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Two 夜巡 ...
-
黑色身影很快在玄关处消失，只剩锥生零和黑主灰阎的餐桌陷入了沉默的寂静。
锥生零一言不发地收回了注视玄关的视线，开始收拾起饭后留下的碗筷，而黑主灰阎敛起了笑脸，他似乎几次想要跟锥生零说些什么，但还是看着锥生零收整完毕后独自一人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黑主灰阎轻轻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水上去。
锥生零的房间色调冷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床铺桌面和书架太过干净整洁，反而显得少了一丝温暖的人味来，铝塑的药板静静搁置在书桌上，里面的药已只剩最后一粒了。
银发紫眸的少年站在窗边，遥望着远处深沉无垠的夜空，教学楼的星点灯光被树林的黑影重重包围。
“感觉你现在消耗的血液锭剂比以前多了呢。”
锥生零回头，温水连带着药片就递到了眼前，黑主灰阎故作困恼，“以后该怎么跟优姬说呢，消炎药的借口怕是不能再用，不然说是维生素好了。”
“她知道血液锭剂长什么样子，你的借口太拙劣了。”
锥生零将最后的一片倒进了水里，白色的药片融入水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澄澈的清水瞬间变成瑰丽的红色。
像名贵的醇厚红酒，又更像人血，被一饮而尽。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不肯告诉她这件事？”黑主灰阎反问，“你们朝夕相伴，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心里蛰伏的燥郁并没有被饮下的血液锭剂消弭，随时破开束缚的暗黑就这么躺在血管里，在冷眼旁观着他的挣扎，在嗤笑着他的不自量力……锥生零开口回答。
“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她牵扯越早只会牵扯越深。”
黑主优姬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耳边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头顶则是无边动人的月色。夜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了晚间的寒意，以及暗处的轻微响动，慌乱的脚步，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还有几句窃窃私语……在这样安静的氛围显得越发突兀和惹人注意。
其实她多少能够理解锥生零餐桌上时表现的不满。
虽然夜间部的学生已经开发出了血液锭剂做替代品，也在玖兰枢的约束下而遵守着不对人类出手的规则，但这份危险却又因为日间部女生们的诸多主动而依然存在着。
作为维护黑主学园和平的风纪委员的他们根本无法放下任何的警惕……比如现在。
“现在是日间部的夜禁时间，你们两个不待在寝室里面，跑到在这里做什么？”
围墙跟前的两个鬼祟身影都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便看见一道黑色身影从树枝高杈间一跃而下。黑主优姬稳稳落在地面上，借着月光，看清了这两个身穿日间部黑色校服的女生。
一个跌坐在地，另一个正帮她站起。
“由原……由原她的腿好像受伤流血了。”其中帮忙的女生倒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地拉住了黑主优姬，“黑主同学你能帮一下忙吗？”
摔倒女孩的白色长袜上沾满泥土和小碎石，袜边被褪至小腿，露出了已经被划了不少细小伤口的膝盖，鲜血正不断渗出，黑主优姬连忙走近蹲下。
“回去之后罚抄校规二十遍，后天交到理事长办公室。”她一边轻车熟路地布置了惩罚，一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净的手帕，迅速而简单地为那个名叫由原的女生包扎好伤口。
另一个女生委屈解释着，“由原只是想见一下夜间部的学长们……”
“小米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呀！”
但名叫由原的女生却丝毫不领这份情，拉着同伴连忙让她住嘴后，很不客气地推开黑主优姬搀扶她的手，“这点伤算什么，真是倒霉，好不容易翻墙过来，没见到夜间部的学长却见到的是风纪委员。”
黑主优姬已经见多了这样不遵守规则的学生，早已被磨得没了任何的脾气，拽住了还想有所动作的由原，学着锥生零不容反驳的语气，“不许再动了，你们两个现在该做的就是回宿舍。”
“我不要！”
“既然她这么不情愿，风纪委员同学又何必这么不通情达理？”
调侃的声音突兀插进了对话，黑主优姬向身后转过头，看到有两道白色的修长身影从树林间缓步而出，黑影也渐渐从两人的面庞上褪去，是蓝堂英和架院晓。
认出来者的两个女生仿佛身陷在了美梦之中，眼神逐渐兴奋，“偶像学长……”“还有架院学长！”
被女生瞩目的蓝堂英挂着优雅的微笑，将饶有兴味的目光放在了黑主优姬身上，看得对方的身形在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他轻笑了一声，没再去看黑主优姬，而是在由原睁大的惊喜眼神中缓缓靠近。
