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Thirty-seven 前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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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在地平线上逐渐被吞噬殆尽，墨蓝至深黑的颜色由西向东泼满天空，一轮圆月清清冷冷地升起，遥遥挂在天边远处，夜风吹拂而过的村庄里，一片静谧。
锥生鸣抱着干柴走进院子的时候，成仓连正在生火，下午那个救出来的小女孩则安安静静地抱腿坐在一边，肩上披着一件于她而言有些大了的披风，垂落的末端一直拖到地上，染上灰尘。
“你觉得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连叔？”锥生鸣看了一眼西边残暮的天空。
“这我可说不准。”成仓连将手里已经燃烧起来的干草团放到堆搭的干柴下，一边忙弄着一边回答道，“如果不算棘手的话，该是不出几个小时就能解决，但如果不幸遇见了几个麻烦的话，估计怕是要到半夜了吧。”
他语调轻松，与锥生鸣颇为担忧沉郁的神色完全不同，但却没有安抚下少年，锥生鸣坐到篝火旁，噼里啪啦的火苗映在眼里不停跳跃着。
“他们已经去了那么久……这个时候想必应该已经和那群吸血鬼对上了吧。”
“怎么，还在可惜自己没有跟过去？”结束了手上活计的成仓连瞥了一眼少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后，在锥生鸣的身边坐下，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行啦，总归还有下一次机会嘛，你老师心里自有一套对你的安排，别操之过急了。”
“我知道。”经历过下午和Zero那场短暂的谈话后，锥生鸣早就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对了，听泽之说，这次任务其实还隐藏着一个等级很高的吸血鬼？”
“是这样没错，怎么，你在担心他们会对付不来？”似乎意识到了少年在担忧什么后，成仓连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在锥生鸣的后背上大力拍了几下安慰道，“放心吧，有你老师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话里的笃定让锥生鸣不由微愣了一下。
“你知道主城十年前的那场吸血鬼之祸吗？”成仓连忽而道，微微一笑，“其实比起当年那场动乱来说，这群吸血鬼还算不得什么。”
锥生鸣没应声。
他当然知道成仓连口中的那场祸乱。
十年前主城被一群吸血鬼所侵占控制，连带着周边的一些村庄也被劫掠焚烧，而他的家，他所有的亲人都毁灭在那群吸血鬼的手里，最后只剩奄奄一息的他躺在废墟里，被老师救出，捡回了一条命。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有了要消灭这世上所有吸血鬼的念头。
“当时那批吸血鬼刚出现的时候，城里居民也不是没有反抗，但还是不敌那些拥有恶魔之力的怪物们，战斗主力的青壮年们根本没活下来几个，留下来的老弱妇孺们都被看管了起来，但凡有些反抗举动的都被毫不留情地吊挂在门口，像牲畜一样，被放血直到死亡。”成仓连没注意沉思的锥生鸣被勾起了怎样的回忆，有一下没一下得拨弄着火堆下的灰烬，继续道。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到最后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了，终日心里只有恐惧和绝望，默默倒数着自己的死期，于是就在最黑暗的时候，他来了。”
“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那个时候的感觉，但这都是真的，就像是神主降临一样。”成仓连感叹着，似乎还在怀念当时，“他一个人，只用着他手上的那一把刀，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了把持着城里最高统治权的几个吸血鬼，趁着城里大乱的时候，放出了幸存的居民们，然后带着一批还存有战力的人一起将剩下的吸血鬼尽数消灭了……当然，最后还是他出手最多，也因此可以说，那场祸乱几乎是他一个人平定的。”
一个人？
尽管一向知道Zero的实力是最厉害的，但锥生鸣听到最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看着成仓连，“老师居然这么厉害？”
