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笨野兔

5、运命唯所遇（下）

　　弄影领着立夏进城，立夏请他带自己去衣铺，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把一件衣服穿了这么久。

　　“姑娘，你是想四处逛逛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立夏心道：我就要被父王嫁到穷山恶水的北方，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哥哥不肯替我向父王求情也就罢了，竟然还不肯带我出来玩玩，说什么世道不安全，我看是四海升平。对了，现在我可是自由身，好不容易才从欧阳家魔掌里逃出升天，正好能解和亲之危。思至此，立夏不自觉微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若是这样，建议姑娘买男装，出门在外着男装方便。”弄影懒洋洋的说着，妙目盯着立夏嘴角不经意扬起的笑容。

　　“嗯，好，那以后你便叫我夏公子吧。”立夏点头，同意弄影的意见，心想他江湖行走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听取他的意见比较好。可是她哪里知道弄影是觉得此女住在丞相别苑，身份特殊，应该低调行事，不宜被人认出，无端给自己招惹麻烦，可是想到这，弄影又觉得自己早就是在自找麻烦，打发了两只蝴蝶就是了，怎么还好心给她解了迷药，还留宿，弄影不禁摇头。

　　“怎么，你觉得这也不妥？”立夏看他摇头，以为还有什么注意事项。

　　“没什么，夏公子，进去挑衣服吧。”弄影对立夏做了个请的手势。

　　立夏从来没进过市井店铺，弄影带她进的一家店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档店，就是一般人家花销的起的小铺头。立夏见惯了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如今的粗布麻衣当然入不了眼，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挑了一套现成的式样。店家一见两人就知道他们都是有钱的主，想他们会来光顾自己的小店八成是出于好奇，见那女子挑衣，身后的男子淡淡的立在一旁，两人举手投足都是气度不凡，想是世家的公子小姐。

　　“店家，就这件了。”

　　“嗯，小姐等着，我这就去拿货。”说完，店家小跑到后堂提货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恭敬地把衣服递给立夏。立夏一展，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弄影，嘴角上扬，听得立夏皱眉道：“怎么这么大？”

　　“嗯？”店家疑惑，“小姐放心，本店虽然不是什么名店，但我量衣极准，身材尺码看一眼便知，这位公子的身材确是此码。”说完，脸上还有丝骄傲的神色。

　　“谁跟你说给那位公子穿了，这件是本姑娘要的，快去重新拿一件。”

　　“姑娘的尺码……”店家迟疑片刻，“请姑娘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这件应该不会错了，”店家忙解释迟来的原因，“姑娘的尺码小，我刚才稍稍改了改。”

　　“嗯。你这里的更衣间在哪？”

　　“请姑娘随我来。”

　　立夏换好衣服，换了发髻，走出来，弄影看着她嘴角浅笑，桃花眼蕴着温柔。立夏被他的眼波看得不好意思，“本公子的衣饰有什么问题吗？”

　　“夏公子，年轻潇洒，粗布麻衣不掩风华。”

　　立夏不知弄影话中几分真假，不过也不以为意。店家也在一旁夸赞立夏男装好看，立夏满意地点点头，想到自己没有钱付帐，尴尬地看向弄影。弄影微笑会意，结帐。

　　“夏公子，现在你准备上哪去？”

　　“弄公子，你说这璟阳城有什么好去处？”

　　“夏公子，敝姓华。”

　　“华公子，璟阳城可有什么好去处？”

　　弄影见立夏如此快的改口，微愣，“这要看夏公子喜欢什么了，街市繁华还是自然美景，夏公子看似城里人，这些都没见过吗？”

　　“呵呵，”立夏僵笑，“未曾。人工天然，夏某都有兴趣，但凭华兄安排。”

　　“哈哈，好。”弄影看着立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样子，心中好笑。

　　弄影带着立夏穿街过巷，流连在商铺中，吃过晚饭，弄影问立夏，“夏兄弟，可会骑马？”，得到想象之中的答案，“不会。”

　　“那夏兄弟可想去领略一下流星江畔的落日余晖？”