“你受伤了吗，我美丽的小姐？真是可怜呐……”
然而他想要触碰女生的手却被旁边的黑主优姬一把拍开，她眼神戒备，挡在了蓝堂英的面前，阻止了他的靠近，“夜间部的学生们现在应该都在上课吧。两位学长怎么突然出来了？”
蓝堂英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轻佻如故，“我们只是受了枢大人的命令出来查看一下情况而已，不要用这样看敌人的眼神看我们，风纪委员同学，我对她们两个没什么恶意的。”
他扣住了黑主优姬的肩膀，低垂下头贴近了她的耳边，对方褐色发丝下的白皙脖颈就在近前，忽而起了戏弄之意。
“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你……”
可惜话还未完，眼前转瞬就有几道电光突起。
“我觉得，蓝堂学长还是不要逾越边界的好。”黑主优姬袖间的狩猎女神已伸长成棍，斜横于两人之间，她未退一步，“这样的行为只会给枢学长带领的夜间部抹黑。”
不提玖兰枢还好，一提起玖兰枢，黑主优姬这提醒告诫的话语却在未想有此反抗的蓝堂英听来，成了依仗着玖兰枢那旁人始终不清缘由的宠爱的骄纵示威了。
她有什么资格跟他这样说话？蓝堂英气极反笑，以黑主优姬未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将她手里的那把狩猎女神打落在地，然后拽过黑主优姬的右前臂，将人反拉近自己，将所有反制的动作禁锢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我倒没想到今天没有那个锥生零跟着，黑主同学你的勇气依然不小呀。”只想着好好教训一下怀里女孩的蓝堂英用一种堪称恶意的眼神审视着黑主优姬，“真不知道你身上哪点值得枢大人看重？长相一般，资质愚笨，行事莽撞……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至少还有一个优点。”
他靠近了黑主优姬的脖颈，“上次的确有闻到过一次，你的血要比一般女生要甜美许多呢……也怪不得枢大人这么在意你，是因为你的血吗？”
那双湛蓝的眼眸开始变得血红，而手腕也根本用不上力气去挣扎，对方的话语宛若恶魔低语在旁，脑海深处里某些让黑主优姬不太舒服的记忆开始随着身体本能带来的战栗而苏醒。
“所以……可以让我尝一尝吗？”
“你尽可以试试。”
身上的禁锢感顿消后就是腰间不知何处而来的另一力道，黑主优姬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就又落入一个略带冷气和熟悉的怀抱，同时听见了子弹上膛的机械咔嗒声。
血蔷薇的枪口抵在了蓝堂英的后脑，没有人知道何时出现于此的银发紫眸的少年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个已死之人，持枪的手稳若磐石。
“袭击风纪委员，罪加一等。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将你就地格杀，蓝堂英，现在就算是玖兰枢也救不了你……我不介意我的猎杀功绩上再添一个Level B。”
无人可以阻止他随时可能扣动扳机的动作。
所有在场的吸血鬼和风纪委员都清楚，虽然普通的武器几乎对自愈力强悍的吸血鬼造不成多大损伤，但经由源金属锻造而出的猎人武器却只需瞄准头或心脏，就能终结除了纯血种外所有吸血鬼的性命，贵族阶级的血统能力也无力回天。
蓝堂英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我想你误会了，锥生同学。”
一直在旁没有参与的架院晓终于开了口，他举起手以示没有威胁，拽住了显然还想有所动作的蓝堂英，“英他只是跟黑主同学开个玩笑而已，没有恶意的。”
解释得如此轻描淡写。
锥生零持枪未动，只是反问道：“那不知在两位学长眼中，我如果现在开枪的话，是否也算一个小小的玩笑呢？”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彷佛在说笑，但黑主优姬听得出来，锥生零是真的动了杀意的。
尽管也很讨厌一向因为玖兰枢的缘故而看自己不顺眼的蓝堂英，但黑主优姬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对峙的局面根本没法收场，她和零已经够不受夜间部待见了，闹得太过难看只会让黑主灰阎和玖兰枢那边烦心，况且……
“算了零，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黑主优姬心里轻叹一口气，拽了拽锥生零的衣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两个一直被忽略的日间部女生。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孩们早已不见了之前的兴奋和狂热，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恐惧，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们四个，相互抱着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既然两位学长是枢学长派出来查看情况的，现在也该回去继续上课了吧。”
