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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五)她根本没想过要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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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啊,天熙哥!”安墨茹挂上姐姐惯用的笑容,抬手拂开谢天熙的钳制,手腕一转,牵上谢天熙的手:“我只是想说,奶奶他们应该再等我们吃饭了。”
谢天熙明明攥她攥得很紧,弄得她的双臂都痛了,她原以为,要用很大的劲,或者要用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辦,才能挣开他的钳制,没想到轻轻一拂,他就松手了。
他松手松得那么轻易!
他对姐姐或者自己,都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开手!
这场三个人的感情,执着的,其实只有自己!若还有,姐姐可以算纵然是“在电话里哭着闹着”,但也坚持与谢天熙如期订了婚。而谢天熙,他放手放得太容易了!
她哑了,他就把她沉入心底,放弃她牵手姐姐;看清了姐姐的作为,他选择了逃离,以工作为华美借口,维持了面子上的光鲜,实则放弃了姐姐;“她”生无可望了,他又转而来践行自己的誓言,要和“姐姐”好好过......
其实,他一直都只在挑挑拣拣而已!
以前的自己,确实太天真!
餐厅里,确实是在等他们二人了。
看到餐厅里的长辈,谢天熙想要挣开被安墨茹牵着的手,没想到安墨茹不仅不放,反而往手掌输送了力量,让他挣不开的同时,整个人还贴过来,靠紧了他的手臂。而且,直到走到餐桌旁,才依依不舍地送了手。
谢天熙浑身僵硬,步伐机械。
安墨茹全当没感觉到没看到。她从不曾想到,有一天,她会完全不顾及谢天熙的感受,对他心硬至此。
“奶奶,谢爸爸,谢妈妈,对不起,我们多说了几句话,来晚了。”安墨茹模仿姐姐的样子,有礼有节地表达了歉意,才款款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灵芸,怎么越来越客气了?这里也是你自己的家......”谢妈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奶奶的一声咳嗽打断了。
“天熙,我好像记得,你在学校帮灵芸请的病假,该到期销假了吧?”谢奶奶年迈的眸子略显浑浊,但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毫不含糊。
“奶奶,我真想请您帮说说情呢!”安墨茹抢先谢天熙一步作了回答。
谢奶奶一听安墨茹的话,本来就沉着的脸更沉了。
安墨茹没有急着继续说,只是看着谢奶奶咪咪笑着,一副姐姐惯用的向长辈撒娇的模样。
谢奶奶有些厌恶地撇了撇眼线,也没有追问安墨茹的请求。
“灵芸,你还有哪儿不舒服?”谢妈妈怕安墨茹尴尬,担忧是安墨茹身体的原因无法返校继续学习,很是关心地问。
“谢妈妈,身体很好呢,您放心!”安墨茹给了谢妈妈一个宽慰的微笑:“我是想,现在我的嗓子,已经不适合在声乐系学习了。奶奶是学校的老教授,我就想请奶奶帮帮忙,方便的时候与经济学院那边提提,看我能不能转系改改专业。”
C大经济学院的院长曾经携夫人上门拜访谢奶奶,安墨茹无意中知道,院长夫人是谢奶奶曾经的得意门生。而她的嗓子,她虽然能发声说话,但并不适于歌唱,更无法继续系统专业的声乐训练。
“你想转系,不想唱歌了?”谢奶奶眼神斜来,明显的不相信。仿佛在问:你舍得华丽的舞台和喧嚣的掌声?
“嗯,”安墨茹睁着圆溜溜的眼珠点头,真诚无比:“我觉得,也许学习些经济管理方面的知识,以后可以帮帮爸爸。天熙哥的工作室如果需要,也能帮帮忙。”
“女孩子家,性子就该沉一点!”谢奶奶似赞非赞地说了一句,不再有下文。
“嗯!以前妈妈就老说我,要像墨墨学习,多看些书,培养些书香的气质。”安墨茹从善如流地点着头,自顾自地将谢奶奶的话接了下去:“墨墨以前就想去中文系学习呢。”
其实,“墨墨”以前最想的,是当一个优秀的歌手,唱自己喜欢的歌,唱歌自己喜欢的人听。只是现在,她排斥与唱歌有关的一切。姐姐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歌手,她实在不情愿,在其他无关的人面前,她还不得不顶着别人的身份装成别人的样子,还得因此接受别人当面背后的指点和评议。
“要说增长气质,哪里有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来得快?”谢奶奶有所感叹,声色柔和了不少。
“那奶奶您帮我参考下,要不我转中文系得了。我记性不错,也许靠背功更能顺利通过中文系的考试,免得丢了奶奶您的面子。”安墨茹说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心里,暗暗呼了口气。
她心里真正想去的,是中文系。谢奶奶中文系老院长退休,她出面,转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谢奶奶不提,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谢天熙这段日子的情绪,如吃了炸药似的,只要提及与“墨墨”有关的事,他准一点就着。
果然,她已经如此婉转迂回,谢天熙还是投来了阴冷如刀的目光。
呵呵,他一定是在认为,她又在装,又在企图接近、取代他心里的“墨墨”。
安墨茹对谢天熙明显不悦甚至愤怒的目光,选择了忽视。
谢天熙说姐姐攀比、嫉妒,她何尝又不是?看姐姐如欢快的小鸟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鸣唱,他投以温柔和煦的关注以及心悦神怡的欣赏,她暗中拼了命地努力练习发声,做梦都梦见自己能重新歌唱,无非就是天真地想分一缕他关注、欣赏的目光,无非就是幼稚地想证明姐姐能唱歌给你听,我也能!