　　“想是想，可惜，夏某不会骑马。”立夏想到自己曾在宫中远眺过流星江边的日落，江水共长天，金辉伴碧波，当真是自然壮观，可是自己却从未身临其境，不禁黯然。

　　“呵呵，既然和夏兄弟有缘，今日为兄就带你去瞧瞧。”

　　弄影买了一匹马，两人已经走到璟阳城外缘，弄影停住脚步，看向立夏，“夏兄弟，可敢上马？”

　　立夏马上点头，忽觉得自己又腾空而起，转眼就稳稳地落在马鞍上，身后一阵风，弄影也已翻身上马。耳后一声呼喝，“驾！”顿时，立夏觉得马开始小跑，迎面微风习习，鼻尖传来青草的味道，隐隐夹杂着桃花的气息。立夏知道弄影就在身后，不过却没有贴近的触感，弄影身子和立夏很好的保持着距离。

　　就这样，两人共乘一骑在璟阳城边奔跑，弄影双腿一夹马肚，马儿撒腿狂奔，立夏紧张地揪住马的鬃毛，听到身后人低笑道，“你这样会惊了马。”立夏赶忙松手，身体不受控制的要东摇西晃，见缰绳被弄影抓着，立刻俯下身抱住马脖子，身后传来低笑，“不要怕。骑马的享受在于速度，直起身子，我护着你。”不知怎么的，立夏觉得她可以信任身后手握缰绳的人，真的松了马脖子，挺起身来，腹部一紧，心中一惊，低头，看到腰间强劲的手臂，露出的手洁白而修长。

　　弄影手臂环上立夏，手中的纤腰不盈一握，弄影虽然用手护住立夏，但是并没有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立夏觉得被那只手臂护着，果然在马上稳了许多，于是身子稍向后倾，像是被呼啸的风吹倒，又像是找寻身后更安全的依靠。立夏靠上弄影胸膛的时候，听到弄影又在低笑，马上弹起身坐正，身后的弄影也没有说什么。

　　骑了一会，立夏心道：骑马真不是件好玩的事，速度是很快，风很烈，僵直地坐着，一个劲的颠簸，却是太难受了。风吹在面上久了，有种微微的刺痛感，立夏闭上眼睛。

　　“到了，夏兄弟还不下来？”

　　立夏这才睁开眼睛，闻声望去，弄影此刻立在马旁，微笑着抬头看她。弄影见立夏此刻已经清醒，向立夏伸出一只手。立夏会意，抓住那只手臂，一眨眼，立夏已经稳稳地站立在柔软的青草地上，弄影的手臂也已收了回去。立夏瞬间被眼前的景色怔住了。

　　夕阳山外山，春水渡旁渡，弄影牵着马，向着残阳走去，立夏跟在他的身后，夕阳的光芒打在弄影的身上，炫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蒙着雾似的有点飘摇，仿佛挥手就可以使之消散，立夏觉得眼前的男人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身边似总有浅浅的红色缭绕，还散发着丝丝的桃花气息。看着弄影走向那团火红，云霞变换色彩，水面上浮光跃金，弄影就像是自然的一部分，归属草木，远离人群。弄影一步一步地走着，处于风景之中，整个画面在立夏看来梦幻迷离，眼前色彩的变幻让立夏目不暇接。

　　流星江其实不是大江大河，却是蜿蜒多姿地绕着，像是天然的护城河，弄影停下脚步，松了手中缰绳，拍了拍马背，示意让马儿自由来去，那匹马似通灵性，蹭蹭弄影，走到一边草地低头嘬草。立夏看到弄影笑了，还是笑得那般懒散，眼神却是漠然，没有情绪。也是个寂寞的人啊，立夏心想。弄影原地躺下，正对江水，立夏走到他身边坐下。天边的红色向四下蔓延着，一层比一层暗淡，直到变成了灰白色。空气中飘浮着柔和的、透明的点点水汽。

　　“这里很美。”片刻，没有人回应，立夏侧头看向弄影，发现他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谢谢你带我来。”

