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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云城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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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的客房不多,白诗桦和凤鸢一间房。白诗桦察觉到了凤鸢有些不正常,经常走神。待门窗关好,白诗桦才忍不住问,“凤鸢姐,你有心事?”
她摇头。
白诗桦皱眉想了一会,突然福临心至,“我知道了,你在担心昔耘大哥,对不对?”
凤鸢一怔。是啊,自己失踪了,昔耘一定很担心自己。
她朝她微微一笑。
凤鸢一直希望自己能和正常人一样说话,此时却有一种幸好自己不会说话的侥幸。
白诗桦见她笑,就认为她是默认了。
“你放心好了,待明日下山,我们就飞鸽传书给昔耘大哥。”
她点头应了。
躺在床上,凤鸢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的事。
在想起凌云深之后,凤鸢有过一时的愣怔与不安,却还是摇头否认了。
她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当时自己被他搀扶着自己的僵硬他又怎会不知道?
但她没有回头路走,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只要自己一直否认,就会没事的。虽然他的权力大,到若真要揭发自己,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也不是他说是就是,只要自己一直不承认,再多的证据也是虚的。
能证明的,必须毁掉。
第二天,白诗桦和凤鸢一大早就醒了。白诗桦穿好衣服,想去找人要些洗漱用的水,一打开门,就觉得寒气逼人,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完全清醒。
“真冷。”她呢喃了句,将身上的衣物收紧了些。
由于昨日入寨的时间晚,寨中除了看门的几人外都已经睡下,因此昨日一到房间,拿了柜子里的被褥就睡下了,想想真是将就。
悬崖上的风很大,白诗桦挨着最里侧走,免得被风吹落,到时不死怕是难了。
崖壁上的屋子建立得松散,客房一块算是屋子比较集中的地方了。走了不过一小段路,就是另一个客房,秦书墨和凌云深昨晚睡下的房间,再往前走一点是严如青和她娘的房间。
白诗桦想过了,自己对这浮樾寨一点都不熟,虽然都在峭壁上的屋子使路线一目了然,但不保证有哪个寨中人看见一个陌生人,会直接砍了自己吧!
自己认识的人也只有他了。
“咚咚咚,咚咚咚,~~~”
白诗桦想,自己绝对是最耐心的一个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在完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持续平静地敲下去。
直到她敲了十多下,还是没有应门的。正当她开始有些狂躁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他们不在屋内。”
那一刻白诗桦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在土匪寨里的除了土匪还是土匪。她缓缓的转过头,一边转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不害怕不害怕不害怕。”
“他们早就起了,现在在客厅和大寨主说话。”
白诗桦看见了两个女的。
她看见一袭白裙飘飘若仙,一头黑发如瀑如幕,似凝脂般的肌肤,还有一张绝美的脸。
白诗桦想,这人肯定是天下第一美人。
而说话的人正现在那人身边,看着就像一个小厮,穿着与那人差相比差很多,长相也甚是平凡。转而一想,估计是个小匪兵。
后面那人上前几步,面对着白诗桦,微微一笑,开口问,“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是想找些水洗漱,你是?”
“我叫莫欠舞,大寨主是我夫君。”
“哦,夫人好,我叫白诗桦,白色的白,诗情画意的诗,白桦树的桦。”
莫欠舞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勾起唇角。
“奇兰,带白姑娘去找些清水。”
“好的。”
洗漱过后,白诗桦和凤鸢被带到客厅。
在大厅内,众人已经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饮酒交谈却未动筷子。人约莫有六七个,三寨主秦书墨和凌云深也在。对着大门口的是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像是刀凿过,右脸上有几天交错的疤痕。坐在他左边的是今早白诗桦遇见的寨主夫人莫欠舞,这样看来他就是这浮樾寨的大寨主了。
坐在他右边的是凌云深,正与他举杯相对,而后一饮而尽,似是相谈甚欢。
在莫欠舞的左边坐着秦书墨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秦书墨正扯着他的袖子兴奋地说着他昨日晚上英雄救美的故事。在讲述的过程中,将自己喝醉求爱的事用探望两字轻描淡写地抹去。
“……然后我就把他捆起来,压上来关到牢里。”
“下次直接让阿里把人押到衙门口,绑到门口的柱子上去,寨子里的牢子可不是谁都可以待的。”
“不行,他竟然敢跟如青呆在一屋子里,只是移交官府处罚太轻,我要让他尝尽人间酷刑,狠狠地虐他,让他求爷爷告奶奶。”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待会就让付卦辞好好折磨折磨他,让他知道知道我们书墨的女人谁都碰不得。”
“嗯,二哥最好了。”
……
