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式和手术刀》一粒鱼丸

21、第二十章 恳谈

　　在忙碌紧张的工作里，农历新年到来了。这是一个全中国人都盼望合家团圆的日子，无一例外。赵启平一早就说明要去父母家过年，他们一家各自忙自己的工作，也唯有过年这个时间能够全家团聚在一起。
　　季白平时再忙再累，这是时间也是雷打不动要回帝都团圆过年的。季家到了第三代，虽然长辈都是开明豁达的老人，在职业规划上给了子孙们极大的自主权，但是骨子里，季家依然是传统的家庭。季白这次回帝都家里过年，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打算，要征得他祖父的首肯。
　　然而即使是春节，医生和警察这两个行业依然是忙碌的，所以季白回帝都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天，大年初二就要回海市市局值班。虽然论资排辈，他完全可以多休两天，但是他觉得自己单身汉，没有小家庭的拖累，过来多替队里已婚的同事们值两天班，可以让一年到头忙碌的同事们多陪陪家人和孩子。赵启平也同样如此，大年初三就回医院诊室上班。两人对于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早已习以为常。
　　于是除夕当天一大早，赵启平和季白道别，他今天依然要去医院轮值，只不过下班后就直接去父母家了。他不无歉意的说道：“三哥，抱歉啊，我不能去机场送你。”
　　季白正在检查自己的行李，闻言对着赵启平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小赵哥哥你不送我，难道我会迷路吗？”
　　赵启平哑然失笑，“那么三哥新年快乐！也替我向伯父伯母，季爷爷问好。”
　　季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赵启平说道：“谢谢，我收到了！你也替我转达对叔叔阿姨的新年问好啊！”
　　赵启平点头微笑。两人利索的收拾好行李，赵启平帮季白把一个行李箱提到电梯口，季白锁好门，拖着另一个大行李箱也来到电梯门前，将手里的汽车钥匙递给赵启平：“我不在的时候，车钥匙给你，你开我的车吧。我的车大一点，安全性能好一点。”
　　赵启平也不介意，接过车钥匙，给了季白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三哥！”
　　电梯到了，两人拖着行李进入电梯，季白还在嘱咐：“到年初三你就好好休息休息，总共也就三天，别再去加班了。”
　　赵启平知道季白是为自己好，顺服的回答：“是，我知道。三哥你也是，别手机24小时开机，三更半夜还被电话闹醒，放假还不如不放假。”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笑了出来。
　　赵启平将季白送到小区门口，看他上了出租车。车子很快汇入了海市的车流，他回身返回小区开季白的车去医院。季白早就把自己的车加满了油，年前车辆的保养和年检也都做完了，赵启平开车出小区的时候，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因为季白接送上下班的缘故，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陌生。
　　车子刚发动，热空调还没有将温度打上来，车厢里还是很冷。赵启平呼了一口气，觉得往常挤着两个大男人显得拥挤的车厢这时候显得分外空旷和寂寞。他甩甩头，打开了车载音响，在电台每年固定播放到耳熟能详但却喜气洋洋的新年庆贺歌声里将车子驶往医院。
　　从海市到帝都的飞机航程一个半小时，季白只觉得自己将将打了个盹，飞机便降落在了帝都机场。
　　季白到达航站楼，在等行李的间隙给赵启平去了一条微信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落地，紧接着季母的电话便拨了进来。季白提着两箱行李，对着蓝牙耳机里母亲的殷殷问询耐心回答：“是，我已经到机场了，别让人来接，我打个车就到，妈你就在家等着吧，我想你做的饺子了！”
　　帝都的冬天绝对温度低，空气不好，季白看着机场外有些灰蒙蒙的天，再次觉得定居在海市也许要是不错的决定。
　　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季父季母也是盼着孩子们在过年是回家团圆的。他们膝下的三个孩子，长子从政，次子经商，幼子去做了最危险的刑警，一年里一家团聚的时间也就只有春节时期。季母老早就和家里的保姆阿姨准备了丰盛的美食，等着孩子们回家过年。
　　季白回到家里，自然是要彩衣娱亲的。中午他敞开肚皮吃了两大盘母亲亲手包的饺子，让季母唏嘘不已，整顿饭的功夫一直念叨季白瘦了。饭后他被母亲催着歇了个午觉，起来后在院子里打了趟拳，便和祖父泡在书房里下棋去了。