“你以为城里能够保持这些年的和平安稳是因为谁？”成仓连笑道，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护卫队那些对付吸血鬼的手段都是他教的，年轻人的训练方案也是他提的，我们目前所了解一切有关吸血鬼的信息也从来是他讲的，多亏了他，现在的我们虽说还无法达到他那样的程度，但好歹都能够面对吸血鬼的时候有一战之力了。”
“所以就算没有小队其他人，你老师也不会出事的，反而他才是保护所有人的真正保障。”
成仓连深吸了一口烟后，伸手揉了一把锥生鸣的头发，“也正是因为这个，每出一次任务，他需要衡量的东西要比我们多上太多，必须确保大家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成功，你好好听他的安排，就绝对没错。”
“……嗯。”
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敲打一番的锥生鸣抬头望着远处已然一片黑沉的夜空。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小队们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激烈战斗，有没有找到那些可能还幸存的村民，他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着他们能够尽快平安归来……
忽而，一团自院门口掠过的黑影打断了锥生鸣的思绪，他和同样敏锐地察觉到异状的成仓连对视过后，神色都不禁严肃了起来。
Zero之所以留下副队成仓连驻守，就是担心队伍主力被牵过去后，村庄这边再生什么变故却无战力抵抗，而将锥生鸣送过来，也是存了一点让他来帮忙的心思。
那团黑影是模糊看出了一个人形，飞掠的速度却根本不像一个人类，成仓连按下了准备起身的锥生鸣，“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看好小姑娘。”
命令已下，锥生鸣只能点点头，顺从地抱起小女孩往屋里走去，成仓连则拿起自己的武器，出门便向着屋顶墙壁间穿梭跳跃的黑影追了上去。
然而追出不到半里路，黑影就已经消失无踪，成仓连停了脚步，觉得有些不妙，就在他正想着他是不是被故意调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了安静的夜空。
是那个小女孩。
认出了声音的成仓连哪里还管其他，即刻转步往回赶去，步履匆忙，而当他回到小院的时候，只看见了睁着一双惊恐眼睛的小女孩跌倒在地上，旁边却没有了锥生鸣的身影。
“有……有一条黑蛇……它突然冒出来……然后变成了一个人……抓走了小哥哥！”
成仓连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浑身冰凉。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镇定，准备开口再问小女孩有没有看清吸血鬼是往哪个方向逃的时候，忽然又听见了有吵闹的人声脚步动静从远处传了过来。
他转头望去，几簇火把的光亮在蜿蜒的道路上缓缓移动着，显眼不已。
就如同Zero现在所看到的血色狼眸一般。
“玖兰……枢。”
他缓缓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沉沉，眼眸灰暗，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来。
而随着他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荡开时，黑狼半踞的身影逐步拉长变形，幻化成一道修长的身影，原本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血红之眸黯淡下去，恢复回更加平静温和的红褐之色。
“三百年未见，感觉你比以前变了不少。”
玖兰枢微笑看着Zero，语气里却没有表现出多少久别重逢的喜悦来，而是一种难言的惋惜喟叹。
然而Zero却再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在他记忆里，本该是带领着吸血鬼的秘党贵族们隐居在南方的纯血君王，半晌后才收回了视线，偏下眼眸，错开两人维持已久的相视。
“……是吗？”Zero望着玖兰枢身后虚空的某一点，一副看起来不太想继续叙旧的样子，“你倒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然而话出口后，Zero才忽然间意识到，原来他的有些记忆，从来不会随着三百年的光阴逝去而褪色成沙。他依旧清楚地记得眼前的这个吸血鬼，以及他们之间从认识以来的所有事情。