　　“这并不是璟阳城出名的景色。”

　　“在我看来，最美。”立夏心道：不是出名的景色你还带我来，一定是你自己认为美的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破败时。”

　　“华弄影，你不好奇我是谁了吗？”

　　“夏公子，我说过那不重要。就像我不叫华弄影，不过我不介意你这么叫我。”

　　“呵呵，既然不重要，我告诉你也无关紧要吧，”立夏出神的望着江面，水面星星点点，真如流星坠湖，然后她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叫立夏。”

　　立夏的声音细弱蚊蝇，但是她此刻心中想的是这件事迟早瞒不住，还不如早点让他知道，看他的反应再作打算。

　　“嗯。幸会，昭国公主殿下。”弄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好像听到了一句他很早以前就听过的话，也没有起身行礼。

　　“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呢。”

　　“不是，我之前不确定你的公主身份，不过出现在清心别苑的年轻女子必然大有来头。”

　　“你就不敬畏我的身份吗？”

　　“两只蝴蝶也没有吧，看来我和他们还是有共同点的。”

　　“哦？”立夏饶有兴致得看向弄影，沐浴在淡去的阳光下的他像是懒得睁开眼睛，“我看你们的共同点是都不是昭国人吧。”

　　“公主冰雪，确切地说，我和他们一样不属于眼下的任何国家。”

　　“呵呵，那很好啊，自由自在——”

　　弄影睁开眼，闪过一丝哀伤，平淡的说道：“束缚人的不只是国家。”

　　立夏点点头，“嗯，还有民族，家庭。”

　　“听你说欧阳守拙的时候带着轻蔑，”立夏含笑说道，“真是很有意思呢。他可是敝国手握大权的重臣，简直就是百官顶礼，万民敬仰。”说到后半句，立夏的声音稍变严肃。

　　“呵呵，是啊，他可真是想如此，不过没这个本事罢了。”弄影缓缓的闭上眼睛。

　　“华兄还关心昭国朝政？”立夏虽然心中疑问，不过语气尽量保持平和。

　　“关心欧阳守拙而已。”

　　“呵呵，丞相好福气，华兄不关心朝政百姓，却关心一个老丞相。”立夏心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江湖中人怎会去关心一朝丞相？

　　“公主不必疑心，我那些不过是个人恩怨。”弄影闭目，立夏无法捕捉他说此话的心情，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如今真的只是个人恩怨了。

　　“华兄和欧阳守拙有过节？”

　　“嗯。”

　　弄影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立夏心中明白他和欧阳守拙的“过节”一定不简单。

　　“我也是呢。”立夏呢喃，看着江面水波流转，怔怔出神，心中挂念着清明，她被欧阳守拙抓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清明，此刻她将清明的安危看得比任何一切都来得重要，其实长久以来清明在她心中，不仅是太子，是哥哥，更是像她呼吸一样难舍难分的存在。

　　想到清明，立夏突然振奋精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我们是朋友呢。”

　　弄影懒洋洋地睁开眼，“同意。”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弄影坐起身，双手支着软绵绵的草地，侧头看着立夏，立夏也正回头看他，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映起立夏扬起的笑脸，弄影撇过头，手下摸到一粒石子抛向很远的水面，“好啊。”，像是掩饰自己片刻的失神。

　　立夏回头起身，背对着弄影嘴角上扬，在红艳的余晖映衬下竟有一丝妖魅。立夏转过身，对着仍坐在草地上的弄影，露出天真的笑容，“我们击掌为盟。”

　　啪啪啪，空旷的璟阳城城外响起三下清脆的击掌声。

　　日落确实很美，壮观绮丽，不过是最令人迷惑的幻觉。

　　两人面对面站着，弄影先开口道：“公主有什么打算？”

　　立夏心中念头转过，欧阳守拙最近的举动必是要反，只是不知他的具体计划，还是先要去内部打探一下，既然他抓我，没有马上杀我，暂时不会对我不利，坚定地对弄影说：“回清心别苑。”

