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哥哥》非榆

2、下

　　04
　　我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可与之相反，幸村的病情却在恶化。
　　有一天幸村给我削苹果时刀骤然插在我脚掌前一点的位置。
　　我惊呆了，却下意识不敢去看哥哥的神情。我捡起刀，勉力笑道，“不想削也不要这样啊，发脾气的哥哥很讨厌呢。”
　　然后接过苹果，削成一片一片的，“本小姐大发善心我喂你好不好？”
　　“谢谢。你吃吧。”
　　极力压制，但是冷淡的感觉还是飘了出来。
　　他又补充，“你吃完了就先走吧。”
　　我难以置信，这是我的哥哥？
　　一抬头，就对上幸村微凉而压迫的眼神，他神情十分平静，平静到像能面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都是假的！
　　这个认识让我有些恍惚，原来时间真的过去很久了。久到让那个一直强大着的无论遇到什么都微笑以对的哥哥，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哥哥，变成了这个病床上需要照顾的敏感的少年。
　　而我.....自诩为最爱哥哥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我咬着唇，突然无比痛恨自己的愚蠢。
　　·
　　有心没有什么不能做到，这是原来真的。
　　“没事吧？玖泠。最近你的气色不太好呢，是不是太拼了？”面对好友的关心，我摇了摇头。那人还在医院里，我怎么能放松。
　　“哎呀，真是，怎么突然就那么用功？你看你的成绩，像是坐了火箭一样上升。还是放松一下自己吧。”
　　我思考了一下，笑着说，“哪里有坐火箭？我成绩本来就不差。最多就是火车啦。大概是受医院刺激吧，那么多人连活着的权力都没有，我没有理由浪费。”
　　不，不是这样的。
　　心里有个声音在反驳。你是为了幸村——不想，不想在拖他的后退了。
　　在他生病的时候，只会像一只虫子一样腻在他身边惹他心烦，这是不行的。
　　要长大，要成为他的支柱才行。
　　那天晚上，她正式向父母提出出院申请，并请求包揽下幸村的早餐。
　　母亲看起来很惊讶，“怎么突然这么决定了？早餐，那可是要起的很早哟。还是算了吧，玖泠会吃不消的。”
　　“不，请让我来。”
　　无论作为养女的义务还是亲女的情分，替父母照顾重病的哥哥，都是应尽的职责。自己却一直逃避着。
　　何况——哥哥也是那么早起的。一想到这点她就无法不精神百倍。
　　母亲露出欣慰的表情，“长大了呢，玖泠。”
　　母亲，真的很温柔很温柔啊。
　　·
　　话虽如此第二天母亲还是提早起床了。
　　对我的疑惑，母亲笑着说，“傻孩子，你还不会做呢。”
　　说来惭愧，我的家政一直都只是及格线以上的水准，不，不仅是家政，几乎所有课都是这样的水平。
　　一直想着，有哥哥努力就好了，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偷懒着。
　　可现在，现在不行了。我必须成为哥哥的支柱。
　　这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只要有心没什么做不到的。
　　现在的我可以做很棒的料理，课业也可以进前一百。
　　我尽量避免与哥哥的接触，每次送完饭就赶快走，也不再需要哥哥帮忙检查作业了。
　　不会再麻烦到哥哥，彼此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05
　　手术的日子定在第二天。网球部那群人走了以后，幸村叫我留了下了。
　　“怎么了，哥哥？”
　　他拨开我的刘海，凝视着我的额头，“玖泠，长痘痘了。”
　　我慌忙拍开他的手，“别看，很丑。”
　　幸村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我开玩笑，他一只手按住我的手，一只手拨开继续刚才的行为，他的声音有些轻，却带着某种幽秘的感觉，“因为我吗？”
　　我完全不敢挣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因为你，当然因为你呀。
　　可是，这样的话纵然在心底盘旋无数次，也永远无法说出口。
　　“为什么？”
　　问他，也在问我。
　　是呀，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上我的哥哥呢？喜欢上——世人皆认为的哥哥呢？
　　我以为忙碌会使我淡忘这份悸动，但事实却是这种悸动却在一次又一次准备餐点中越变越深，深到看到任何事情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
　　见我久不回答，幸村突然低低地叹一口气，改变了话题，“玖泠，帮我洗下头吧。”
　　“等等，这算是什么？你是小孩子吗？幸村精市。”
　　“真伤心呢。”幸村眯起眼，露出个伤心的表情，“小时候，可都是我帮玖泠洗的头，洗的澡呢。”
　　·
　　明知道这货是装的，可就是无法拒绝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幸村精市露出这种表情何其难得？而且，洗头就洗头，提洗澡干什么？
　　我耳根子有些红。
　　幸村倒是很放松，任君采撷的样子。
