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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忆往昔 ...

  •   莫阳城是南方著名的商城,到处都是做买卖的人,人来人往,无不是为了商利。街上抱拳问候的两个人,可能没有一起斗过蛐蛐,可能没有一起听过戏曲,但一定都进过碎月楼——莫阳城最大的商人交易场所,位于莫阳城极其中央的位置,这里聚集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商人。有些人之前并没有过任何交集,但是在这里遇上了,赶上了机遇,有时就碰巧达成了一桩买卖,比如上个月,西城区供养着十亩花田的钱老板和东城区开着两家香坊的曹老板,本来是各自约见商友,不巧对方都没有到,所以,一桩新的买卖便就此达成了。
      而就像这样的两位老板,每年都须向一个地方交纳一定的租金和利金,那便是沈家的钱庄。而他们相识的这个碎月楼,一年前,也已经归于沈家名下。
      “庄主,各个商铺及货运,还有各家土地的租金和利金,俱以统交。”
      沈君祐右手大拇指搓弄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眼神淡淡的,看着案上,并没有立即回复鲍禾的话。
      在他接手沈庄之后,这个曾经以绸缎为主业的商庄,早以渗透各个行业,整个莫阳城,所有商人,和他都有或大或小的来往。沈庄自己开的绸缎庄已经成了表面的经营,沈庄更大的收入,竟变成了地利、红利,虽然并不是每家他都是大头,但是诸家红利一交,沈庄无疑是整个莫阳城的首富,说是全国首富也没有人敢质疑,更有甚者,称沈庄“富不可比”。就是这样的富庄,在远离莫阳城的京城里却鲜为人知,更不用说深居简出的妇人们,不知道是沈庄有意低调不为人知,还是有人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朝臣对此具表上报过。
      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子民富庶,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每逢征税纳赋的时候,这样的富庶之家,难免要多出些力。
      而沈君祐这次,怕是要多出不只几分力了。
      “鲍大哥,先把该交的交了,其他的,你按照之前的约定,统计出来,待之备用。”沈君祐说话时候的声音略带凝重。
      “是!”鲍禾低头领命。
      沈君祐拿起手边的白玉瓷碗,举到嘴前,又停下来,说:“嫂夫人就要临产了,接下来的任务,多让靳倏他们分担些,你多陪陪嫂夫人。”说完,晃了晃瓷碗,终于饮尽杯中液。
      鲍禾笑呵呵的,抓抓脑门,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不必紧张!”
      沈君祐抬头看看他,眼神里有些责备,但是没有说什么。
      鲍禾也并没有在意,说道:“倒是庄主你,也别太劳累了,多注意注意身体,虽说这小小伤寒没什么,但总不能小看了它。”
      鲍禾从小和沈君祐一起长大,可以说是看着他习文练武的,虽没有亲授他骑马射箭,但也是一直一旁陪伴的。
      徐锦心来沈庄的时候,也想骑马,那时候沈君祐硬着头皮教了下来,不过还是因为身边有鲍禾相伴,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自信。
      案上躺着的两封信件,一封已经开启,信纸展开放在信封之上,另一封虽是未开启,但已不是完好,从上面褶皱的痕迹可以看出,已经有人狠狠的捏过。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靖王惠夫人亲启。
      如果只是朱桢给徐锦心的简单的书信,自不会用如此正式的称谓,这样写,不过是为了给某些人一些警示。
      沈君祐拿起信封,略略思忖,伸手交给鲍禾,道:“派人送去月影寺吧!”
      庄里有专门送信的信仆,所以这两封信,鲍禾并不知道是何时送到沈君祐手里的,如果被他先知道了,估计就没有这第二封信了,定是直接送到徐锦心手上的。他看着信封上的字,当然知道写信的是何人,只是,他更知道递给他信件的人,是多么不情愿月影寺里的人接收到它。
      “庄主,这信里能写什么?不如你看了,有什么要紧的事,然后我带话给夫人算了!”
      沈君祐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不经意的苦笑,他知道鲍禾的好意,他自己又何曾没有纠结过,但是时过境迁,人非昔人,他怎能不识常情呢?
      “鲍大哥,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沈君祐笑笑,倒了一杯温茶,细细喝起来。
      徐锦心来沈庄的第二年,徐家的人寄来信件,沈君祐他们以为是徐老爷要来接人,心中有点不爽,于是鲍禾就拆开了信,一看并不是他们所想,就对徐夫人谎称是徐老爷派人带话,把信中重点的事情口传了一遍。然而纸包不住火,真相败露,沈君祐反而被打得最惨,手上的红印子整整两个月才完全消肿。
      只是,如今执家法的人却没了要重新演绎旧事的勇气。
      想起旧事,沈君祐低咳了两声。
      他从小就练武,并不是为了拥有高强的武艺,而是为了强壮体魄。沈家并非只有他一个独子,他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大哥沈君恩,自出生就没有断过病,就算想让他习武强身,却无奈他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举剑握枪。所以沈君祐出生之后,父母更是担心,虽然没有生过大病,但是在他三岁的时候还是请来了武师赵子深,亲传武艺。多年练武,沈君祐的身体自是康健,只是每当到了冬季,偶尔还是会得个伤寒这种小病。虽是小病,但还是让周边人担忧。
      沈老庄主去世的时候,不过四十六岁的年纪,实在算不得高寿,沈家后人,长子体弱,常年卧病在床,次子继承了庄主的位置,却至今无嗣。以他们“不孝为先,无后为大”的思想,总是盼着庄主能赶快再次娶妻,赶紧给他们生出几个小主子来。
      所以当年沈君祐的大夫人被诊断出怀有身孕的时候,沈老庄主恨不得把整个莫阳城的人都通知一遍。沈君祐也是喜不自胜,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陪在徐兰容的身边,照顾她服安胎药,对她无微不至。
      所有人都盼着小少爷的到来,可是最后却盼来了一尸两命。
      “君祐哥哥,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徐锦心跪在地上,扯着沈君祐的衣角,泪已流干,声音嘶哑。
      “今日,只有你去过容儿的房间!”沈君祐负手而立,怒视着地上的人,说出的话,既出便悔。
      “你相信他们?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女人撕裂喉咙似的声音响彻在耳际,坐在椅子上的沈君祐惊醒,额头早已渗出无数汗珠,他的脸突然扭曲,嘴巴不停的颤动,然后双手掩住脸,无声痛哭起来。
      月光透过窗子打在一个佝偻的后背上,好像刚下来的雪,铺了一层,安静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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