“今夜之事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还希望两位学长日后能够谨言慎行。”黑主优姬重新站回了地面，轻轻按下了锥生零握持着血蔷薇之枪的手，“我们风纪委员还要处理无关人士，就不送了。”
这样的处理倒有些出乎架院晓的意料，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及时地捂住了依旧不忿，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蓝堂英，顺水推舟地带着好友告辞，“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林间的黑暗重新接纳了白色的身影，吸血鬼的气息逐渐远去。
已将那两个日间部女生打晕的锥生零看着黑主优姬紧绷的身形终于放松了下来，回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狩猎女神，将它复原后收回衣袖原位，然后在对上自己时，露出了一个难掩尴尬心虚的笑容。
“那个……零？”
于是严词训斥的打算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奈，锥生零道：“这一个月的训练课程加到每周十个小时。”
明明出门时还信誓旦旦不会有什么的问题，结果临到关头还是要靠人来救，黑主优姬自知学艺不精，也深知这次万幸有锥生零帮她，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乖乖点头认错。
“知道啦，知道啦。”
将两个日间部女生带回理事长宅后，黑主优姬依言没有向黑主灰阎提起蓝堂英袭击的事，锥生零也默契地没有拆穿，但黑主灰阎到底老练，多多少少听出了养子养女话里的异样，将日间部两个女孩的记忆抹去后，让黑主优姬留下来照看她们，派锥生零继续去夜巡。
“已经秋天了，这么深的夜里不允许再在外面脱外套知道吗，记得回来还要继续喝药量体温，千万不要再着凉了……”
无法违拗黑主灰阎和锥生零两人达成的一致意见，黑主优姬只能叮嘱起出门的锥生零，念念叨叨像一个老妈子一样，锥生零应了她好几声才得以从理事长宅离开。
夜空之月已至中天，中央塔楼的黑影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样伫立在校园里。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铁锈灰尘的味道，窗台上爬着青苔，窗前站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红褐的发色在阴影中被染成了一片纯粹的黑，只有一截衣袖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了白色。
脚步踩踏在楼梯上是负担不堪的吱呀声。
玖兰枢斜倚着墙，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他看着预料之中出现的银发紫眸少年逐渐从楼梯口走上来，神色冷然，似乎不怎么讶然看到他的出现。
“怎么，今晚的夜间部是没一个人打算好好上课的吗？”
“英他们回去后向我坦陈了今晚发生的事。”嘴角勾起的是浮于表面的礼节微笑，玖兰枢解释道，“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两个了，希望优姬没有被吓到。”
关于黑主优姬在这所校园里的一切，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过玖兰枢的半天时间，锥生零对于这样的获取消息速度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来，他在踏进这座塔楼铁门，感知到了塔顶上那股不容忽视的纯血种气息时，就多多少少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但这种事情也似乎并不值得玖兰枢专门来此一趟。
“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锥生零抬眸漠然，讽刺道，“但如果你和你的夜间部能够远离她一点的话，她也许能更加安全一点。”
幸得玖兰枢涵养极佳，并不将这样堪称冒犯的说话方式放在心上，不至于为这几句动怒，他依旧维持着微笑，“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要感谢一下锥生同学，以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要操心学校秩序，真是为难你了，所以……”
只是同样是对风纪委员的慰问之语，但这一次却是跟下午那时对黑主优姬的语气截然不同，望向锥生零的红褐色眼眸里也多出了几分别有深意来。
“……也想关心一下锥生同学的身体状况。”
空气流动的刹那，突然暴前欺身而近的动作将锥生零逼退数步，将人重重地压制在了墙上，后半句才在转瞬惊变之后慢慢补上，交叠的清浅气息之间，是意味不明的感叹和如判罚命轨的审视。
“你的反应变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Two 夜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