　　啧。
　　嘴上很嫌弃，可我心里......实在是掩不住的开心。
　　这说至少说明，我们幼时的羁绊还在不是么？
　　这是我第一次帮别人洗头，大概扯得他有些痛。
　　幸村却兴致很高的样子，“其实我最喜欢玖泠的头发了。”
　　我不理解，“头发？我头发有什么特别吗？”
　　“玖泠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吧。”幸村低笑着述说。他的声音柔和低缓，将故事这么徐徐道来时心尖就像雪后初霁，有着非同一般的暖意。“玖泠的头发有种魔力，好像被施了什么特殊的魔法，非常吸引人。还记得国一那副得奖的画吗，能得奖全都是玖泠头发的功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幸村很少画人，因此那副看不清人脸但是有着细致的长发的女性画作令不少人疑惑。他给的官方回答是雷诺欧的小艾琳的衍生作。真相居然是这样吗？
　　我仿佛被施下魔法，一动不动。
　　幸村却好像没有察觉，继续说着那些久远的我已经遗忘的故事。
　　“你小时候啊，比现在还要吵，一看不到母亲或者我就要哭。还特别喜欢要人抱。有一次我足足抱了你十分钟，后来母亲还奖了我两根冰淇淋。”
　　“你啊，特别爱吃甜食，总是偷偷从我这里拿糖吃。从小就懒，作业不做，又不运动，还爱出去玩。一出去玩就要抱，有段时间我可嫉妒你了。”
　　“在我上国小以前，听得最多的就是哥哥。我去哪儿你都要跟着我，连幼稚园都不去。在我刚学网球的时候，你也要跟着去，偏还乱跑。那时我还控制不好球路，都把你砸哭了。你还是要跟着我。有人说我后面跟着一条小尾巴。”
　　“还有个臭小子，叫什么来着，还想欺负你。被我收拾一顿，以后见我就绕路走。”
　　“那时的玖泠小小的像个团子，多可爱。偶尔我帮你洗澡，你总会溅了我一身水。母亲还开玩笑说你那么爱玩水不如送你去游泳好了。结果去了游泳池抱着我死活不肯下水，也不让我下水。我还被朋友笑了一通。”
　　“有时候你嗜睡，一天就被你睡过去了。你睡觉最不老实，总要把被子蹬下来，一会儿又喊肩膀疼肚子疼。害得我都不敢睡，一会儿就要去看你一次。”
　　·
　　那些午后的温暖小憩，餐桌上的喂食，深夜里的安眠。如同开封的陈年老酿，带着最时光独特的味道，朝她扑面而来。
　　“哥。”我突然绕到他面前，用沾满了泡沫的手拥住他，“我们明天再说。明天你手术结束，我们捧着关东优胜的锦旗，一起说！”
　　我都不敢抬头，怕幸村看见我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良久，我才听到哥哥柔和到近乎叹息的声音，“好。”

　　06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从镜子中看到我的到来，幸村这么说。
　　我却感到有些不真实。
　　哥哥他，要搬出这个宅子吗？
　　光阴似箭，一眨眼哥哥都要去大学了。
　　国三那场重病终究拖累了他，让他无法踏上职业的舞台。
　　但是幸村还是那个强大又无所不能的哥哥。他的画作得了国家级奖项，将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深造。
　　他带领着立海大实现了高中三连霸，他还是站在这里微笑的告诉我他要毕业了。
　　时光将他的面容雕琢得愈发完美，他还是那么那么的意气风发，能将昨日的种种绝望都化为对明日的希望。
　　“是的，哥哥。”
　　我在心里又补了一句——阿市。
　　我不知道我怀着怎样的心情渡过了这三年。
　　待在哥哥身边，看着一群又一群女生给哥哥情书，送哥哥礼物。
　　她们有比我美丽的，比我聪明的，比我心灵手巧的。
　　如果我不是哥哥的妹妹——我大概就会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员。
　　我庆幸我是幸村的妹妹。
　　他的爱慕者甚至他以后的爱人，也不会有一个人像我这样见证他的成长轨迹。
　　可我又申恨着我是他的妹妹，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哪怕.....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是他的妹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认为，哪怕我不是也没有用。
　　我的想法如果被母亲知道了说不定会被赶出家门呢。
　　阿市，阿市——我永远也没有正大光明这么叫的一天。
　　我如此努力，现在我段考稳定前十，是烹饪社的明星社员，还是文学社的主笔。可一旦和他相比，也不过萤火之于皓月。
　　何况，哥哥要走了啊。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
　　“哥哥。”
　　“哥哥！”
　　·
　　幸村低头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怎么了？玖泠。”
　　“哥哥要走了。”
　　幸村似乎被我的话逗笑了，他俯身替我擦去眼泪，“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
　　回来了也不是我的阿市了。
　　我为这悲伤的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实而泪流不止，什么话也说不出。