就好像这分道扬镳的三百年来，从来不存在一样。
“这被赐予的无尽生命，其实往往所意味着的，不就是一成不变的寡味余生吗？”玖兰枢唇边的笑意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Zero的视线因为这暗含自嘲的话又转回到了玖兰枢的身上，他凝视了对方许久后，神色终于不再冷淡，缓和了语气，“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这样的话。”
“只是有时候觉得生活太过无趣了而已。”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谈话的气氛才终于有了故友再见的轻松味道，Zero将手里长刀收到背后，结束了叙旧，“怎么突然间会到这里来？南方那边不需要你坐镇了吗？”
“我在一个月前得到消息说，之前一直追查的魔党余孽又有了踪迹，最近诸事还算太平，就想着也可以顺便出来透透气，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村庄。”玖兰枢缓缓回答道，“然后就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在你们去救人的时候，我错开去其他地方找那个余孽的踪迹，结果只发现了一群剩下的这些小喽啰们，顺手就解决了。”
“没找到那个纯血吗？”Zero皱起了眉，难道是对方察觉到他们入侵后就即刻逃走了？还是其实从一开始就潜伏在了别处？
玖兰枢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你难道没有那么一秒觉得，万一其实我才是你要找的巢穴主人？”
“你？建立这样一个连防护阵法都没有的巢穴？手下以Level E为主？”Zero淡淡瞥了玖兰枢一眼，以反问回以了否认，根本没有把这个玩笑放在心上。
他太过了解玖兰枢了，对方若是真的想像魔党那样奴役虐杀人类的话，就根本不会是这样像虫子一样只知躲藏的行事作风。
于是他没能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始追问一些正事，“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Zero大人——Zero大人——”
通道里由远及近的呼叫声将这句问话突然打断，伴随着仓促的脚步声。
越野泽之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看到里面孤身一人的Zero刚好转过身望了过来，语气着急不已，“村庄那边出事了，阿鸣可能被一个吸血鬼抓走了！”
其实在被重重扔到地上之前，锥生鸣的意识就已经清醒大半了。
他狼狈地躺在地上咳了几声，身上碰摔的剧痛让他没能立即再爬起来，缓了片刻后才慢慢睁开了眼。他似乎被带到了一个山洞样的地方，光线昏暗，只有地上的几只蜡烛幽幽地燃烧着。
“醒了？”
一道像是破烂拉风箱里吹出来一样的嘶哑声音响起，锥生鸣还没来得及躲开的时候，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下巴，被迫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一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太过苍白的一张面孔，以及一双……
“……吸、血、鬼。”
艳红如血的眼眸足以彰显身份。
尽管锥生鸣心里早已有所铺垫，但在看到这样一双透含着危险的眼睛时，还是不禁让心漏跳了一拍，定了心神后，他嫌恶地偏开头，想要逃开对方手指的禁锢，却被巨大的力道牢牢固定在原位，动弹不得分毫。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锋利指甲划过锥生鸣的脸颊，渗出了点点血珠，从苍白吸血鬼袖口中游出了几条小蛇，一直爬到锥生鸣的背后，然后化为粗绳，将准备逃脱的少年绑缚了起来。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而已，不会伤了你的。”苍白吸血鬼温和微笑，将锥生鸣半空吊起，彻底限制了对方还在挣扎的动作。
他相当彬彬有礼，对锥生鸣投来几乎要把他千刀万剐的凶狠眼神浑然不觉，“很冒味之前听到了你和另外一个人的对话，似乎你们提起了一个可以只用一把刀就能杀死我们血族的人……是真的吗？”
“那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回答你——呃——”
