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甲子》绝回

9、第九章

　　齐绍本担心回到家会挨一顿训斥，但没想到他和齐良山前后脚到家，这件事也就丝毫未被察觉。
　　晚上，齐绍感到浑身燥热，他把滚烫的手心贴在张欣德背上来降温。
　　自打生下齐绍后，张欣德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半夜起来不是为他盖好被子，就是帮他摆正身体。所以当齐绍的手刚一碰到张欣德时，她立即就醒了。
　　“妈……我渴了。”
　　张欣德抚上齐绍的额头，感觉像是发烧了，便给他端了杯水看他全部喝下，之后帮他把被子掖好。
　　“睡吧，唔出汗就好了。”
　　齐绍哼哼唧唧的，闭着眼，半醒半睡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身体开始向上飘了起来。他努力想抓住床单，可手上却脱了力。就在他以为要这么一直飘上去时，他感觉自己碰到了天花板，然后身体就弹了下来。
　　这么反复几次后，他嘟嘟囔囔地说："妈……妈……快抓住我，我要飞走了。”
　　张欣德一直没睡，感觉儿子身上越来越热，又听他说出这话，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给烧傻了。
　　张欣德打开灯，刺眼的光下齐绍眯着眼，飘上飘下的感觉也消失了。张欣德找到药盒，取出药拿在手里，齐绍看到药就把嘴张开了。
　　“这药不是吃的。”
　　张欣德翻过儿子的身体，擦掉他一的身汗，然后把手伸进他小裤衩里，将一个白色的子弹头状的药物塞进了他屁股里，怕他不舒服把药给挤出来，还拿手赌了会儿。
　　小小的药物给屁股带来了很大的不适感，齐绍觉得很不舒服，但身上实在是无力反抗。他趴在床上，渐渐地，不适感越来越小，他也似乎要沉沉的睡去了……

　　“嘶——”
　　阴冷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带着一股湿气。齐绍觉得整张脸又冷又麻，他睁开眼，看到一个面容不清的陌生男子。这男子穿着一身棕色的高领风衣，样子是越仔细看越看不清。他见齐绍醒了，便直起身靠在一根杆子上。
　　“走吗？”男子用阴冷而低沉的声音问道。
　　齐绍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他在一个普通的公交车上，车上除了他和这个男子，还有一个司机和一直看向窗外的同龄男孩。
　　司机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说：“车要开了，别磨蹭。”
　　齐绍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要去，但却不想下车，想跟他们一起走，看看这车会开到哪里。
　　男子见齐绍迟迟不说话，挪动身子，露出杆子旁边的座位，轻轻一指道：“坐吧。”
　　齐绍看向车上另一个与他同龄的男孩的方向，冲男子说：“我要做那边。”
　　“随你便。”男子再次靠到杆子上，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齐绍绕到同龄男孩后面的位置坐下，学着男孩的样子向外望去。玻璃上结了重重的霜，而车外的光线又很暗，除了一团团迷糊的黑影外，齐绍什么也看不到。
　　“喂，你在看什么？”见男孩契而不舍地望着窗外，齐绍忍不住问道。
　　“我的家人。”男孩双眼依旧凝视着窗外，话语中不带丝毫感情。
　　家人？
　　齐绍闻言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却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看。”男孩向外一指，“他们哭得多伤心。”
　　齐绍有点着急地说：“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
　　“你？”男孩终于回过神，看向齐绍。
　　在看清男孩的模样时，齐绍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其实男孩的样貌是不错的，但他那惨白的脸色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着实渗人。
　　“你？” 男孩重复道。
　　“我？我怎么了……”
　　“你什么也看不到。”男孩又忘向了窗外，冷冰冰地说，“我们不一样，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齐绍心中有些不爽，看到又有什么了不起？

