠们心不在蔫的时候出的次品吧?
对比我这柄千锤百炼的剑,它真可以说是垃圾。
我甚至有些替自己的剑打抱不平,它可是我央求了一个月,才从我父亲手里拿到的传家宝。用它来碰垃圾,辱没了身份。
速战速决,我要在一招之内砸碎这铁锈,然后把剑锋送进吴刚的体内。
风雨八方,这是我练得最好的剑招。
家族里没有人能抵得住我这一招。
我使出这一招,房子里就象突然多出一颗太阳。
金光四溢,直教人睁不开眼。
我看见吴刚闭起眼,喝下一杯酒。
(离泪)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当那柄金镶玉的剑舞动起来,一柄变成了八柄。
就算面前有千百柄剑,我的方向只有一个。
那少年的心口。
金镶玉也好,八柄剑也好,在我看来全都形同虚设。我只朝着目标方向飞进,前面纵有刀山火海,也挡不住我的一击。
前面有一柄剑挡住我的去路。
金子并不比精铁坚韧多少,我只用头颅轻轻一撞,那颗金色的太阳就落在了地上。
然后我到达了预定位置。
硕大的心脏在和我剧烈搏斗,妄图将我挤出体外。
它远不是我的对手,搏斗很快停止,我的面前只有无数碎片。
恐怕这是那个世家公子第一次尝到心碎吧?
心碎的滋味好受吧?我想问他。
可惜他死得太快,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如铁。
(晓花)
老天真不庇佑我。
偏是那公子输了,不仅输,还死得干净利落。
这下完了,我彻底绝望,再没有一万两金子,再不能春风一度,再不可以做回一个幸福的妓女。
财神,东方世家,这名字使我不寒而栗。
我听我的客人说起过,东方世家能把一个仇人足足杀了两天两夜。
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将要受到这种凌迟?
我不想被凌迟,我连死也不想。我还要生活下去,以后还可能嫁人,还可能生儿育女,这样我才能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眼前这男人是我唯一的希望。
于是我对着他流下眼泪。
幸福的眼泪没有了,此刻只有伤心的泪。
(吴刚)
那少年倒下了,死去的世家公子和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他叫什么?我有些歉然,片刻便忘了那个名字。算了,又不是打算给他立墓碑,我安慰自己。
我不会为他收拾尸体,他的尸体很多人抢着要。
那些人抬着尸体出门前还留下一句很凶恶的话:“东方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喝醉了的人又怎能听到他们的恐吓?
我继续喝酒,继续醉。
晓花继续流泪。
“求求你,收留我好吗?”她说。
我的嘴里灌满了酒,不想回答。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东方家肯定会迁怒于我的。想来想去,只有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这次她是真哭。
真的眼泪值得给双倍价钱。
我临走前扔下两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