即使已经落入敌手，但依旧根本不想配合对方的锥生鸣突然噤了声，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蛇缠绕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收紧了身躯。
喉咙上的压迫一点点加重，肺内空气逐渐耗尽，窒息的痛感开始从胸口蔓延上来，眼前一片模糊，就在锥生鸣以为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脖颈处的力道骤然放松，给了他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
濒死线上走过一遭的锥生鸣猛咳出声。
苍白吸血鬼从锥生鸣身上接回了小蛇，语调依旧温柔，“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吗？”
锥生鸣咳了半天才终于缓过劲来，咽喉却依旧疼痛，抬眼瞥见苍白吸血鬼有些急切的表情，以为对方这是怕了老师，嘲讽一笑，“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然而苍白吸血鬼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流露出担心害怕的神情来，反而愈发地激动了起来，随即转身就从一个摆放在洞穴中央的厚重馆木底层中，拿出了一张卷轴，在锥生鸣的面前缓缓摊开，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期待，“是他吗？”
泛黄脆弱的纸张上用墨笔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头像，精致年轻的五官，肃杀凌厉的眼神……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锥生鸣不禁喃喃出声，“你怎么会有……”
他脑海里的思绪因为这张突如其来的画像一时间被打乱，开始不太明白现下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
而少年这样无措的反应，就是给了苍白吸血鬼一个肯定的回答。
“呵呵呵呵呵……”他不由低笑出声，垂下了头，连带着脸上逐渐癫狂起来的神色，“……真的是他……居然在这里……呵呵呵呵……我终于……”
锥生鸣听着对方这阴恻不已的笑声，只觉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对方究竟确定了什么，只能慌乱开口，“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
苍白吸血鬼终于停止了低笑，他抬起头，眼神里已完全不复一开始的淡定从容，而是一种诡异的兴奋，“你真的想知道？”
锥生鸣此刻却有些不敢再开口了，他忽而感觉自己即将要接触到一些他根本不想听到的事情，然而苍白吸血鬼根本没有等着他点头，就自顾自地缓缓收起了卷轴，微笑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画像上的人时，是在我族被灭之时。”
“那还真是一场腥风血雨啊……”苍白吸血鬼似乎陷入了脑海中久远的回忆，他的目光开始迷离，嘴角笑意却带上了一抹讽刺意味，“那时的他还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代表那群软弱的秘党和我们战斗……总是和他们那个秘党新君王一起……怎么称呼来着，王之骑士？呵呵……真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会和你们人类混在一起……”
叙述到最后，苍白吸血鬼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尽管锥生鸣有些听不太懂里面一些一些“秘党”“君王”的字眼，但至少听明白了一点，Zero以前曾剿灭过眼前这个吸血鬼的家族。
他从不怀疑Zero的手上死过多少吸血鬼，也不会把这个称为罪孽深重，冷静问道：“所以你是来找我老师复仇的？”
苍白吸血鬼又笑了。
“复仇？呵呵……怎么可能？毕竟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强大，在和他的交手之中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找过他的吸血鬼无一不都丧命于他手，谁还敢再复仇？都是有多远跑多远……”他挑起了锥生鸣的下巴，“不过我还真是幸运啊，一苏醒来就抓到了身为他学生的你，呵呵……血祖在上，不妄我这三百五十多年来所遭的罪。”
锥生鸣原本无畏的瞳孔在听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微微放大。
