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撰组）留下》Mihael

23、022

　　（二十二）
　　“婆婆，我叫浅羽竹，我……我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了冲田先生很多关照，听闻他病了，所以……”阿竹垂下了头，深深鞠了一躬，脸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像这样去找一个异性还是第一次，羞耻和紧张不停在脑内搅动，但更多的是担心，自从最后一次见到冲田已经过去了数月。

　　婆婆上下打量着阿竹，沉默了一小会儿，“稍等一下。”说完欠欠身往里走。

　　婆婆拐到冲田的房间，跪坐在门前低声说：“打扰了。”便把门拉开，冲田转头笑着看向婆婆，“有位浅羽小姐想探望你。”

　　在听到“浅羽”这两个字的时候，冲田的表情明显变了，变得很奇怪，很惊讶又充满了怀念和不舍，但这绝不是开心的样子。

　　冲田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请她……回去吧。”他本以为自己能和以前一样，流畅又平静的说出来，可她办不到，办不到压制声音里的颤抖，没想到身体是如此诚实，把他的激动和想法如此轻易的表现出来。

　　婆婆的目光一直落在冲田清秀的脸庞上，“恕我多言，现在这种局势，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冲田把脸瞥了回去，不再回答。

　　婆婆把门合上，轻轻地叹息，像这样高傲的武士灵魂，精神会束缚着他无法动弹，直到最后带着悲伤的表情死去。

　　婆婆回到阿竹跟前，对上她那双满是期待的瞳孔，像是夜晚的纸灯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冲田的话卡在了喉咙，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

　　令婆婆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眼前的人像是明白似的，将头深深埋在刘海下，“很抱歉……打扰了。”说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身子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这样自大的自己真是太可笑了，竟认为冲田先生会见自己，见一无是处的自己，满口谎言的人，太可笑了。

　　阿竹忘了自己是怎样挪动双脚离开这里的，婆婆看着阿竹就像是没踩在地上的步伐，不禁开了口：“就当我没看见你吧。”婆婆说着便开着门回屋了。

　　阿竹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时忘了所有的动作，呆呆的站在原地。

　　婆婆皱着眉头，“愣着干嘛？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

　　就在这一刻阿竹笑了，被冻得发红的脸上出现了弯曲的弧度，两个好看的梨涡也一览无余，刚刚死沉的样子一下子不见了。

　　可能就是这一刻吧，婆婆除了认为她是个漂亮的人外还想帮帮她。她还从没有见过因为能见一个人而高兴或者悲伤成这样的人，这个女孩一定很喜欢冲田吧，而冲田也应该是这样——没人会讨厌这么喜欢自己的人。

　　“我带你过去，但冲田先生说了，所以就在门外把话说完吧。”婆婆挑着眉看向阿竹。

　　阿竹一连鞠了好几个躬，“谢谢”，一直在嘴边没停过，这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快乐，阿竹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表达。

　　婆婆指了指房间便离开了，再走到冲田房间的这短短几步，几乎是有一生这样漫长，怀着不安和兴奋这样矛盾的心情，阿竹站在了冲田的门前。

　　“婆婆还有事吗？”感觉到有人走来的冲田问道。

　　虽然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可在听见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想起以前冲田说过的话，“这只我的秘密，我只和姐姐你说过。”从很久以前她就开始骗他了，她不想再这样了，她想告诉他，事实和真实的自己，她要告诉他一切，她已经有事情变得更糟糕的觉悟了。

　　现在就告诉他！

　　“是我……”阿竹的声音从纸门外传来，还是记忆中温柔的语调。这让冲田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没有变化，他还是在新撰组里和大家在一起，期待着可以出去的日子去找浅羽小姐聊天。

　　“对不起，我骗了您。我知道您或许不想知道，可是请容许我任性的告诉您。”门内非常安静，就像没有人一样。

　　像这样的情况阿竹也习惯了，变得和以前一样自顾自的的说起来：“我家的事是真的，只是在妹妹出生后就双双去世了，我什么都不会，不知道要怎么养活他们。后来我们那的藩主的儿子夭折了，要举办一场冥婚，要真的人。我想这是一条活路便去了，因为根本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死人，所以我很轻易就被选上了。

　　我和弟弟妹妹终于安顿下来了，日子也好过多了。但是冥婚怎么会要真的人呢，有天晚上，他来到我的房间，想……幸好弟弟也在，逃过了一劫。但是第二天，夫人把我叫过去，要我帮年纪过大的她生孩子，她说这样我的弟弟妹妹就一生都有保障了。她要我在藩主出远门的时期想清楚。”