　　弄影看着立夏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却颇为佩服这个尚未及笄的公主，吹了声口哨，马儿迅速奔到他们面前停下。立夏心领神会，知道弄影赞成她的做法，瞬间已坐在马上，身后一声“驾。”

　　红色的玉盘收敛光芒，渐渐西沉，送着两人的身影，伴随着他们一同消失在流星江的蜿蜒中。

　　弄影在离清心别苑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将立夏扶下马，立夏朝他点了点头。弄影拍了拍马背，马儿就乖乖的跑走了。弄影含笑问立夏：“公主想怎么进去？”

　　立夏心中想着进去的时候最好不要引人注目，对弄影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我想飞进去，就像出来的时候那样。”

　　弄影没有回答，夹起立夏身子腾立而起，立夏对这没预兆的动作面上一惊，心中却了然地笑，哥哥，我会让欧阳守拙后悔他对我们做的一切。

　　清心别苑偏间。

　　“你们是谁？”偏间门前的小院里，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后仰着头，感觉到两个人从屋檐下落到院内，没有睁眼，声音冰冷似水不带一丝情感，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也没有威慑，乌黑的发四散，弥着腾腾雾气，月亮的光华汇聚在他身上，有种让人不敢亲近的美。

　　弄影放开立夏，慵懒的笑，没有作答。立夏没有预料到这间屋子居然在她离开后马上就住了人，心道：欧阳老贼要关的人还挺多，可是又不见侍卫，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来头。

　　“欧阳公子，你掳了我来是何用意？”立夏看着弄影怒道。心想：看你什么反应，是敌是友。

　　弄影笑意更浓，没有答话，眼睛却是盯着白衣男子，暗道：你这点雕虫小技，或许对别人还有点用，不过对此人，这招不行。只见白衣男子，手扶轮椅转身便要进屋。弄影这才开口，“怎么，蔷薇山庄少庄主也来欧阳家做客？”

　　突然从黑暗中跃出两人挡在白衣男子身后，面对着弄影和立夏，霎时间四周布着杀气。白衣男子停住轮椅，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那两人就消失了，四周恢复平静，好像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司徒蔷淡淡道：“看来我的身份确实太好认了。”

　　弄影双手环抱，微笑地看着司徒蔷的背影，“司徒庄主气宇非凡自然好认了。”

　　立夏心中疑问蔷薇山庄，司徒庄主是谁？跟欧阳守拙是什么关系？弄影好像对他没什么敌意，看来不是敌人的朋友。

　　司徒蔷没有转身，冷言：“什么事。”

　　“欧阳守拙。”弄影的声音没有温度。

　　司徒蔷转过轮椅，面对着他们，睁开眼，立夏感到寒气拂面，眼前的白衣男子像一座冰雕，望着他们的眼眸似寒潭幽深，透着寒气，苍白的面容更增冰冷，小院里空气都似凝固。

　　司徒蔷看着弄影，又看了看立夏，沉思片刻，冷冷道：“好。”说完，转身推着轮椅进屋。

　　弄影笑吟吟地看着立夏，往屋里走去。立夏愣在原地，看到弄影的笑容，突然顿悟，心中喜道：欧阳老贼仇敌树了不少，还都是厉害的角色，这下可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想通其中关节，立夏露出微笑，跟着弄影进屋。

　　三人围桌而坐,立夏感到身边的两个人都心思深沉，弄影虽然一直在笑，但是他的笑不真实；对面坐着的司徒蔷对于之前自己的言语试探无动于衷，想必是听出了自己的用心，好在现在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和自己统一战线。

　　立夏看着司徒蔷，他的脸冷若冰霜，坐在轮椅上长期被病痛折磨的清瘦的身躯却挺得笔直，露出的手，脸，脖颈如同他的白色衣衫不带生气，纯粹无力的白和他黑色长发，黑色深眸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人过目难忘，这个男人的静静地坐着却触动了立夏心中柔软的部分。