“等一下，你刚说什么？三百五十年？”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应该是睡糊涂记错了吧，吸血鬼，哪里会有这么长的时间？”
苍白吸血鬼却对锥生鸣过激的反应感到不解，“虽然我的确沉睡了很久，但这种时间还是不可能记错的，怎么了？”
锥生鸣一脸不屑，“真是太逗了，老师今年还没过四十，怎么可能在三百五十年前就杀灭了你的家族？如果你记的时间是对的，那又和我老师有什么关系？你认错人了……”
苍白吸血鬼没有说话，他看着锥生鸣，若有所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是吗？”他绕有兴味地双手交叉在面前，反问道，“可这副画却真的是我三百多年前，在杀了一个秘党画师后，从他的隐藏秘箱里翻找出来的，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而且连战斗方式都如此相同？”
“那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从来没有人可以活过三百五十多年。”锥生鸣倔强反驳。
“呵呵……”苍白吸血鬼似乎明白了锥生鸣在极力否定什么，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贴在锥生鸣的耳边，声音低缓。
“谁告诉你你老师是人类的？”
锥生鸣的表情凝固在了这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傻，还是一直在故意欺骗自己？”苍白吸血鬼抓着锥生鸣后脑的头发，眼对眼，微笑道，“问题很简单，不是吗？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就只有你老师可以杀死我们血族，其他人却连面对一个普通吸血鬼都基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你们人类真的可以像他那样只凭一把刀就能斩杀得了我们？你太天真了，让我来告诉你……能杀死我们血族的，从来只有同类。”
“不……不可能！”
“那我再多问你几个问题好了，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关于他的过去，从哪里来，有没有亲人朋友，经历过哪些事？也没有告诉过你们他那可以杀死吸血鬼的能力究竟是从何处来？他的容貌是不是已经很多年没有没有再有丝毫改变了？”
锥生鸣语塞。
Zero的确跟他很少谈起过去的事，也甚少透露心底想法，只有在下午那场谈话时才稍微说起了一些，而这十年来容貌不改……锥生鸣依然不信苍白吸血鬼的说辞，强行压下了脑海里翻腾的胡思乱想，镇定道：“你在骗我，老师他不可能是吸血鬼，他没有獠牙，不怕阳光，更不需要喝血，虽然是有些神秘，但怎么也不会是你所说的吸血鬼，他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对付你们这群恶魔，绝对不可能！”
苍白吸血鬼一见锥生鸣是这样的坚定态度，便顿时失了兴趣，拍了拍少年的脸颊，“我只是告诉了你我所知道的而已，你爱信不信吧，等你老师找过来，你再去问问他如何？”
锥生鸣没有再搭理对方的话，安静地看着苍白吸血鬼自觉无趣地又转过身去，回到棺椁旁翻弄着又找什么东西，趁着这会儿没有被注视的间歇，锥生鸣悄悄反勾着手指，将一把防身用的小刀从袖子里慢慢移了出来，他的武器早在昏迷时就被对方丢掉了，好在Zero一贯要求他多备以防不时之需，苍白吸血鬼也没有想着要去搜他的身。
他将将薄利的刀身伸插进腕处的绳圈，一点一点磨割着，绳索虽然是被吸血鬼变出来的，但韧度却依旧只是普通绳索的韧度，上下几个来回后，只剩一点纤维还连接着。
锥生鸣一边注意着苍白吸血鬼的动向，一边加快着手上的动作，摸索着绑缚身上的其他绳结，在苍白吸血鬼再度过来的时候，停止了一切，手腕迅速缠上悬吊的粗绳，佯装无事发生，然后就看到了苍白吸血鬼手里的一个趁着鲜红液体的小小玻璃瓶，“那是什么？”
“一个实验品。”苍白吸血鬼心情不错地回答道，但其他的就再也没透露了，而锥生鸣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他全神贯注在苍白吸血鬼的身上，寻找着时机。
“其实我还是建议你早点放了我……”
掌中刀旋转，将身后最后一点束缚割断，锥生鸣在苍白吸血鬼更靠近自己的时候，一脚向前，猛然蹬踩在对方的肩上，同时松开了手中的悬吊绳，借着荡势快速落在了苍白吸血鬼的身后。
稳住了身形后，锥生鸣立即就向似乎还没有预想到变故的苍白吸血鬼背心口处刺去，刀尖还没有接近之时，一条黑蛇就从苍白吸血鬼的肩上游下，一伸就咬住了锥生鸣手上的小刀。