　　说到这里，阿竹不由自主地擅抖起来，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搓了起来希望可以缓和些，声音也颤抖着还带着哭腔，“我好害怕……每天都不敢睡觉，好怕那扇门在我不知情的状态下被拉开。虽然我在藩主回来之前就死在事故里了，但是我更加害怕你会讨厌我，认为我是肮脏不堪的人。我真的好害怕……对不起，因为我……”

　　突然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打断了阿竹的话，“——啪！”纸门被拉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冲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他比阿竹最后一次看他瘦了一大圈，衣服变得有些松松垮垮，不像平日那样精神抖擞，脸看上去也不像平日那般清朗。

　　冲田一把抓住阿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将阿竹拥入怀中。

　　阿竹的表情停留在上一刻，身体僵硬的没法动弹。

　　“扑通，扑通……”阿竹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好险，差点就被你先说了，”冲田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一直想和你说的，本来还以为没机会了。”说着冲田将阿竹抱得更紧了，像是这样她就不会再离开，不会再次从手中流逝。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坐在那里等阿竹离开的，可是听见她的声音就忍不住了，忍不住她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告诉她。

　　“我喜欢你。”

　　这不知道冲田在脑海里翻滚过多少遍的念头，就在今天此刻传达出来了。这个不知道阿竹多少遍在心里嘴边，默默的想着念着的话，从她在每日回想数遍的人的口中说出来了。

　　冲田见阿竹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在她耳边念着，似乎只想让她一个人听到，清晰的听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千千万万遍我喜欢你。

　　所有的紧张、不安和害怕都不见了，阿竹脑海里只有“我喜欢你”在不停地延长着，重复着。

　　如果自己能够流泪就好了，那么自己的快乐和激动一定会第一时间传达给他。

　　冲田忽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急忙背了过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咳咳咳……”

　　这几个音节一个一个的从冲田嘴里发出，一个一个敲打着阿竹的心，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急忙跑上前。

　　然而冲田不断的退后，“不要……咳咳……过来，咳咳……”

　　阿竹知道他不愿也不像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因为他曾是那样辉煌，闪着耀眼的光芒。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这一次不管冲田说什么阿竹都不会停下来了，她看着那个不断抖动的背影，握起了拳头。

　　阿竹一定要回应他，他们之间没有像仁美和森屋那样有着思想上的差异，也没有像阿凛姐他们之间有深深的误会。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平坦得让人不禁失声赞叹，而自己却没有那个勇气，那么这样的自己就将要再一次亲手建起屏风，躲在那后面，什么都做不了，她不要那样。

　　这一次换成是阿竹了，她伸出手将冲田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希望这会令他好受些。

　　冲田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她挣开了阿竹的手，尽管他想维持这样再久一些，但是他不允许自己这样，至少不想被她看见。

　　“会……咳咳，传染的，衣服……咳咳……会弄脏……”冲田把自己的嘴掩得严实。

　　阿竹没有在意，再一次抱住了冲田，语气很温和，但是不同于冲田听到的任何一次，“不要紧的，我已经死了，什么都不要紧了。”

　　冲田听见阿竹笑了起来，他可以想象阿竹嘴角露出的梨涡，“就算我是人也没关系，我是因为冲田先生才留下来的，无论怎样都没关系。”

　　阿竹学着冲田的样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开口，就像是只为他而说出口，只希望他清晰地听见那句只讲了一半的话。

　　“因为我，最喜欢冲田先生了。”

　　她终于说出口了，这在内心深处被无数次提到嘴边又咽下的话，今天终于好好传达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冲田渐渐缓和下来，停止了咳嗽，他用那只干净的手将阿竹往怀里送，另一只手本想背到身后，却被阿竹拉住了。

　　阿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冲田觉得自己完全被打败了。

　　“浅羽小，不，阿竹，不要再不安和小心翼翼了，如果你不能在我面前开心的话，我会很苦恼的。”冲田停顿了一会，冲田继续说着，“叫我总司吧，叫我的名字。”

　　冲田还没听过阿竹叫自己的名字，她是所有重要的人里面唯一一个还没叫过自己名字的人，冲田不知道阿竹会用怎样的语气念出口。

　　“……总……司。”阿竹的声音伴随着紧张和羞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冲田觉得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