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浴朱还》门前烟草

16、番外：命运

　　1、
　　大概是哭了太久，眼睛太过酸涩，让她有看不清眼前人。
　　“师傅。”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大概不会像往常那般含着笑意吧。
　　那人听了她的呼唤，往她走来，递给她一碗粥。
　　“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是非常疲惫的语气。
　　接过碗，她看着碗里的粥稀薄找不到多少米粒。这是她们逃亡的第四天，师傅是被她连累的。原本她有父母有一个温暖的家，还有很多很多朋友，可一道圣旨将一切销毁。圣旨上说的她不是很懂，可她知道父亲绝对不是不忠之人，谋杀罪名子虚乌有。那皇帝凭什么毁了自己的家呢？
　　“我要报仇。”
　　只有十岁的她这么对师傅说。
　　师傅并未阻止她，“如果你想，起码现在需要好好活下去。”
　　“嗯。”她坚定点头，喝下那根本填不饱肚子的粥，舔去嘴角残留的粥水，根本就不顾自己脸上的脏。
　　她出身护国将军府，从小就是锦衣华服，更是被皇帝破例封为外姓公主，从出身便有了爵位。她不懂这些，只知道皇帝伯伯很喜欢他，太子哥哥对她很好。
　　她却知道，母亲从小就教她弹琴跳舞，然后告诉她，以后她会成为皇家的唱灵人。母亲便是这一任的唱灵人，太上皇爷爷驾崩时母亲离家三天，便是去唱灵了。
　　黄泉之下，唱灵寻途，六道一路，再入皇家。
　　这便是上天对皇家人的厚爱。那唱灵人就必不可少了。
　　将军娶了唱灵人，大事。对朝野之上却过于引人注目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又怎么可能留着能与自己抗衡的人，联合了重兵在握的王爷处处施压，更是使用龌蹉手段栽赃嫁祸。皇帝有何曾不想将他们除之而后快，奈何皇帝的权利就像个空壳子。
　　将军并未反抗，看着自己效忠的君王，将自己手中的八方将令送上。
　　“此劫臣逃不了，可皇上却还有机会。只要将臣处死，他们一时之间便难有借口对皇上发难，那便有时间将处在八方的八支军队召回，他们不会违抗这八方将令，到时候除掉丞相和王爷就不难。”
　　京城如今说皇帝昏君的话语越来越多，将军能想到的便是将罪承下。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他与他情同手足，又怎么忍心将他处死。只是王爷和丞相的野心他们依然知晓，百姓却是不知，逼宫之势也在皇宫内愈演愈烈。
　　这步棋，难啊！
　　皇帝最终没能受住流言和百官的逼迫，一道圣旨降下。护国将军府毁于一旦。
　　那是由王爷亲自带人，满门屠尽，一把火烧光。她是幸运的，她和师傅逃脱了。
　　追捕令很快贴满大街小巷，她不能露面，只能躲在破屋子里等待着师傅将每餐食物拿回来。
　　她们沿着山路走了十天。她终于再次问出口，“师傅，我们去哪里？要到了吗？”
　　“快了，”师傅摸摸她的头，“以后也不用担心被追杀。”
　　“真的？”若是真的，那真是再好不过。
　　她们入了深山，师傅将她托给了暗月阁，一个培养杀手的地方。

　　2、

　　虽然逃脱了追捕，她却不觉得有多高兴，毕竟她可是第一次面对杀手，即使这人对她们并无杀意。
　　她不知该说何话，只是听她们在说。
　　“你要将她放在这？”
　　“是，如今她心里有太大的仇恨，我不放心带她去别的地方。她总得学些武艺的，放你这里我放心些。”
　　“这里可是培养杀手的地方。”
　　“我知道，可我信不过其他人，她的身份太敏感，要是被人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里足够隐蔽，你不用让她参加杀手训练，我只是希望你教她些保护自己的能力，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拜托你，尽量让她在这里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这可真是强人所难。”
　　“我知道你会做好的。”
　　“那你呢？”
　　“我要回将军府一趟，起码得收好他们的尸骨，之后我会回家，经历这样的事，我有些累了。”
　　“师傅。”她听到师傅说要走，忙抓住师傅的手，虽没有接着往下说，眼中的情绪表达了一切。
　　“别担心，最多一年，师傅就回来了。”最多一年，她并不想让她一个人。
　　“嗯，我在这等师傅。”
　　她在这暗月阁生活了一年，在她的再三要求下，阁主答应她加入杀手的训练。虽然她知道师傅并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杀手，可家仇不得不报，成为杀手学习如何杀人倒是一个好选择。
　　天赋过人的她很快就在同一批人中脱颖而出。一年时间不算短，她却觉得短了，她还没有学到所有的暗杀技巧。
　　可师傅很守信地在一年之后到来说要带走她。
　　“师傅，我不想走。”她说。
　　师傅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想法。“我要去皇宫，你去吗？”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师傅，想不明白她是何想法，可她却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张口是那样不带丝毫的犹豫，“去。”
　　一路上，她听师傅讲了一个故事。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原来是自己那个傻父亲自己情愿，难怪会嘱咐自己不要恨谁，还要自己长大之后继续效忠皇室，难怪母亲连夜将唱灵谱尽数交到她手里还要她好好学。这两个大人眼里难道只有皇室吗？那家族呢？她呢？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了吗？
　　可是那道圣旨不是假的。
　　“是假的，虽然将了罪，也只是关押秋后处斩，并非是立即处斩。王爷半路拦下并假传圣旨，这才有了那场屠杀。”
　　“假传圣旨是重罪，皇帝他……”
　　“面对重兵在握的王爷，你觉得皇上能做些什么？”
　　这就是皇室的悲哀，权利的悲哀。她趴在师傅的胸口嚎啕大哭。
　　3、