“你的动作太慢了。”苍白吸血鬼这个时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道，黑蛇也随着他的话不断变大了身躯，足足有一人之粗时才停了下来，不由让锥生鸣后退了几步。
“还是让它和你玩玩吧。”
锥生鸣狼狈地躲开了黑蛇的第一次攻击，这个洞穴太小，根本不能让锥生鸣拉开距离，只能勉强躲避着蛇尾挥舞的方向，他的小刀在坚硬黑亮鳞片的面前根本发挥不了任何用处。
尽管在Zero手下已经训练多年，但锥生鸣的实战经验还是有些少了，更何况是面对这样一条庞然大物，还要随时提防着另一边苍白吸血鬼出手，很快锥生鸣的身上就负了伤，然后一个不及反应就被响空的蛇尾狠狠地打到了地上。
身体仿佛被截成了两半，疼痛霎时弥漫了全身，锥生鸣感觉体内所有的内脏都好像错了位，然后猛然咳出了一口鲜血，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你还是安分一点吧，我可不想在Zero来前就一个不小心失手杀了你，毕竟挑衅一个纯血种可是任何一个人类都不敢做的事，你们啊……真的是太脆弱了。”
居高临下的声音响起，苍白吸血鬼踩住了锥生鸣还握着小刀的右手。
锥生鸣躺在地上，死死盯着一副看着可怜人模样的苍白吸血鬼，他的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一群类似的身影来。
多么像啊，这样的语气和眼神，和十年前那群自以为是的吸血鬼是多么地像啊。
肆意的狩猎杀戮，将失血而尽的尸体弃之如履，最后以一把狂欢的纵火销毁了一切，仿佛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人类只是蝼蚁。
锥生鸣感觉一股火焰又从自己的胸膛里燃烧了起来，方才对战产生的那一点恐惧瞬间荡然无存。
“今天死在这里的只会是你，不是我。”他强撑着一口气，“无论有无我做人质，你的结局在遇见我老师那一刻都已经决定下来了。”
“你居然还那么相信他吗？”苍白吸血鬼轻笑。
“当然。”锥生鸣咬牙切齿，“不仅是他，我也一定，一定会杀光你们所有吸血鬼！”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苍白吸血鬼挥手，巨大黑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向锥生鸣张开了血盆大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三道寒意的刀光倏忽从空中划过，其中两道将黑蛇高高举起的身躯斩成三段，还有一道直向苍白吸血鬼而去。
苍白吸血鬼却丝毫不见惊讶，直接瞬移到棺木上，躲开了这道攻击，抬头看洞穴入口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
“你终于来了。”苍白吸血鬼道，他将小玻璃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我差点就要以为你根本找不到我们了。”
“是费了一点功夫，毕竟谁一开始也没想到已经废弃的巢穴的底下还有一个空间。”Zero收回了长刀，然后走到还在流血的锥生鸣身边，简单确认了一下伤势，“怎么样？”
“我还能撑住。”锥生鸣强露出一个微笑。
“那就再坚持一下吧，马上就结束了。”Zero将锥生鸣抱起到墙根边，安抚道。
摸了摸锥生鸣的头后，Zero利落起身，缓步上前，刀尖指地，“你是哪家纯血的后裔？”
“景山。”苍白吸血鬼向Zero行了古老的礼节，“有幸观看过您追杀我族的英姿，今日终于得以报仇的机会。”
话语间，被斩落在地的黑蛇段又开始活动起来，半截的身子蠕动着，逐渐又长成了全新的一条，转眼间就有三条粗壮如碗口大的长蛇盘桓在Zero的周围。
“那还真是抱歉，我杀过太多吸血鬼了……”Zero丝毫不惧黑蛇的威胁，举刀直向苍白吸血鬼，“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他的身形一跃而起，转瞬就已抵达了苍白吸血鬼的面前，完全躲开了突袭而起的交错黑蛇们，这次苍白吸血鬼还未移开半步之时，刀尖就已经抵近了他的咽喉。
这样迅捷的攻击已经不是普通人类那过家家式的玩闹，苍白吸血鬼也不免被逼停了一秒的呼吸，他微微偏侧了身子，一把将Zero递过来的刀尖紧紧握在了手里。
倘若这是一柄普通的刀，则根本不能伤害任何一个纯血种，就连一点伤口都无法造成，然而这样的定律在这把刀前根本无法成立，苍白吸血鬼虽然挡下了Zero这一击，但他的手还是因为锋利的刀刃而划出了深深的伤口。
鲜血不断流下。
“你果然……”苍白吸血鬼的感叹话语被Zero将刀抽回的动作打断，Zero欺身而上，顺便将刀换了手，转换了角度向上划过。
