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Six 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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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入喉后顺着食管而下的温热，是唇齿间残留的诱人香甜。
于是血管里那些渴求不得的躁动都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不再在生生撕扯着他的灵魂，宣告胜利般地渐渐平息了下去后，才让理智回归中枢，迷蒙的视野开始清晰起来。
锥生零渐渐看清了褐发女孩唇色的惨白，感受到了她瘫靠在他怀里的无力，气息微弱，也闻见了那白皙脖颈上的伤口散发的醉人味道。
“已经沦为只会吸血的野兽了吗，锥生零？”
头顶传来的质问声音和心音重叠，锥生零似乎仍然没有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变故中反应过来，攻击就已转瞬而至胸前，喉咙反上一股腥甜。
将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黑主优姬同时拽回到自己的身前，扶住了对方因为失血过多而支撑不住的身躯，玖兰枢冷漠看着锥生零被自己的攻击重重击到墙根。
身后墙体破裂的响动不小，银发少年却似乎已丧失了一切反抗的意志和能力，不闪也不躲地受了他这一击，只低着头，咳出了一口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方才吸食黑主优姬的。
中庭的月光之中，红褐色的眼眸里未有任何波澜，语调毫无起伏，“固执己见，一意孤行……锥生零，你果然只会伤害到你最不该伤害的人。”
但一贯激怒的话语却听不见任何反驳，低垂的发丝遮掩了锥生零的神色，玖兰枢漠然看着对方那副似乎已经无谓死生的姿态，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忽而失了继续对话的兴致，忍不住再度出手攻击，但抬起的手却被一道虚浮的力气拉住，身前一道轻弱的声音响起，褐发女孩似乎还保留着她最后一点点清明的神志。
“够了……别再伤他了，枢学长……”
玖兰枢停下了手，“你知道你在维护什么吗，优姬？”
黑主优姬此刻虚弱得如一碰既碎的枯叶，但她仍尽力勉强拽着他的袖口，阻止玖兰枢下一步的动作，语气虚浮却又无比坚定，“我不在意他是什么，枢学长……我现在只求您不要再伤他，我……”
只是恳求的话语到底没能说完，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被耗尽，女孩柔弱的身体骤然滑落后被一双臂弯搂住，然后打横抱起。
玖兰枢沉默了良久，抱着已彻底昏迷过去的黑主优姬，看着倒在墙根的锥生零，终是没有选择再出手。
于是他不再理会对方的情况，转身对着中庭院外的黑暗说道，“我带优姬先回去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您了。”
“知道了，枢你去吧。”回应他的是一道在暗处里若隐若现的浅色身影，马尾眼镜男人的脸上已露不出惯常的任何轻松笑容了。
月光躲进了乌云背后，夜空中唯一的光辉不再，唯有沉默与寂静蔓延。
玖兰枢带着黑主优姬往月之寮的方向走去，怀里的女孩在途中的时候就已再度醒了过来，但没有再开口说话了，沉默地被他带回月之寮的房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沉默地仍由他上药处理伤口。
他没有强迫黑主优姬给出什么反应来，只是给她端来了一杯温水，用和平日里一模一样的温柔嗓音道：“是在生我的气嘛，优姬？”
仿佛那时感知到的深沉杀意只是一个错觉，黑主优姬接过了水杯，终于堪堪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不再沉默，“抱歉，枢学长……”
“你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的错，又为什么要道歉呢？”玖兰枢坐到了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不是吗？”
黑主优姬半垂下眼，“所以……您和爸爸其实早就知道了？”
也算对眼前的少女的性情了若指掌，玖兰枢清楚虽然对方在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大条，但在某些事情上往往拥有着旁人没有的心细如发，便坦然承认，“是这样没错。”
“你该记得四年前理事长收养锥生零，是因为他的父母全家都被吸血鬼杀了吧？”他继续解释道，“其实那个时候袭击他们家的不是普通的吸血鬼，而是同我一样的一位女性纯血种，她在灭门的时候咬过锥生零。”
黑主优姬抬起了头。
“吸血鬼社会里有很多铁律法则，比如阶级压制，比如纯血种才有发展同类的能力，可以将人类转化为我们的同类，这份转化之力是任何人都无可违背的。”玖兰枢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去叙述，不愿再去刺激黑主优姬脆弱的神经，“锥生零四年前就被那个叫绯樱闲的纯血种转化了吸血鬼，尽管这些年他一直用自己的意志去压制，但如你所见……那并没有用。”
泪水无声滴落在衣料上。
“对不起，优姬，是我跟理事长建议不告诉你这件事的。”玖兰枢动作温柔地抹去她的眼泪，似是愧疚道，“我本意是不愿你承担这份痛苦的，却没有意识到这样会忽视了你被隐瞒的感受。”
但她也真就从始至终一无所知，甚至一点点察觉都没有。
眼泪不住地滑落脸颊，黑主优姬垂弓下背，自顾自地将脸埋在双手之间，她连哭泣的声音都已发不出来，只是身形微微颤抖着。
