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降世火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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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赤红的的火焰如幕布遮盖小镇，冲天火光仿佛要挣脱牢笼扑往地面，星空忘记了闪烁，时间也忘记流转，只有那片黑暗与火红在生机勃勃。肌肉被举爪破拉断，声带被嘶嚎扯裂，罪恶之人终将堕入无间。
眼泪从路易斯的眼眶中掉出，落在地上。眼前地狱一般的场景在他眼中却失了颜色，他能看到身边的食尸鬼在朝他们扑过来，也能感觉到他的父亲在拼命地躲避，他的衣服裤子，不止一次被尖锐的爪子划开，或许可能被划出了伤口，或许会见到筋肉，或许已经划断了骨骼，但是路易斯的思想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不知该如何思考下去。
路易斯的脑海中，只有那个场景在不停的播放，被食尸鬼淹没时，斯诺眼角下，那朵血色玫瑰在绽放。
欧尼尔在躲闪时被一只食尸鬼击中胸膛，他摔了出去，路易斯也被撞在了地上。越来越多的食尸鬼听到了动静往这赶来，见状，欧尼尔赶紧爬起来，一拳击中那只食尸鬼的脖子，食尸鬼的喉咙直接被打穿，恶心的粘液顺着欧尼尔的独臂流下，他却顾不得这些。欧尼尔左右翻滚躲闪着，击飞了又一只食尸鬼，却没能躲过身后那只。食尸鬼在他身后张大嘴巴，一口咬穿了他的右腿，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袭来，欧尼尔咬牙，一手肘打在食尸鬼的头部，力道之猛，食尸鬼灰白色的脑浆飞溅出来，他抓住食尸鬼的上颚，把它锋利的牙齿硬生生掰离自己的身体，丢在一边。他踉跄着站起身，疾跑几步，拉过倒在地上还在往回爬的路易斯，用力甩在肩膀上，躲开各处伸来的利爪，瘸着腿继续逃离。
路易斯被抓住双脚，在空中晃来晃去，一下一下撞在他父亲宽阔的脊背上。撞击磕破了他的伤口，他的眼前再次被血红染满，却还在机械地呢喃着，“不……不……”，直到他再次昏迷前，嘴里还在重复着这个单词，所以他没有听见他的父亲，喘着气踹开一只扑过来的食尸鬼时，说了一句，“他会没事的。”
那天德兰尼特的夜晚格外漫长，那轮血月高悬空中不肯落下，午夜的钟声在这片漫天大火中回荡。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焚毁身体与亡灵，凄厉的惨叫从小镇中传出，仿佛在接受最后的审判。一辈子生活在德兰尼特的人可能都无法相信，霍兰格竟有这么多食尸鬼。它们在小镇的缝隙里穿梭，搜寻着应该在胃袋里蠕动的东西，尖利的獠牙刺破生命。
这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仿佛烧通了地狱与人间的隔断，即使六月凛冬结束，那里依旧能闻到硫磺的味道。这场大火，被后世的格洛斯称之为，降世火罚。
三天后，格洛斯，皇宫寝殿
霜天未明，雾淡星稀。
一金边白袍长者在金碧长廊中步履匆匆，连带着胸前刻着繁复纹路的巨大十字架也左右摇晃，他白发未束，礼冠歪斜，细看还有一层汗珠密布额头。周边只一侍者提灯引路，两人在寂静中一语不发，在纷繁复杂的王宫游廊内疾步如飞。
终于到达目的地，两人站在大门外没有动作。白袍男子神色严峻，他不着痕迹地斜了一眼引路侍者，发现他深深埋头鞠躬后就离开了。白袍整理衣冠，得到守卫许可后，便低头进入门内，还未看清门内光景，也不言语，疾走几步扑通跪在了地上。
有声音从幕帐后传来，语速慢却显庄重，“康拉德，站起身来。”清冷而威严，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传召你来不是为了看你下跪的。”
“原谅我的无能，陛下，没能从神口中预知这一切是我的失职。”光明格洛斯三大祭司之一的神谕祭司，康拉德低头单膝跪地，毫无平时的高位作态，一手紧握十字架虔诚地贴于胸前，白袍垂散于地。他眼神低垂，脊背却挺得笔直，“请陛下替神降责于我。”
那边传来一声薄薄的叹息，却如无形之力压垮了康拉德，他紧握着十字架的手在微微颤抖。