　　小屋的寂静被一阵轻咳打破，立夏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

　　“阁下是弄影公子？”司徒蔷的声音温润而冷淡。轻功无双，眼若桃花，气若桃花，还带着一位美貌小姐，桃花弄影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位小姐却不一般，司徒蔷清冷的视线看着立夏，心里在猜测弄影和欧阳守拙的关系。

　　“呵呵，今日有缘得见司徒庄主，真是弄影的运气。素闻庄主从不出庄，怎么如今现身清心别苑？”弄影看着司徒蔷正盯着立夏，心想既然你在清心别苑，必定已是身陷其中，想到之前用“欧阳守拙”四字出言试探时，他那声“好”意味不明。

　　“传言不可信。”司徒蔷既不了解弄影，也不认识立夏，所以目前不愿多说。

　　沉默。

　　弄影和司徒蔷虽然都知道对方身份，但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表面名头，暗地里是什么身份，与自己是敌是友，一时都难以分辨。两人各怀心思都不愿意先开口，立夏看着两人，既然都不愿先开口那就让我来，随即道：“司徒庄主，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立夏感到司徒蔷冰冷的视线袭来，带着刺骨的寒冷，愣愣地看着司徒蔷薄唇开合：“不知道。”立夏心中战栗，第一次碰到这么冷的人——目光很冷，连说话也这么冷。当下无话。

　　“呵呵，庄主是否知道在你之前，这间屋子是给这位姑娘住的？”弄影凝视着司徒蔷，想要捕捉他神色间的变化。

　　司徒蔷的脸似万年冰封，冷道：“不知。”

　　司徒蔷面上虽对立夏的身份不感兴趣，听到弄影的这番话心中却是起了波澜：这位姑娘之前住这间房？欧阳守拙说过请公主到清心别院，不过若是公主欧阳守拙怎么会让她跑了，为何又与弄影这一江湖中人在一起？弄影知道她的身份吗？若她真是公主，弄影将她带回这里是何用意？弄影和欧阳守拙什么关系？

　　那天易容完毕后司徒蔷就离开了，没有听到欧阳守拙和清明后面的对话，他自己被欧阳守拙要挟，心中对此人恨极，不过念在此人对他蔷薇山庄的运营，司徒家族的振兴还有利用价值，没有马上与之翻脸。司徒蔷心中想的是先看清欧阳守拙的意图和手段，甘愿自己以身犯险是为了更好地从中牟利，至于不愿意听欧阳守拙过多的计划，是为了不让自己处境过于危险，身在两条船，进退有据，司徒蔷对目前的处境十分满意，没料到的是突然出现的弄影，于是，他现在不得不重新评估形式，弄影逼他在短时间内作出决定。

　　司徒蔷讨厌被人逼迫，他确信目前弄影不清楚自己在此的意图，认为两人眼下地位平等，不过若是弄影手中还有公主这一张王牌，自己恐怕不好应付。

　　司徒蔷淡淡道：“若是如此，恕在下冒犯，就此告辞。”说完，推着轮椅正欲出房间。

　　立夏看出司徒蔷和弄影两人在暗自较劲，自己是他们都没有把握却极力想拉拢的对象，目前来看司徒蔷不是欧阳守拙的人，至少不是他的手下，心想最好这两人都为我所用，救出哥哥就更有希望，之前我对弄影表明身份看来很受用的样子，希望这次也行。

　　“司徒庄主，不必如此，”立夏霍然站起，上前拉住他推着轮椅的手，冰冷的触感之后是司徒蔷冻结空气的视线，马上缩回手，然后对司徒蔷露出个无邪的笑容，“我是立夏。”

　　司徒蔷抬头看立夏，点点头，似对自己低语：“嗯，昭国公主。”黑眸没有焦聚，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司徒蔷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让立夏惊讶，立夏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他的冰冷和他的孤独。

　　司徒蔷和弄影本来就是一类人，不同在于一个冷在外表，一个冷在内里。他们两人听到立夏自报家门都没有被触动，好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也都没有行礼或者敬畏的表现，好像公主这个身份不能让他们感到自己身份的卑微。