　　季爷爷好下棋，可惜是个臭棋篓子，在季家，除了季家大哥的小儿子愿意陪祖爷爷下两盘棋以外，其他人都不愿意和他下棋。季白一回来，季爷爷就盯上他了。
　　季白知道祖父的棋品，他漫不经心的落子，不动声色的让着老爷子，把老爷子哄得喜笑颜开。三局结束季白去给老爷子沏茶的功夫，季爷爷靠坐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盯着自己这个小孙子的背影，冷不丁的开口：“你这么耐心陪我老头子下棋，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季白一愣，回身将沏好的茶送到季爷爷手边的小圆桌上，有些尴尬的笑：“还是瞒不过爷爷！”
　　“哼，你那点小心思！”季爷爷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吧，又要我帮你去说服你爸妈吧？你想去做什么？”
　　季白端了把椅子坐到季爷爷身边，敛了笑意：“爷爷，我想去Y省。”
　　“Y省？去哪里做什么？”季爷爷浓眉一拧，不怒自威。
　　季白和爷爷肖似的眉毛一样紧锁：“爷爷，我在海市一年不到的时间，海市确实是国内的经济中心，经济发达，物质丰富，但在这样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我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接触到和亲自羁押抓获的贩毒分子、吸毒人员将近五百多人。”
　　季白将身体凑近，抓住了祖父的时候，诚恳的说道：“我很痛心，爷爷。年前我们抓获的最后一个贩毒团伙，他们已经把手伸到了大学校园里。”
　　季爷爷不说话，只用手摩挲着杯子。
　　季白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了两个来回，“爷爷，我在学校里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寝室床上还有用过的注射针筒。我把这个孩子送到了戒毒所，他的母亲就像死了一样。”季白蹲守在季爷爷面前，抬头看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脸，“我想去Y省，是因为想去探探海市毒品通道的源头，我想从根子上斩断这条通道。”
　　季爷爷沉吟不语，良久问道：“这是你的个人意愿，还是组织任务？”
　　“年前因为这个案件，我们组向上级打了报告，请求赴Y省进行深入的调查和追踪，”季白看着爷爷，恳切地回答，“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收到批文。但是这个专案组的成立势在必行，我们全组人员都申请待命。”
　　季爷爷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圆桌上，一手覆上了季白的肩膀：“孩子，你知道你当时在霖市受伤的时候，你的妈妈也像死了一样吗？”
　　季白身体巨震，情不自禁地像儿时一样将头靠在了祖父的膝上，“我知道，爷爷，这些我都知道。”他感受到老人身体微微的颤抖，“可是爷爷，这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的，我既然是从事这个工作的，这些活儿我不去做难道让毫无经验的百姓去做吗？我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但是我想只要能切断一条毒品交易的渠道，也许就是拯救了数以千计的人，也拯救了他们的家庭。”
　　季白抬起头，深深地看到爷爷的眼睛里，“爷爷，当年你们是怎么把国家从支离破碎中扛起来的，到我们这一辈，不能眼看着有蛀虫在损害她，而我却无动于衷吧？”
　　季爷爷的手抚在季白的头发上，低声说道：“是我的孙子……”良久又说道：“这件事情，我要和你外公和父亲母亲商量一下，事关你的安危，你要体谅。”
　　季白早就知道经过霖市那次事件，自己想要再次涉险没有那么容易得到家庭的认可和支持，爷爷没有一口拒绝已经是很有希望的事情了。他心想着要再到外公和父亲那边去做做工作，只要他们首肯，母亲也会妥协。
　　祖孙俩的这番谈话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及，季爷爷了解季白，这是一个有着钢铁意志和果决行动力的男儿，他能想到和家人和自己征求意见，已经是他做完决定之后的补偿和安慰了。不管自己和家人同意与否，最终他一定还是会走上属于他的战场。
　　那其实是深埋在每一个国人骨血里的忠诚和正义啊，只不过在季白的身上，体现的如此奋不顾身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