“告诉我，你目光所及之处的光景。”随着缓慢的优雅语调，一位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自床幔后缓步走出，金色长发及腰，不着一饰，湖水般幽静的浅色瞳孔却令人沉溺。他赤脚走下铺满毛皮的大理石台阶，玫瑰熏香缠绕足底，华贵的雪狐毛披风松垮，半遮住内里睡袍，拖曳而下。
兰彻洛德，以利亚王朝第二十六代国王。以利亚王朝是光明格洛斯最长寿的王朝，而拥有这个姓氏的家族不仅历史悠远，还盛产美人。兰彻作为最美丽的国王，不仅拥有连女子都会艳羡的外表，也被赋予男子钦佩的治国之道与剑术，他是智慧与权利的化身。
“陛下，请听我道来。”听到国王的命令，康拉德早已不敢再拖延下去，“德兰尼特这场大火焚烧三天三夜不见消减，直至两个小时前才熄灭。在午夜钟声敲响第一下后，火势开始减小，直到第十二下钟声消失后再找不到一颗火星。空气中满是传说中地狱才会拥有的硫磺味，镇中山川草木不见一丝焦黄，而镇民建造的房屋却几乎全部焚毁。更奇怪的是，这场大火只在围墙内燃烧，并未有一丝一毫蔓延到墙外的迹象，即使铁栅栏已毁。除此之外，围墙内没有发现死亡的食尸鬼，但围墙外沿发现了几具明显经过剧烈搏斗的食尸鬼尸体。”
说完这些，康拉德小心翼翼停顿了几秒，没有听到国王的评论，便又继续说下去，“由于消息传递不及时，军队昨天才到达小镇，已是大火焚烧的第三天了，而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扑灭火焰。陛下，我认为，如此巧合的事不可能凭空发生，应当是神的谕旨。神不允许预知，是因为德兰尼特注将遭此一劫。”
康拉德在表明自己想法时非常紧张，所以说完这些模棱两可的话，便又一次停下来等待国王表态，这次，没有许可他不敢再说下去。幸好，过了很久，国王终于还是回话了，他低沉缓慢的语调以压倒性的气势降临。
“告知我镇民的消息。”
康拉德在内心擦了一把汗，赶紧接上，“直到大火熄灭，我们的军队才有机会进入小镇搜查。近千人的小镇，只存活了两个女人四个男人和一个小孩。而其中，最奇怪的是那个小孩。”
“小孩？”慵懒而尾音上钩的语调，此时听来却十分可怕。
“是，是的陛下，小孩，一个小女孩。”康拉德整个人都快要趴到地毯上去，直到现在，他也没敢抬头看一眼国王，“她叫唐娜，她的母亲被烧死，父亲克劳夫在大火时抛妻弃女，在树上躲了三天逃过一劫。其他的幸存者不是躲在树上，就是潜于水中。而军队发现唐娜时，她就坐在废墟当中哭泣，经历了这样可怕的大火，她身上却找不到一块被火烧过的痕迹。应当说，这些火焰是有灵魂的，它只烧毁了小镇，却偏偏对花草树木和唐娜视而不见。”
“哦？”习惯拖长的尾音让国王的心思变得无法猜测，“原因呢？”
“根据幸存者的口供，大火燃起的那天晚上，小镇闯入了三个原本被禁止进入小镇的人，一个独臂男人和两个孩子，他们被误会绑架了唐娜，镇民想要杀死他们三人，结果镇长在审问其中一个小孩时，被那个孩子眼中的火焰烧死了，死相极其惨烈，直接燃烧成了白骨。”
“眼中的火焰？”
“是的，不排除夸张的臆想。并且，据幸存的镇民所说，那个孩子是黑发黑眼。”
听到这话，国王的眉头锁起，自言自语般开口，“双黑？”他碧蓝的双瞳不知望向何处，思考了很久，缓缓下达命令，“传召他们进宫。”
“陛下！粗鄙之人，万不可污了您的双眼！请由我来向您传递消息！”康拉德一个激动，音量不自觉放大，感觉到自己的急迫后瑟缩了一下。他怕极了，那些镇民没有直接死亡，但都被大火烧伤至皮肤溃烂，甚至有几人已近疯癫，见人便口吐秽语。若是被陛下看到他们当场发疯的可怕模样，恐怕自己担的罪要更大了。
“那三个闯入者没能找到，大约是躲进了霍兰格，我们会布置军力继续抓捕。”这次国王迟迟没有回话，康拉德见状又赶紧补充道：“那个小女孩唐娜，虽然年纪尚小，但精神稳定，陛下可传召她入宫。”
“允了。”说完，兰彻洛德便双袖一挥，离开了。康拉德勉强撑起的双膝再支持不住，一软倒在地上。说小了这是失职，作为神谕祭司没能预知到一丁半点，若往大了说，这可是天谴，亡朝之征，没能及时阻止，自己的下场可不是被贬为庶民这么简单了。
然而陛下居然没有表露一点愤怒的情绪，不知是因为德兰尼特于格洛斯而言毫无作用，还是陛下早已有了对策。对于这样的状况，康拉德惴惴不安，他可以轻易看穿出一个人的命运，却始终无法琢磨这个王座上的男人，对他这种以预知为存在意义的人来说，未知实在是最可怕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降世火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