这对话让门口的两个人听完,直接吓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白诗桦直想掉头就走,离开这浮樾寨越远越好。看了一眼身边的凤鸢,可是被吓到了脸色惨白,看着屋内的几人的眼神写满了恐惧。
莫欠舞看到她们,起身望着她们道:“进来吧,刚才这两人是在说笑,他们一在一起就有些口无遮拦。”说着,望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你们收敛点。
秦书墨微微一笑,突然扯着嗓子喊:“大嫂别看我,我会被大哥的醋淹死的。”配着胡乱挥舞挡住莫欠舞视线的手,那略带颤音的声音,还真像是怕了。
气氛在一瞬间凝滞,连凌云深都不由得一愣,这三寨主胆子太肥了!在初步接触后,凌云深对秦时的看法还是比较正面的。为人认真,一脸严肃,没普通贼匪那些浓浓的流氓匪气,加上长了一张棱角分明带疤痕的脸,往城墙上一站都可以当将军了。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调戏的人物。
然而下一秒,尴尬的气氛被打散消失。
“秦书墨!”秦岳突地站起来,他的声音是气急败坏的。然后快速的瞄了一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那张刚毅的脸竟然红了。
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有的只是诡异的沉默。
“噗!”秦七擒最先笑出声来,然后是一发不可收拾般在场的人都笑了。
莫欠舞没笑出声来,只是勾着的唇角显示她也觉得好笑。但这人可是她的相公,面对这么多外人被自己的三弟给揶揄了总是失了面子的。
“书墨,注意分寸。”她将声音压低几分。
秦书墨应了声,乖乖坐在凳子上。秦七擒也不笑了,假意咳了几声,朗声道:“不笑了,吃饭吃饭,我饿死了。”
这一下,白诗桦和凤鸢对他们的恐惧没那么深了。对望一眼,白诗桦拉着凤鸢在凌云深身边坐下。一顿饭吃得还算不错,菜色堪比酒楼大厨的手艺,有秦书墨在气氛也不至于尴尬。
凤鸢最是拘谨,她本就不善说话无法与他们沟通,隔着一个位置的座位上还坐着令她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更是想让自己当个无形之物,就当他看不见自己。
白诗桦看着她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白粥连桌上的菜都不夹一点,想她是怕极了,也不能说突然离席走人,只能给她夹些菜好过只吃清淡无味的白粥。
“待会儿,我让阿里送几位下山,顺便将那人压到官府去。”秦岳冷静下来之后严肃了许多。
“多谢大寨主。”
正低头狂吃的三寨主赶紧吞下口中的食物,“大哥,你让他们留下陪我玩玩呗。”浮樾寨常年没人来,寨中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十人,能陪他玩的人不多,秦书墨都玩腻了。
“你闭嘴,”秦岳的话有些严厉,估计还记着刚才的事,“这位姑娘被人绑到山上,家里人肯定非常担心,还是早点送他们回去好。”说着,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凤鸢。
“哦。”秦书墨低下头接着猛吃。
吃完早饭,一行人行至寨门,阿里已经和刀旗等在那了。
“这次多亏了三寨主救了我们的朋友,此次恩情必定铭记于心,若来日有缘再见,用得着凌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你可得记得,别忘了。”秦书墨一点不客气。
秦岳无奈地看着自家三弟,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虽然是山寨的头,秦岳一直秉承着母亲的教诲,努力把秦书墨教成文化人。然而这三弟顽皮得很,书不好好读,尽是想着玩耍之事,从城里虏来的夫子没一个降得住他。
“书墨,客气点。”莫欠舞微笑着,眼中却无什么情绪。
听到莫欠舞的话,秦书墨连忙改口。“不用客气,救死扶伤是美德。”
三人是看得非常明白了,寨中最大的是莫欠舞。
莫欠舞突然走上前去到了凤鸢的身边,解下腰间的一块方玉,拿起凤鸢的手将方玉放在了她手上。
“这块玉有安神的功效,你拿着吧。”
凤鸢推拒。她将手中的方玉往莫欠舞的手中塞。这是别人的东西,她不能要。而且这别人还是土匪窝里的,虽然看着她的样子倒更像是个仙人。
“我有一事相求,别拒绝好吗?”
凤鸢看着她眼中希冀的光亮,开始犹豫。她怕这些土匪,眼前莫欠舞温柔的样子却让她怕不起来,然而理智告诉她她也是土匪中的一员。四目相对良久,她握住方玉,点头。
“多谢。”
“你们的朋友借我半个时辰。”她对着另两人说,然后牵起凤鸢的手走远。
在场的人均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秦书墨凑到秦岳身边,问:“大哥,大嫂这是要干嘛?”
“不知道。”
“大哥,你告诉我嘛,你和大嫂那么好,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秦岳确实不知道,一颗心忐忑不安。每一次莫欠舞瞒着他,他就会觉得自己抓不住她,难受得很。
秦书墨转头看向自家二哥。
“大哥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不等他开口问,秦七擒就回答了他。
白诗桦隐隐有些不安,不自觉地看向凌云深。后者安抚的笑,握住她的手,说:“等着吧,不会有事的。”
被温暖宽大的手握着,温度一点一点传过来,确实让她安心了很多。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莫欠舞果然带着凤鸢回来了,却不是毫发无损。
白诗桦看着凤鸢全身湿透的样子怒气上涌。
“莫欠舞,你把凤鸢姐怎么了?”白诗桦咬牙切齿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大家小姐的样子,'莫欠舞'三字吼得特别的大声。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什么叫不会有事,这不算是出事了吗?”