　　弄影对于司徒蔷的反应很满意，暗忖：看来司徒山庄没有归顺欧阳守拙，那他在这儿做什么？他若选择相助欧阳守拙那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事需要司徒蔷亲自出马？若不是如此，那他为何来此，蔷薇山庄会让年轻庄主孤身涉险？欧阳守拙怎么会把他安置在这间屋子？弄影心中疑窦连连，是不是开诚布公的时候到了？面上还是带着很春风的微笑。

　　“司徒庄主，既然你知道了立夏公主的身份，看来你的选择也有限了。”

　　司徒蔷推着轮椅转回到桌边，“本就没什么选择。”弄影，你可是选择好了，和公主一起？欧阳守拙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个江湖中人要趟政治这潭浑水，灭门？抑或是灭族？司徒蔷心中暗道。

　　“那就算你入伙了。”立夏拍手笑道。心中暗笑：两只千年狐，一只白狐，一只红狐，跟着我就没有回头路啦。

　　司徒蔷看着立夏的笑脸，脑中浮现出司徒薇的俏脸，眼中划过一缕温暖，心想：和小薇笑起来一样呢，不过，公主笑的越无邪却是越危险。弄影看到司徒蔷片刻出神的表情，心中暗喜：司徒蔷英雄少年，终是被立夏的绝色所惑。

　　“呵呵，司徒庄主，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何在此吗？”

　　司徒蔷听到“我们”这两个字时细眉若有若无地皱起，难道弄影和公主已经很熟？复又开口道：“‘太子’。”

　　立夏脱口而出：“我哥现在在哪？”

　　弄影心中想的是：蔷薇山庄庄主照看一个被俘太子，看来司徒蔷并不只是像传闻中那样只是个疾病缠身的精明商人，此人一定还有别的过人的技艺。是什么？欧阳守拙打太子什么主意？

　　司徒蔷摇头不语。

　　“你不是照看他的吗？”立夏疑惑。

　　弄影看司徒蔷摇头已经知道他说的“太子”不是立夏的哥哥清明太子，而是另一个为欧阳守拙所用的“太子”，思至此，弄影大惊，心中暗叫，莫非司徒蔷竟会易容！而且必定是个中高手。

　　“我不知道你哥哥在哪，”司徒蔷神情冷漠，“他或许在别院某处，又或者在别的地方，不过欧阳守拙目前不会伤害他。”以后就不知道了，但此话却未说出口。司徒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出言安慰立夏，想大概是觉得立夏笑的时候有点像自己的妹妹司徒薇，提到太子时立夏紧张的表情不似假装，确是真情流露，而自己也能体会兄妹之情。

　　立夏了悟，司徒蔷照看的一定是傀儡太子，不是清明，那真太子又在哪里？欧阳老贼应该不会伤害他，但是立夏想到哥哥的安危系与他人，雾气蒙上双眼，泛起水光。

　　“我要找到哥哥。”立夏皓齿咬唇，神色坚定。

　　弄影点头，对司徒蔷说道：“你如何照看？”

　　“此处通皇宫。”

　　“欧阳守拙不错嘛。”心想：这五年功夫果然不是白花的，立夏住在此处原来也是这个原因。

　　“我要进宫。”

　　“是公主殿下要回宫。”弄影笑吟吟道。

　　司徒蔷没有做声，心中盘算，这两条船都要踏稳。

　　“今晚恐怕不行。”见立夏一脸迫不及待要出发的表情，弄影补充道。

　　司徒蔷点头表示赞同。

　　“啊？”立夏此刻已是急着想飞回皇宫，想既然有密道，回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两个人竟然都不同意。

　　弄影笑眯眯地看着立夏，道：“要不，再去我那里住一晚？我说过我不介意。”

　　“公主殿下可以住这里。”司徒蔷插口道，“这床我没睡过。”

　　立夏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嗔了弄影一眼，朝司徒蔷点了点头，心中惊奇：你难道一直睡在轮椅上？

　　我大概是把她当小薇了，司徒蔷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