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走向远方的孤独

8、成长

　　饥饿的肚子就像逐渐变暗的天空，透着一股死气和灰沉。鲜红的夕阳已经映满了西方，形容各异的火烧云是祖父现在能够忘掉饥饿的唯一乐趣，有的像刚出生的婴儿，有的像正在吃草的牛儿，有的也像刚刚出炉的烧饼。或许这是祖父自己想出来的吧，肚子的空虚已经开始让他胡思乱想了，可怕的饥饿，可怕的现实。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漫长的等待，在饥饿中等待填饱肚子的那一刻。望着遥远的天空，我找不到任何词语去形容守候饥饿的两个孩子，只有为他们虔诚的祈祷。
　　当夜幕终于笼罩大地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去了，健壮的黄牛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弱小的身躯在牛的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祖父与王家祖父匆忙的收着捆在树上的绳子，拉着牛儿转身离去。他们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这个地方留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他们发誓以后绝不会在来这里了。回去的路上是不如意的，你会发现牛的速度跟不上祖父的步伐，这时候会有一个很“搞笑”的情景。两位孩子弓着身子，撅着本就不翘楚的屁股，双手用力的去扯拉着俩坨“肥肉”。回去的思念越来越浓，以至于不顾去提起已经掉了的鞋跟。
　　祖父终于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回到了后院，他们急忙将牛绳系在木桩上，就跑进屋里。那群麦客正在大肆的洗礼着为数不多的食物，祖父只抢到了一份菜还有一个被蒸的发黑的窝头。窝头是用杂面做的，菜里还漂着油腥，尽管他们的晚饭只有那么多，心里也是满足的。因为他们终于吃上了人应该吃的东西，不再是麦糠做的窝头，不再是用水煮的荠菜。祖父掰了一大半窝头递给了王家祖父，将菜放在了他的面前。王家祖父没有说一句话，只顾着埋头往嘴里扒拉着那为数不多菜，他痛恨自己只有一张嘴，无法将所有的东西一下倒进肚子里。可见这些东西是满足不了他饥饿已久的肚子。“二小，我还饿。”王家祖父在吃完最后一口窝头对祖父说道。祖父又将手中的另一半递给了他。祖父知道今天他又得要饿着肚子了，不过心里却没有白天的抱怨。他感觉有种莫名的满足和幸福。他不敢去跟那些麦客要一份口粮，脑海里只有王母的那句话：要学会忍耐。没有人主动去询问一个饥饿已久的孩子，更别说将自己的食物赠与饥饿的祖父。在那一刻，食物就是那些麦客的全部，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老婆，是他们的孩子，同样也是他们的生命。
　　祖父已经忘掉了饥饿给他带来的痛苦，脑海里全部都是王家母亲的样子，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家那么久。祖父担心王母有没有粮食可以去吃，担心她能否接受独自一人的事实，担心地窖有没有光顾一些“不速之客”。泪水再一次涌了他的眼眶，他努力让眼泪不再留下，天呐！这对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是多么的残酷啊！生活不仅仅带给他了痛苦的折磨，还有漫无边际的饥饿。他无法去抱怨，也无法去逃避，这就是现实，一个让人失去渴望的现实。从那晚起，祖父知道了回去晚了就会饿肚子，他也知道了没有惹同情他们，只有他们自己同情自己。
　　夜晚的风是那么的漫长，漫长的让人无法入睡。春末夏初的夜不同于其它的季节，它没有冬天的寒冷与冷冽，也没有秋天的风高气爽。暖风中带着春天最后一丝的甜味，干燥在祖父他们的身上蔓延着，嗡嗡的“杀手”也露出了原本的风采，面积不大的茅草屋里，一阵阵啪啪拍击皮肤的声音不绝入耳。嘈杂再一次又呈现在这个拥挤的世界里，麦客们讨论着今天的“成果”。祖父在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得知在他们旁边的汉子拔得了头筹，今天他是割麦子的“状元”。你近近的观察那个汉子，他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壮，脸庞被风霜雕刻的已经看不清原有的面容，只有一些棱棱角角，嘴上粘着一些没有擦去的油渍，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今天吃的是最多的哪一位。可他不会知道还有一位孩子没有进食一点东西，他不会操心这些事，因为这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人走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只有现实了，连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谁还会想一些于己无关的事情那。
　　声音慢慢的再消失，劳累一天的他们也需要睡眠带来的滋润。煤油灯不知被谁吹灭了，胖管家说那是他们五天的灯火，用完了只有在黑暗中过活，他们不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吃一鼻子油水，尽管干净这个词对他们很陌生，他们也不会愿意的。王家祖父一如既往的早早入睡了，姿势很滑稽，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半蜷着枕在头下，嘴里还在流着口水。祖父知道他是没有吃饱，吃饱的愿望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了。他很羡慕王家祖父无忧无虑的态度，就如他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能放下自己的思想，痛快地睡一觉。祖父知道他不能够做到这样，有好多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转动着，就像永不停动的机器一样。他不知道这就是成长，有的人总会刻意的追去长大，不仅仅在心态上，或者是在面容上，往往结果是不如人意的。而有的人会在不经意之间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成熟，换言之这就是成长。
　　我宁愿祖父学不会成长，也不愿在这种环境下等待成长带给他的痛苦。等待漫长的夜晚，所有的人都用呼噜声代替他们的言语，这是一种变相的挣扎与诉说，仿佛他们诉说这自己的不公，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又有谁会倾听你的故事，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没人会扶起耳朵。祖父不会在渴望小时候那不切实际的真实，就如同那一顿暴揍被他遗忘在了这个晚上，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上少了一份幸福，多了一份现实带给他的伤痕。祖父再一次穿上衣服来到了院子里，这一次他不会像昨天那样，因为他学“乖”了。凉丝丝的晚风吹在他的脸庞上，让祖父有了些许的冷静，脑袋中的那些不安分的东西似乎休闲了下来，或许它们也需要休息吧！祖父渐渐习惯了独自一人站在夜晚中，只有他和一颗颗的星星，此时他觉得世界只有自己一人，他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才不会感到饥饿，才不会想家。
　　尽管很喜欢这种感觉，祖父也不得不回到那个嘈杂的屋里，明天的事还等着他，还有那两头黄牛。淡淡的忘掉一切，终于他进入了梦想，这是不可多得时光。在梦中会遇到一些人，祖父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婶子。在梦里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孩子，不再是一个强挺着的“大人”。都睡了，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就像山顶上的寂静。只有风的声音，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就像那群麦客们的心一样黑暗。明天的还会再继续，他们依旧会选择自己的故事，就如同他们选择了来到这里，所有的幸福都停止在离家的那一刻。没有人会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再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