边说边查看凤鸢的身体,看看是否有别的什么伤害。检查完了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凤鸢抖着身子,似是害怕,似乎是冷。
一边的凌云深也不由得皱眉。虽然凤鸢的身份还未最终确定,然而就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凤鸢就是自己的表妹。这样一来,自己的亲人被欺负,凌云深有些愤怒了。
“夫人,我信你不是什么小人,可否给我们一个解释?”
“送她的玉是上好的暖玉,会保护她不犯伤寒,我保证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你闭口不谈,话可不可信会让人难以判断。”
“这牵扯到我个人的私事,不便向各位透露。”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秦书墨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们,想找些话来暖气氛,却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
“舞儿,难道…”秦岳未将话说完整,已足够向莫欠舞表达他的意思。
“嗯,”莫欠舞看着凤鸢,眼眸中忽然升起一股悲伤。
凤鸢抬头看着她,想起她固执地将自己推入水中的那一刻,又想起她救自己上来时伸出的双手,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她觉得她有些疯狂,或者有什么逼她疯狂。
“走…吧。”这是她被绑架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虚弱无力,却确确实实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凤鸢姐。”
“你不是哑巴?”
秦书墨好奇地看着她,刀旗也是。从见到她开始,就没见她说过话,哪怕是呼救都没有。
秦岳深深瞪了自家三弟一眼,真是佩服他不懂看气氛的天分。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还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真是气死他了。好在秦书墨还不算太笨,躲到二哥身后不再说话。
“想必夫人也有自己的苦衷,也道过歉。这样吧,我们看看凤鸢的意愿。如果她不计较,这事就这么算了。”
“不行,凤鸢姐不喜欢面对那些她不愿面对的东西。无论她心里怎么想,一定会说原谅。我咽不下这口气。”
“诗桦。”凤鸢没法将心中的想法像常人一样的一股脑的全说出来,她面对着白诗桦,努力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好些。说话有些磕磕巴巴,“推我…救我…都…是她…不欠。”
是的,不欠。事实如此,凤鸢没有逃避,虽然她确实不喜欢。她要逃避的,只是以前和有过牵扯的人。而如今,有凌云深的出现,她躲不掉逃避不了。如果再像以前一般,更容易让眼前的人怀疑。已经是一步错了,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不能错。
与凤鸢的对视是白诗桦败下阵来,毕竟凤鸢才是那个受害者,更有话语权。
“告辞。”
五人下山,阿里牵着刀旗走在他们后面一段距离不敢靠近。行至半山腰,三人就遇到了搜索了他们一夜的几个捕快。成阡煞气急败坏般的向他们走来,脸色异常的黑。
“你们知不知道,擅自行动是会丢掉性命的。”
白诗桦被成阡煞吼得一愣,撇撇嘴不说话。
“是我们考虑不周擅自行动,让成捕快担心了。”凌云深上前一步道歉。
“行了,就这样吧,回来了就好。而且你们把人也找到了,也算将功补过。只是,你们在哪找到她的?”
“多亏了哪位兄弟抓住了犯人。”凌云深看向背后的阿里他们。
“犯人?”成阡煞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原来是刀旗,才出来没多久就犯事,净给我们找事。”成阡煞边说边向那边走去,带着恶狠狠的眼神。
“兄弟,你厉害啊,连这杀人犯都抓住了,有没有兴趣来衙门做事?”
“谁跟你兄弟,衙门那差事我不喜欢。你也别夸我,抓住他也是侥幸,既然你是衙门的人,这人我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家干活,家里婆娘还在等着我呢。”
阿里心里紧张得很,态度也就不好,张口尽是些得罪人的话。
“兄弟不急,衙门那边还需要请兄弟当个证人,兄弟家里的事想必也不急在这一时,要真急了,我让手下的几个兄弟帮你,还是请兄弟跟我回衙门录口供吧。”
“捕快大人莫要诓我,受害者还在这里,哪里轮到我来当证人。一个她提供的证据应该已经能给这犯人判重刑,根本不需要我这种小人物来证明。但是家里的农活是按季节按日子来的,要是种得不好,我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
阿里说完,就把手里的缰绳递给成阡煞,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要不是因为找人将人分散开去,手边没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他。能抓住刀旗的,又怎么可能是一般山民,怕是那寨中的土匪吧。
等阿里远走,成阡煞就问了他们,白诗桦看了一眼凌云深,低头不语。凌云深笑意莹莹,“哪能啊,若是那山中土匪,我们怎会有完璧归还之理?”
成阡煞思虑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走吧,我们回去。刀旗,这次进去了,我看你也别出来了,累累案犯的刑罚怕是不轻。”
刀旗看了他一眼,终于看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只好俩物,酒肉罢了。”
成阡煞没理他,牵着绳子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