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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阎罗人间留 ...

  •   立彩惊,以手撑地急忙后退。
      再看那老人果见她一脸的死气,眼窝深陷,印堂发黑……
      立彩浑身一个哆嗦,立马把身上的外衫给脱了下来,远远地抛开,又拿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再看那个面黄肌瘦的青年人时,便觉得亲切了不少,起码这不是一个有病的……
      立彩问她:“你……你又是谁?”张口竟有些结舌。
      那面黄肌瘦的青年人咧嘴一笑,“你莫不是吓傻了吧?”
      立彩从来也没听过这江城里头有疫病出现,如今乍一听闻,可不是得吓一大跳?

      过后她缓过神来客气道:“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那人拱手笑道:“小子张凉,幸会幸会。”
      两人寒暄客套一番,又互相报了来路,这才稍稍熟稔起来。原来这张凉本是街市上一卖东西的货娘,七天前因为错伤了一条人命,这才被抓了进来。

      却说她带着立彩随意捡了块地方坐下之后,就靠在墙上兀自闭上了眼睛。立彩也不敢多言,这时却听那张凉主动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有疫病?”
      立彩顿了顿,随即点头恳切道:“小生心中确实有许多疑问,不知足下能否为小生解惑?”
      那张凉睁眼向周鸣同的方向瞥了一眼,此时那周鸣同正卧在干净的稻草上,数着从立彩那儿讹来的银钱……
      张凉的眼里露出了深深的厌恶,又深吸了口气,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牢里的人每天都要抬出去几个,或是染了疫病,或是被狱吏虐打、折磨致死,又或是被暗中玩弄手脚致死……染了疫病不稀奇,这里什么脏污的东西都有,人进来还能生龙活虎的那才稀奇……”说罢她又看了一眼周鸣同。
      其意有所指,立彩自然明白她话里的“稀奇人”指的是谁,心中也是愤恨不已——“律法有明文规定!凡典狱官吏滥用刑讯等导致囚犯死亡的,以故意杀人罪论处!她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

      那张凉嘻笑两声,“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狱吏们以狱为市,公开受贿索贿简直是习以为常。如果囚犯不给钱,就让他们睡在潮湿的地方,还不给他们饭吃。遇到那些没有钱的囚犯,干脆就把他们像猪狗一样对待。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只能待宰!她们还会根据你家境的贫富程度开出不同的价钱……几天前我就曾亲眼目睹她们用滚烫的开水浇在犯人身上,顷刻间皮肤卷烂,赤肉满身,婉转两日就死了……”
      立彩听张凉说到此处时已是脸色煞白,目光滞涩。她于是也看了一眼那周鸣同,低声喃喃道:“为何她能在这狱中如此得天独厚?”

      张凉听了又嘻笑两声,“此人五年前因推跌自己母亲致死,被判永远监\禁。她在这狱中年月已久,被派为牢头。不但勾结吏目,还开设了当铺,对犯人重利盘剥。而她得来的银钱又有一大半孝敬给了吏目,吏目得了她的好处,对她的不法行为自然不闻不问,反而百般袒护、纵容。你不知道吧,她甚至可以自由出入而不受控制呢。你看见那吊起来的人没?那就是周鸣同的‘杰作’,落在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立彩道:“怎么没人去告她!?”
      张凉却怔了怔,随即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侧过身去,似是困了,不再理会立彩。
      立彩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禁悲哀不已。
      世人愚昧,只知自保,而不敢引火上身。更兼之官官相护,谁敢跟她们斗?便是自己,也未必得此大无畏勇气……

      她心头沉甸甸的,这鬼地方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疫病、虐打、盘剥敲诈……
      然而这半天的时间是如何的难熬,以至于立彩觉得度日如年。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便容易感到困倦,精神疲惫,然而却不能安心睡着。立彩也如是,她强撑着,盯住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只死老鼠,眉间郁气不散。
      这时只听得牢房的铁门一阵咣啷作响,立彩抬头看去,只见一狱卒提着一盏昏黄的灯进来了,她高声喊道:“江立彩?!有人找!”
      立彩站起身来,心中一阵愧疚。祖母年事已高,自己却还让她如此操劳,实为不孝……但是这次来看她又是何故?

