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爱》就是烦钱

40、第四十章 兖州（二）

　　走出赵府，贾充看着身后肥腻的脸上挤出的三分笑，转向自家主子道：“此事有三疑：一者，兖州细作之事乃子虚乌有，此地虽与吴国相距不远，我军把守却是森严，军中尚未传出半句敌国细作之事，朝中竟已得了消息。二者，属下方才试过张意的身手，若非受限，当不在我之下，只是他若为敌国细作，怎会愚昧至向军营士兵打听军中部署，如此，赵成之言不可尽信。那么，赵成隐瞒了何事？”贾充眼中露出深深疑虑，此事想来恐怕不简单，他接着说道：“这第三疑，张意口不能言，满眼不甘忿恨，似是与赵成有深仇大恨。”
　　司马昭转向园中长廊，带来的侍从把守在园子四周将赵府等人隔绝在外，他转头看了一眼贾充，淡声道：“赵成既不想让我知晓，我便不知晓。”
　　“大人亦是觉得赵成这人有问题？”
　　司马昭摇了摇头，眉头不觉微微拧起：“问题不在兖州。”
　　贾充不得解，问题不在兖州，又在何处？大人此话何意？
　　司马昭提步走向长廊另一端，那里便是赵成为他准备的住处，贾充见司马昭不再言语，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直到房门外才止步。贾充刚准备在门外花园石椅上坐下守着，却发现手中还提着木桶，桶中三条龙鱼悠游自在。
　　这三条鱼又如何处置？难不成真要提回洛阳？
　　正当贾充思虑着司马昭的用意时，就听房中传来一声杯盏碎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司马昭如冰碴般地声音：“出去！”
　　贾充猛地站起，冲进了房中，半出鞘的剑举在胸前，却在看清房中的景象时，慌忙别过脸。
　　司马昭冷着脸看着倒在床上衣衫半褪，媚眼如丝的女子，她在贾充冲进门之后慌忙穿上薄衣，司马昭脸上的冷意让人如寒冬腊月，女子迎着如冰刀的视线已是慌惧，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那张娇媚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态，她似乎也未曾想到竟有人会在自己主动求欢之时，不仅无半点动容，还露出了杀意，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滚出去！”司马昭墨眸敛起，再一次道。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向门外跑去。
　　贾充感受到司马昭周身凛冽的气势，连忙向门口挪了几步：“大人，您…没事吧？”
　　司马昭目光扫向贾充，冷声道：“将被褥拖出去。”
　　“是，是。”贾充招手唤来几人，将床上的物什全部换了一番。
　　等一切妥当，贾充才迟疑问道：“方才那女子定为赵成安排，大人如此倒是拂了他面子。”
　　司马昭不作声，眼中冷意似是在说，他正是此意。
　　贾充这就不明白了：“若非给赵成薄面，大人为何收了那三条鱼？”说着指了指门外的木桶，他可不认为司马昭有何口腹之欲。
　　“送人。”司马昭淡淡道。
　　贾充微愣，竟是送人？真是骇人听闻。
　　“此地不宜久留，今晚，该去见见张意了。”
　　“是！”
　　自细作传言后，兖州城内，日夜有驻守将兵来回巡视，百姓均是早早紧闭门户，生怕受此牵连。与城内街坊的寂静相比，兖州大狱却是另一番光景：
　　潮冷的壁上火光跳跃，噼啪作响，映照出一个浅薄的身影。
　　长鞭在身体上划开一道道血口，那人睁着眼睛如箭矢般地紧紧盯着手持长鞭地人，半声哼痛都不曾溢出，眼中的愤恨毫不掩饰。
　　钱喜累得气喘吁吁，手掌虎口处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他转向张意，怒意愈涨：“你以为这天下还有人能救你吗？纵然你死于我鞭下，也不会有人追查此事。”
　　捆绑于架上之人却不作回应，竟悠然闭上了双眼，似在小憩。
　　钱喜大怒，复又举起长鞭，方要下手，突然想到了什么，鼠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他放下长鞭，端过狱役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张意，你倒是不惧死，只不过，你别忘了，你受得这酷刑，容杏姑娘皮薄肉嫩可经不起这般打。”
　　木制的牢架猛地发出挣动声，张意瞪着钱喜，似要扑过来将其撕咬啃噬。牢架并无半点松动，钱喜却是吓得半脚踏出了刑房，扒着门柱，惊魂未定。
　　“大人？”衙役扶着他问了一声。
　　钱喜猛地回过神，站直了身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把…把他押下去。”后又连忙嘱咐道：“好好看管！”
　　张意带着满身鞭伤被拖入了关押的牢房，衙役将锁链缠好，落了锁，这才放心离去。张意趴在稻草上，方要撑着身体爬起来，却是一顿，猛然向牢房内阴影处看去。
　　有人！张意的身体下意识地一绷，警惕地盯住隐在暗处的人。
　　是在什么时候潜入的？抱着什么目的？
　　张意压低声音开口问道：“是何人？”
　　隐没的人微微一动，向前踏了一步，挺然绰约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俊冷的脸看着他，道：“司马昭。”
　　竟是他，白日里在赵府的人！张意浓眉微皱，细细打量着这个年轻却气势卓然的男人，想起他白日里的无动于衷，心里不禁漫上一层疑问。
　　司马昭看出他的警惕和怀疑，抛出这人最渴望的诱饵：“我能救你出去，”黑眸微微一敛：“包括令妹。”
　　“你…所言当真？”张意无暇去分辨这人为何知晓容杏，只想牢牢地抓住这一线生机，他再清楚不过，过了今晚，他将难逃生天。他无所畏惧，却不忍，不忍容杏受辱！
　　他放下防备直直地望向司马昭，不知为何，他确信这人能做到一切。
　　“当真，作为交换，我要你为我所用。”司马昭平声说道。
　　张意微微一愣，心下一定，随即将头伏在地上：“但凭大人差遣！”
　　司马昭侧头看向牢房外，贾充已然解决了几个衙役，对着这边点了点头。
　　司马昭伸向腰侧的长荧，挥剑之间，锁链应声断开。
　　贾充上前打开大门：“主子，事已办妥。”
　　司马昭微一颔首，从容踏出大门：“走吧。”
　　黑暗之中，马匹踏离兖州大狱向远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