“别想那么多了，优姬。”玖兰枢将人揽入怀里，跟每一次安慰对方还小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尽量用自己的声音去安抚，“你今晚失血太多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锥那边有理事长呢，他会没事的……”
一下一下轻拍着黑主优姬的背，玖兰枢耐心哄劝着，丝毫不见气恼，直至怀里的泣不成声的女孩逐渐安静下去，在他话语里的催眠能力诱导下闭上了眼帘，归于一片沉沉睡梦后，才在她的耳边许下了诺言。
“他不会离开你的，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抱起已没有了任何回应的黑主优姬，玖兰枢将人放到卧室里唯一的床上，为她细心脱去鞋袜，将被子盖至脖颈处，手指温柔抚过对方似与他别无二致的红褐发丝。
“哥哥答应你。”
然而黑主优姬睡颜平静，已听不见这句承诺。
放下帷幕后，玖兰枢坐回到了卧室阳台前的小茶几旁，圆形的光滑桌面上摆放着一副残局国际象棋，白棋已被黑棋逼到最后，未再有反杀之力，只等待着黑棋的最后一步，一边还有两杯未喝尽的红茶，已不再散着雾气和清香。
这是他和理事长不久前的一局。
彼时的黑主灰阎还优哉游哉，爽快地投棋认输，“果然我已经变老了呀，脑子都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理事长谬赞了。”而他坐在对面，只是微笑回应，“不过是有兴趣，平时多练了练而已。”
“只能说天赋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羡慕不来的。”黑主灰阎给茶里加了两块方糖，“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悠和树里都不是什么工于心计的人，怎么生出了你这样善于谋划的孩子？”
“如若不这样，怕是我也不能在元老院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的手里活到现在了。”玖兰枢知道黑主灰阎并非是在意有所指，只是单纯地有感而发而已，答得心不慌气不乱，“毕竟优姬还需要保护不是吗？”
黑主灰阎却放下了搅拌的银汤匙，已不再是方才调侃的神色，“所以这就是你盯上零的原因？”
“但理事长您不是也是希望零可以好好活下去吗？”
即使暗藏的隐秘心思被说破，玖兰枢也依然气定神闲，反问得似是漫不经心，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抿了一口茶后，将茶杯放回到了茶碟上，“您不必焦虑，他会得到解药的。”
“你这是想将我的学园当做你的战场，枢。”黑主灰阎听出了内里一层的意思，已没有了任何品茶的心思。
“但您在建立黑主学园之初，不也是早就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真正永远远离纷争的乐园吗？”他双手交叉于膝前，平静看着黑主灰阎，“只要优姬和锥生在这里一日，那些威胁迟早会找上门来不是吗？”
玖兰枢记得当时黑主灰阎还想说什么，但这场谈话最后还是断于一条拓麻在门外送来的消息，说有不安分的夜间部学生又去找锥生零的麻烦，随后又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另一个风纪委员的事。
他和理事长都不怎么放心，便一起出去察看后，撞见了那副场面。
剩余的回想被敲门声打断，封闭的玻璃窗倒映出玖兰枢的模样，也倒映出推门而入的一条拓麻，对方在注意到床上熟睡的黑主优姬后走到近前来，将声音压低，“理事长那边说情况可能会不太乐观。”
“那就把这个给他吧。”
似乎对眼下局面早已有所预见，玖兰枢从上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件小东西，交给了一条拓麻，那是一个纺锤样的小玻璃瓶，上面雕刻着精美又复杂的花纹，内里中空被暗红色填满。
“转告理事长，如果锥生零开始出现堕化迹象的话，就把这个给他服下。”
“这是……”一条拓麻不解。
“我的血。”玖兰枢解释得轻描淡写，“虽然非主人的纯血种之血解除不了依附，但至少可以暂时稳定住他的发作，在深渊边缘的时候拉他一把。”
若是一向对玖兰枢尊崇不已的蓝堂英等人来，见自己的枢大人给出了纯血种的血液，肯定少不了不理解和愤懑，但一条拓麻只是震惊了一瞬，随即便恢复平静地点点头，接受了命令。
“知道了。”
在一条拓麻离开后，偌大的房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灯光昏暗，窗外的黑夜回以沉静凝望，玖兰枢依旧端坐于孤椅上，莫名又想起了锥生零，想起了他那副似乎丧失一切信念的颓丧之态。
仿佛再一次看到那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怀里，也是如此眼神看着自己，毫无留恋，缓缓地吐着绝望的话语：“送我最后一程吧，枢。”
玖兰枢自嘲地低笑一声，有些记忆越是不堪回首，越是在再度浮现之时，画面鲜艳生动如昨日一般，他始终忘不掉那些陈年的旧事。
是因为姓名一样的缘故？还是他们的眼神实在太过相像？
“仇恨给予人的力量的确很强，四年的时间啊，也算是个奇迹了。”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摆回归位，黑白两端分明，“不过只有仇恨的话只会造就出一个不肯低头的死局来，你还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理由才能继续走下去。”
“不要让我失望啊，锥生零。”他喃喃道，“毕竟唯一能够胜过仇恨力量的，只有爱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Six 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