只不过,条件所限,性格上又比不过姐姐泼辣果敢,她做不出姐姐做的那些事罢了。
以后,她就算有机会能做回自己,也不可能再是曾经的“墨墨”、他的“墨墨”了。就算自己只能是姐姐,也不能是他谢天熙想拿捏、能随意讥讽、嘲弄和泄愤的安灵芸了。
“传统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基因,不是靠死记硬背能学好的,要用生命去感悟!也值得你用生命去感悟!”谢奶奶睖了安墨茹一眼,开始喝汤。
安墨茹忍不住舒心地笑了。谢奶奶这样的眼神和说法,她能如愿去中文系学习了。
“灵芸,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要不,过了寒假,在回学校销假?”谢妈妈有些不放心安墨茹的身体。好友将一双女儿摆脱给她,她却将其中一个照顾得没了,若现在的“安灵芸”有任何不适,她都对不起好友的嘱托。
“有心要学习还等什么时间?”谢奶奶举箸夹菜:“人等时间,时间却不等人!”
谢奶奶一个电话,安墨茹象征性地做了些测试,就顺利转为C大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二年级的学生。又因为临近期末,要迎接期末考试,安墨茹提出了搬回学校宿舍的想法。
谢妈妈不敢先于谢奶奶作出答复,只是埋头叹气。
“你要住校也未尝不可,况且学校要求本身如此。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二来,交朋结友方面,要有取舍,要慎重!我们谢家人,从来都低调本分,不招惹他人非议!”谢奶奶说得很缓慢,花白的头发在顶灯的照耀下闪着冷色的银光。
安墨茹从她柔和的语气中听出了法官般凌厉的训诫。
正要恭顺地点头应答,谢奶奶又缓缓开口了:
“既然不学声乐不能唱歌了,那什么传媒公司,就少去!参赛表演拍片什么,既然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了,就不要参合了!没有深厚的文化做底子的演员,永远只是供人评议的演员!”
安墨茹知道谢奶奶不喜欢姐姐抛头露面,没想到她不是不喜欢,而是厌恶、憎恨。怪不得在提及返校,她话只说了一半,让谢奶奶误认为是想请她帮忙说情延长病假时,她眼里不加掩饰的鄙视和轻蔑。谢奶奶一句话订下姐姐为未来的孙媳妇,却将姐姐视为跳梁的小丑,将姐姐划归只是徒有其表的肤浅之流。
安墨茹想,如果现在听这些话的是姐姐,她会不会有尴尬难受被人刮耳巴子的感觉。可是,她不是姐姐,她无法揣度。她只是有一种终于能喘一口气的感觉;有一种终于能浮出水面呼一口气的感觉;有一种被人束缚了手脚、用薄膜覆盖了口鼻,通过拼了命的抗争,终于能活动自如呼吸通畅死里逃生般的感觉。
谢家,再呆下去,可能发疯的、真正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谢天熙!
她和他,都需要另外的环境,需要大口大口的喘气、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
谢妈妈着手准备安墨茹住校需要的东西。因是中途转系,宿舍不好调整,安墨茹仍然住原来安灵芸的寝室。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安墨茹也以原来什么都有而不让谢妈妈费心安排准备。她其实不想带谢家准备的一衣一物,因为,所有的东西即便崭新,都深深烙有姐姐的印记。
她不想在一个终于能自由呼吸的环境里,还因充斥了姐姐的气息而让自己有呼吸不畅甚至要窒息的感觉。姐姐留下的那些东西,她也不准备再用。名下的银行卡因失踪被冻结,好在支付宝上还有一点钱,网站给的稿费,也还有小部分没有提。
这一点点钱,应该可以应付一阵子。
在谢天熙及谢家人的眼里,她“安灵芸”可是个获得了不少片酬的有钱人,根本不知她拮据的窘况。而她,也压根没想动谢家的一分钱。
所以,她离开谢家的时候,带走的,除了从医院带来的那些简单的用品和自己网购的几件衣服,其他的,什么都没带。她给谢妈妈的解释周末回来再穿。而对谢天熙与出院那天看她收拾杯子时同样讥讽嘲弄鄙夷的眼神,她选择了忽视和漠视,没有任何一字半句的解释。
安墨茹想,如果是姐姐,明白了他只是在她们姐妹中挑挑拣拣,钟摆似的摇摆不定,也会表现得像此刻的她一样,对他的一切反都应视而不见吧!
其实,爱情,真的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重要,对不对?
这个世界,即使是用全部的信仰甚至整个生命去爱一个人,当信仰轰然倒塌、死而复生之际,还得平静地生活下去,对不对?
爱情可以没有,生活不得不继续,对不对?
谢家离C大较远。谢天熙只将安墨茹送到校门口,留了一句“记得周末”就径直驱车离开了。
安墨茹笑,她早已习惯了谢天熙这样的不冷不热,或者热讽冷刺,还有尖酸刻薄。不管是作为姐姐还是因为自己,她都没有力气跟他再争再吵。他已不是她幻想中那个和熙如日、葱郁如木的少年,任何的争辩,都失去了意义。
她是答应过谢妈妈周末回“家”。谢天熙这时提醒,不过是要求她周末回去陪他在家人面前演戏。可是,她既然出来了,回不回去,决定权在自己!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
这里,是她曾经盼而不能及殿堂,她要在这里,完成她的重生!她就算只能成为姐姐,只能是安灵芸,也不能让人,至少不能让谢天熙用哪种鄙夷嘲弄的眼神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