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等一封信》欢吾吾

2、因果报应

　　我家门外有一块铺着磁砖的平地，下雨的时候踩在上面，冰凉中带着一层单薄的柔软，是我那平淡的孩童时代能够寻觅到的唯一的柔软。
　　我有母亲，她活着，活生生的，就在我身边。然而这数十年以来，我从没感受到过什么母爱。当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母亲的唠叨也是爱，当她要我们讨论家庭中有哪些事看似平淡却包含着家人中的惺惺相惜之情时，我就异常茫然。异常害怕他们中的谁会心血来潮地要让我也说上一段，我记得一次老师说每个父亲都有自己表达父爱的方式，然后将这个话题交给我们讨论。她请了一名女生代表发言。
　　女生说，我没有，我不知道。
　　为了课题继续，老师耐心引导，怎么会没有呢，可能你父亲表达的方式......
　　我是说我没有父亲，老师。
　　女生说完兀自坐下了，满脸彤红，老师难掩尴尬，巧妙地跳过了。
　　我暗暗地佩服那个女生，也从此更加讨厌语文课。她只会自作主张一味地向我们宣扬一切温暖与善良，她从不知道我们的内心还有孤独与茫然需要安抚。
　　于是上语文课我就看课外书，那些字里行间给我的感触远比那些无聊的课题来得深刻而真实。
　　一个作者说，我们这一生的所有经历，它们看似各自独立，实际上环环相扣，它们是彼此的因与果。
　　我久久地看着这句话，甚至出了神，我的母亲，她待我如此淡漠到底是出于什么因。
　　我陷于沉思，丧失了应有的警觉，甚至忘了自己竟然还在上课。
　　我就这么被罚跑操场了，烈日当头，我闭着眼闷头跑，地面的热气蒸腾而上。绵绵雨季我赤脚踩在冰凉而略带温柔的地板上的触觉，我拼命地回忆。
　　孙思明，我睁开眼就看到他，他跟我一样被烈日暴晒着，他可能刚来，可能一直都在那里，看着我。
　　而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因果报应。那孙思明又做错了什么，他没有应该被这样被暴晒的原因。
　　我捧着自己滚烫的脸，感觉看进眼里的一切都死了，除了孙思明。
　　他问我为什么被罚，顺手递给我功能饮料。我忽然稍微地怔了怔，剧烈运动带给我的晕眩再次袭来——看似平淡却包含着惺惺相惜之情的事。而我也顺手接过，完成了这次默契的对接，像是某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没什么，因果报应。
　　你不是跑傻了吧，报应？你又没做坏事。
　　那万一就是做了呢，万一你眼里并非是坏事的事，在别人眼里就是呢。
　　嗯，你今天挺有觉悟的，看来是该多跑步的嘛。
　　闭嘴！
　　呵，也挺有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