　　“还是小孩子呀。”
　　幸村叹叹气，他握着我的手。
　　“会回来的。我保证。”
　　哥哥的手真大呀。哥哥的手真暖呀。
　　可是有朝一日，他将会为另一人拂去眼泪，用更温柔的语调安慰着她。这一切都是我偷来的时光啊！
　　我不想再见他了，我甩开他的手冲回屋里，把门反锁，“哥哥，阿市......”我反复呢喃着。
　　而幸村没有追上来。
　　就这样了。
　　·
　　最后我请了病假——请允许我最后的任性，我不想看到他被一群女孩子围住的样子。
　　我看着钟摆一下一下的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他会不会把制服上第二颗扣子给别人呢？
　　他......
　　我泄气地把头埋在枕头里，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去看看呢。
　　突然传来门铃声。
　　一声接着一声，仿佛鞭子一样催促着我。
　　是谁呢？
　　我不耐烦地打开门，却看到哥哥站在那里。
　　那天的阳光好好啊，即使是下午四点，依然炫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眯起眼，看哥哥笑盈盈地进来，衬衫上的扣子规规矩矩躺在那里，觉得哥哥仿佛带来了一室的好心情。
　　“你怎么回来了？”
　　哥哥放下包，“怕我的小公主吃醋。”
　　我简直不敢相信，“什么？”
　　哥哥笑着重复道，“怕我的小公主吃醋。”
　　幸村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第二颗扣子掉下来了。
　　他接住，递给我，“要吗？”
　　我屏住了呼吸，好像真的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有些东西你期望太久，真正实现了反而陷入虚无之中。
　　良久，我试探地问，“是没有合适的人给妹妹保管吗？”
　　“不是。”他塞在我的手中，“是给玖泠。”
　　我看着他，眼中大概是茫然。
　　而他的蓝紫色的漂亮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强硬。那一瞬间，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浑身战栗着，“可是别人都认为我们是兄妹。”
　　他却笑着，“这些都没关系。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不！我做梦都想！但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幸村猝然发难把我压倒在沙发上，将我的手钳制在头顶。
　　“你！”无论突然放大的无可挑剔脸庞，还是萦绕在鼻尖的男性的气息，都令我大脑转不过弯来。
　　而幸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但这已经让我觉得我的脸颊烫得厉害。
　　在这样危险的姿势下，我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幸村却笑了，他长得妖孽，这样笑起来更是有种别样的感觉。他说，“这样不好吗？你讨厌这样吗？”
　　“不是......这样啊。”我快哭出来了，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在他的面前我却哭个不停，“你......你真好啊！你一直......一直知道我的心意对不对？那你知道......知道我......我多难过吗？你从来不说！你现在......现在一开口，就......就逼我！”
　　看到我哭，幸村也慌了。他就势躺下来，在沙发狭小的空间拥着我。
　　他靠得很近，说话间热气都喷洒在我脖子上。我觉得又羞又痒，他却不让我逃。
　　“不是的，玖泠。你的心意，我知道，但不确定。我清楚你这是不是对兄长的依恋，或者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就好像你说的，我们要考虑外面的看法。但在这之前，我必须确认清楚彼此的想法。”
　　“三年！”
　　幸村的声音多了点无奈，“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全知。玖泠。我是在文太恋爱以后才有所察觉的。”
　　“你的答案呢？”
　　“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堆积在心口，反而什么也说不出。
　　能不答应吗？我问自己。
　　不能。
　　再多的借口，再多的理由，也比不过这个人说的在一起。
　　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想成为阿市身边的女人。
　　这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愿望。也是支持着我不断前行的动力。
　　我闭上眼，最终确定，“我们在一起吧。”
　　有了他，以后要面对的那些风雨又算些什么呢？
　　羽毛一样的吻落在唇上。
　　听到那人有些沙哑的言语，“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