      走出这阴暗的牢房,立彩不禁大松了口气,她在那里面便是连呼吸都不敢重的,只怕那刺鼻的味道会将自己逼吐出来。
      立彩跟在狱卒后面七拐八拐,还待要自己开口打听打听,却听那狱卒殷勤说道:“江小姐,我都听上头说了,明天就审理您的案子,相信您明天就可以回去的……”
      立彩挑眉,未曾料到这狱卒“热情”得很,全然没有今天下午时的那一副大爷的模样。她心道这玩的是变脸么?明明是同一个人,态度竟截然相反,也不知祖母这回给了她多少银子……
      想起她祖母来,立彩的背脊仍隐隐作疼。

      而她同样也未曾料到,未曾料到来人竟是曾川。

      立彩看见曾川不禁皱紧了眉头,只站在门口问道:“你来干嘛?”
      曾川凑上前来,关切道:“娘子你没事吧?”
      立彩一手挡住了曾川,眉间的褶皱愈深,“你别靠我太近,赶紧回去。”
      曾川愣了愣,“什……什么?为什么?”仍旧靠近了立彩。
      立彩道:“什么为什么,都说了叫你离我远点!”

      曾川的面色一时间有些难看,他退后一步,低垂了头,半张脸隐在暗处,蓦地显出些阴鸷来。
      只听他说道:“既然不希望我靠你太近,那干嘛要帮我顶罪?”
      立彩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关了门:“你说什么傻话?”她顾忌着曾川这话会不会被人给听了去。
      然曾川却继续说道:“把我供出来不就好了?我不是都告诉你那是我画的?”
      立彩急了,忙捂了他嘴,气急败坏道:“你这是做什么?!找死吗?”

      曾川紧盯着立彩的眼睛,突然舔了她手心一下。
      立彩骇然:“你……你干嘛……”她急忙松开了曾川,把手背到身后去。
      然曾川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来:“娘子要是想更近一点我也无所谓。”
      立彩怒道:“蠢货!你没看我现在很脏吗?!就在不久前我还挨着一个有病的人坐着啊!”
      曾川愣住了:“是……是吗?”
      立彩面色不渝,又侧过身去,半靠在桌沿上:“不然你以为怎样?你到底是干嘛来的?”

      曾川顿了会,也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来,他低着头说道:“其实……其实我是来拜托你的……”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草纸来递给立彩。
      立彩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了个人像,笔触虽稚嫩,但隐约可以看出几分神韵,不正是之前那个在牢里同她说话的张凉吗?
      立彩奇道:“你怎么有这个?”
      却见曾川仰起头来,一脸控诉:“这个人,她才是真正的私盐贩子。她叫张凉,七天前被关进来的,之前就是她叫我帮她画画,我一共画了两张,她只拿走了一张……”
      立彩看着那张草纸满脸愕然,喃喃自语道:“怎么会……”

      曾川又满脸毅然决然地看着立彩:“我不想要帮别人做坏事!所以……所以娘子帮帮我,帮我把那张图纸拿回来吧!”
      立彩犹疑不定,“你怎么就知道张凉一定会把那张图纸带在身上?”
      曾川却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敢放心不带在身上?”
      立彩愣住,好像他说得有理。现在回想起来,张凉仅仅在牢里待了七天,对周鸣同和狱卒狱吏一行人却好似十分了解的样子,确实不太寻常……

      曾川又抓住了立彩的袖子哀求道:“帮我拿回来吧娘子,我不想一错再错了……”
      立彩拂开他的手,攥着手里的那张草纸,只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终于点头。
      曾川于是拍手笑了:“娘子谢谢你!”
      立彩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心道:这小孩其实是善心,怪只怪那个利用他的张凉……

      又嘱咐道:“你回家之后,一定要先拿艾草搓澡,然后再睡觉……”
      曾川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也同样嘱咐道:“娘子你要记得,我明天早上还会来的。记得一定要拿到那张图纸……”他紧盯着立彩的眼睛,第一次让立彩有了被压迫的感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阎罗人间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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