　　皇帝的劫数要到了，师傅并没有把握将劫难化解，只是身为大良人也该为大良做些事。师傅带着她在入了紫薇城后便连夜潜入了皇宫。
　　她们只是百姓，如何能解皇帝的劫？
　　师傅摇摇头，“是劫便有解，无解的是命运。”
　　“不懂。”
　　“做我们能做的就好。”
　　师傅躲着宫人，在第二天直接带她入了皇帝的寝殿。她再一次感叹：师傅武功真厉害。
　　皇帝对他们的出现甚是惊讶，却并未惊动外头守卫，因为他很快就认出了她，在她还喊他皇帝伯伯时他们的关系很好。现在确是喊不出来了。
　　师傅对皇帝描述她此次入宫的目的，并告知在边境上王爷的军队已经向紫薇城压近。
　　皇帝甚是无奈，八方将有消息的只有四个人，只有两个人带兵秘密进入紫薇城。可两支军队对付王爷的千军万马太少了，这一战毫无胜算可言。
　　“是王爷搞鬼？”
　　“自古只有皇室和护国将军才知道八方将令的存在，能阻断八方将令联络的只有王爷一人，若不是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另外两人是怎么回事？”
　　“最近边境越发动荡，他们被围困出不来，将这消息送出便折损了数十人。这应该也是我那位好弟弟做的，他对皇位的觊觎早就不再掩饰，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与外邦勾结。”
　　皇帝越说越是气愤，最后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甩到地上。
　　外面的侍卫有动作了。
　　“别进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皇帝的命令，他们没有进来。
　　“逃吧。”她的仇恨还在，却慢慢转移到了他们谈及最多的王爷身上。这对她依旧温柔和蔼的皇帝伯伯，她恨不起来。
　　皇帝没有答应，从床内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他取出盒内的八方将令给她。
　　“我不能逃，我是皇帝，为了子民我不能逃，为了你爹的牺牲我也不能逃。如今我那弟弟重兵在握，能与他抗衡的便是这八支军队，可惜两支军队太少，不能挽回败势，送你们出城倒绰绰有余。我想将我的三儿子璟炀托付给你们，如今太子已经被他们设计杀害，有机会卷土重来的便是璟炀了。”
　　她接下了八方将令。
　　“帮我保护好璟炀。”
　　那是皇帝的嘱托。战争开始得很快，当她和师傅破开重重包围，带他走了皇帝告知的密道，密道尽头是一支精英小队，很快就护着他们离开了皇城。
　　皇城外的高山上，她望着皇宫方向，回想起皇帝和太子以前对她的好，眼泪竟不自觉地开始流下。
　　最后再为他们做一件事吧。
　　“一世灭，再起一世。黄泉路难，路不断。九州人，送归路。三途河，走两端，君归日，当方长。六道轮回，形不灭。灯火明路，待君归。孟婆汤，盛一碗，来世路，帝王家。”
　　师傅从她身后走来，“走吧。”
　　“嗯。”
　　皇家的唱灵词从来都不仅仅只有悲伤。
　　“你也会为我唱灵吗？”璟炀问。
　　“不会，”她摇摇头，“因为我会保护你。”
　　一队人马出了城后太过招摇，她和璟炀都是被通缉的身份，师傅决定带两人去暗月阁。军队首领也知道军队里藏个皇子太难，便托付人给了师傅。
　　此后，江湖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