　　车不知开了多久。再次停下来时，一对夫妻相扶上车，之后是一个妙龄少女，再后来是一个中年男人……
　　随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齐绍心中开始犯嘀咕，这趟车究竟要去哪里？他什么时候才能下车？
　　齐绍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下面子去问坐在他前面的男孩。毕竟男孩比他上车早，又是整辆车上和他年龄最相近的人。
　　“喂，你知道这辆车要去哪里吗？”
　　男孩早已不看窗外了，他端端正正地面相前方坐着，并不理会齐绍。
　　齐绍探过身子去看他，只见他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面容也平和了许多，只是浅粉色的嘴唇中还微微透着些紫。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齐绍心底莫名的慌乱，他摇晃着男孩的身子，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回家？”男孩回过神，愣愣地望着齐绍。
　　不只男孩，车上其他人在听到齐绍这么说时，也满脸疑惑地打量他，好像在参观什么奇怪物种。
　　突然，齐绍胸前散射出强光，车上其他人吓得尖叫，慌忙躲到了椅子下面。
　　齐绍也被这光照得睁不开眼，他双手堵在胸前眼睛才勉强能睁开一条缝。他看到男孩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无声地嘶喊着。
　　齐绍被男孩的样子吓到了，他犹豫了一下才蹲下身去扶男孩。他的手刚一碰到男孩的胳膊时，男孩全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看他。此时，男孩的这双眼不再那样骇人，而是带有了些许温度，即使是冰冷而凌厉的温度。
　　“回家？”男孩与齐绍四目相对，艰难地说，“我……想……回家。”
　　说完，男孩更加痛苦了，他蜷成一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齐绍不由同情起了男孩，他抱住男孩颤抖地身体，光芒将两人包裹住。这光芒似乎会灼伤男孩的身体，他颤抖的更加厉害，手指紧紧掐住了齐绍的手腕。
　　齐绍一阵吃痛，想要推开男孩，还没等他动作他便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了下去。他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怎么听也听不懂。然后身体像掉入泥沼搬，缓缓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光亮。白色的天花板，淡黄色的吊灯，然后……是妈妈的脸。
　　“烧退了，你全身都湿透了。”张欣德声音温暖轻柔，令人十分舒服。
　　“几点了？”齐绍的声音有点干哑，张欣德给他喂了口水，摸着他水滋滋的头顶，说：“没事，睡吧，你一晚上也没睡好，我刚才帮你跟老师请假了。”
　　“那你今天也不上班？”齐绍颇期待地问道。
　　张欣德叹了口气："一会儿就去，你一个人……要不我送你去姥姥家吧？”
　　“不去，我想躺着。”齐绍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给妈单位打电话。”
　　“哦”
　　听着儿子语气转冷，张欣德也很无奈，叹了口气，简单洗漱一番后就去上班了。

　　齐绍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看看表已经12点20了，爸妈没在家，索性冰箱里还有很多可以直接吃的东西。他慢慢悠悠地打开里门，半张脸贴在防盗门上，问道：“谁啊？”
　　“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啥事？”
　　“你能先把门打开吗？”
　　齐绍拧开门，杜秋泽闻到他身上潮乎乎的味道，赶忙关上门，把他推进客厅，“快进去，别吹着风。”
　　“听说你生病了。”一坐下杜秋泽就问。
　　“没事，就发点烧。”
　　“现在呢？”
　　“好了。”
　　“吃饭了吗？”
　　“……吃了。”
　　齐绍今天心情一直不好，想早点打发走杜秋泽，便骗他说吃了，还好肚子很争气没有乱叫。
　　杜秋泽也发现了齐绍今天心情不佳，只当他是大病初愈，也不想过多打扰他。
　　“那……那什么，我也没什么事，你好了就行，我回去了。”
　　“要不……你陪我待会儿吧，我一人没意思。”一个人呆在家里难免会回忆起昨天那个怪梦，齐绍觉得还是让杜秋泽多留一会儿比较好。
　　杜秋泽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着看着齐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去。
　　齐绍十足是个动漫迷，像足球小子、灌篮高手、名侦探柯南、数码宝贝等当下热播动漫都是齐绍爱看的。要说杜秋泽爱看什么，估计是……今日说法吧。
　　杜秋泽心思根本不在动画片上，他眼睛盯着墙上的表，已经一点五十了，他两点还要去上学。他转过头想和齐绍告别，却见齐绍不知何时已经呼呼大睡。
　　真是又能吃又能睡，杜秋泽这么想着便笑了。他用小垫子给齐绍盖上，想调低电视机的音量，不小心摁成了换台。电视上立即出现一对互诉衷肠的男女。
　　杜秋泽平常是很回避看这些节目的，但此时他却安静地看着。一堆肉麻的对白过后，两人毫无疑问地亲在了一起。杜秋泽双眼放空，然后把头转向齐绍。杜秋泽闭着眼，眉头紧缩，好像十分纠结的样子，最后照着齐绍白白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齐绍再醒来时看着电视还开着，里面播着闹心的广告，杜秋泽人早已不在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走的，齐绍丝毫不知。
　　晚上，张欣德给齐绍煮了一锅清汤面，晚饭过后半个小时又喂他喝下一杯冲剂，之后便催促他赶快上床睡觉。
　　齐绍自然是不困的，他在床上无聊地翻来覆去来消磨时间。突然，在身体压倒右手手腕时，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痛得挺身坐起。他抬起手腕，发现不知何时，手腕上竟多了一道红印。
　　联想到昨晚的梦，齐绍心底一阵恶寒。
　　“妈！快来！”齐绍大叫。
　　张欣德匆匆忙忙地跑进屋，齐绍给她看了自己的手腕，又对她讲了昨晚的梦。
　　张欣德此生第二次迷信又用在了齐绍身上。几天后，她托懂这方面的朋友弄来一串佛珠，带在齐绍右手上。一方面能遮住红印，一方面能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