于是苍白吸血鬼的身上又多了一道斜形的伤口，他被伤到的同时又被Zero推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
然后就化成了一缕散尽的黑烟。
Zero动作没有因此而停滞一秒，手中刀转不停，反手就又刺进了再次朝他而来的长蛇，顺势回转了身体，定眸再看之时，才发现此刻已有另外一条爬向了旁边的锥生鸣。
长蛇游近之际，身形变化，又恢复了人形模样，苍白吸血鬼将锥生鸣擎固在怀里，锐利的指甲扣在少年的脖颈上。
“若是再往前一步的话，你学生的命可就难保了。”
“原来你只会挟持人质吗？”口上虽这么说，Zero还是停下了脚步。
“没有办法，我才刚刚苏醒，刚刚囤下的食物也被你们救了出来，不过我看刚才交手，恐怕全盛时期的我也依旧敌不过你，只能这样了。”苍白吸血鬼惆怅道，“手段不分高低贵贱，有用就行，现在，把你手上的那把刀扔掉。”
Zero叹了一口气，依旧照做，将刀丢远，落在地上清脆一声碰撞，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放开他吧，我会让你离开这里。”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见Zero在他的威胁下听话无比，苍白吸血鬼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有幸抓到了你的软肋，真是血祖眷顾，终于可以让我……”
“你到底想要什么？”Zero打断了话。
苍白吸血鬼冷冷一瞥镇定自若的Zero，丢了一把小刀过去，是方才锥生鸣那把，“我要让你自裁谢罪。”
然而这次Zero却没有捡，只是淡淡道：“我再说一次，你如果现在放开他的话，我可以放过你的性命。”
苍白吸血鬼因为Zero不再配合的行为有些恼怒了，他更加抓紧了锥生鸣，“你还想要不要他——”
威胁之语还半卡在喉咙里的时候，从蜡烛所照不到的黑暗中突然射出了一块小石子，打在苍白吸血鬼的手肘上，尖锐的疼痛让他挟持的动作一瞬紧张不再。
Zero把握住了这一小小的破绽，再度欺身而上，鬼魅的身影冲到了苍白吸血鬼的面前，最接近的一刹那，展开了右手，一柄白色长刀虚空而出。
同时左手拽过已经有些神志模糊的锥生鸣，俯身躲过苍白吸血鬼的利爪，然后右手腕提转刺，直接将白色骨质长刀送进了苍白吸血鬼的胸膛！
这一次他不再化为黑烟，而是瞪大了一双眼缓缓半跪倒下，那一瞬间，他看清了胸口这柄刀的是如何形成的，那样的能力，那样的能力……
他的嘴角流下鲜血，哽在喉咙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视线不由向下转移到Zero怀里，少年正睁着一双混沌朦胧的眼，也在看着他。
锥生鸣其实一直处于一种混混沉沉的状态，所视所闻皆是一片模糊，只感觉身上忽而被人禁锢，又忽而松懈开来，一阵天旋地转后，最后落入了一个让他觉得十分安心的怀抱。
然后就在那一片混沌中，他看到了一双艳红的眼眸。
仿佛在诱人入深渊，言语犹在耳畔，
“……能杀死我们血族的，从来只有同类。”
锥生鸣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眼，任由自己沉进一片无尽的黑水中，也因此没有看到另一个身影的出现。
“你身手退步了啊，Zero，最后还是要我来帮忙。”玖兰枢从躲藏的角落里施施然走出，捡起了被Zero丢到一边的长刀，叹惋道，“怎么说丢就丢，好歹也是我曾经花了那么大功夫铸造的。”
“谢谢了。”Zero收起了手里的骨刃，重新抱好已经彻底昏过去的锥生鸣，看着玖兰枢走到奄奄一息的苍白吸血鬼身边。
“夜安啊，景山家的余孽。”玖兰枢高举起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苍白吸血鬼认出了自己，“让孤亲自追杀到这里，你还是第一个。”
苍白吸血鬼扯出嘲讽的冷笑，拼着最后一个口气，断断续续道，“你们秘党……已经胜利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同类操戈……何至于此？”
“这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啊，对付统治敌人从来不是要斩草除根吗？”玖兰枢微笑，“不过对于你们景山一族来，理由还要再多一个。”
“凡是那晚参与虐杀她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刀刃横划而过，地上的躯体顷刻化沙。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Chapter Thirty-seven 前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