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梗在喉》明仔

14、第 14 章

　　第二次模拟考成绩下来了。
　　韩信陵依旧是班里的前五名。可杜小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十五名。
　　自从分了重点和普通班后，杜小远的成绩从来没有下过前十。这样的结果就连老秃子都难以置信，拿着他的卷子仔细看了好半天，终于，在脸色发青前，吐出一句话：“下课来我办公室。”
　　韩信陵担心的看看他，杜小远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考卷，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怎么了？”老班离开后，韩信陵悄声问了句。杜小远还是盯着考卷，没有作声。是在生气吗？
　　好半天，杜小远才沉着脸，把试卷折好，放回课桌里。
　　直到下课，两人都没有任何对话。
　　杜小远一言不发的才离开教室，坐在后面对的二黑就凑上来问韩信陵：“他在生闷气？”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可他认识的杜小远不该是这么受不了打击的人。成绩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天大的事。
　　韩信陵摇摇头。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干坐在这里了。
　　他很想拿出那张卷子出来看看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可又怕这样偷看他的隐私，让他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
　　办公室里，秃头老班盯着自己一直着重培养的学生，试图和颜悦色地询问：“为什么这次会考得这么差？”
　　“题目不会做。”杜小远面无表情。
　　“我不信！别说其它科，仅仅是我的物理课就有好几道是讲过，又考过的题！那时候我也没见你错，这回考试怎么就错了？”老秃有些激动。
　　“我真忘了，老师，那天考试有些紧张。”他说得很坦然。
　　老秃瞪着他，想要从他表情中发掘出一丝心虚。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了，失败的人却是他。重重的叹口气，老秃拍拍他肩膀：“杜小远，班里就只能看你们这几个优秀的孩子成大器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对他这种语气有些厌恶，杜小远压下心头的不舒服，点头。
　　又说教了好几分钟，老秃终于放人，脸色灰暗的杜小远才跨出办公室门，就看到一脸担心的韩信陵还有二黑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有些感动，可更多的是复杂的感情。心里头翻腾着一些他不愿正视的事情，隐约觉得要是表现出来了，那会让一切都变得非常糟糕。
　　所以他头也没抬，径直穿过两人，连招呼都不打。
　　韩信陵一愣，猛地转身，叫住他：“杜小远！”
　　他还是一直走，没有任何停下的打算。
　　二黑诡异的看着那个背影，又看看韩信陵，好一会，才犹豫的说出心里的猜想：“他是不是真的被成绩郁闷到了？”
　　“……他不该是这样的……”韩信陵咬牙。被忽视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可事实确实是这样。这家伙，就这么心事重重的从自己身边擦过去，连眼睛都不扫一下。区区一个考试，难道就会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他才不信！
　　这个混蛋，说好有事情一定要告诉自己，结果现在发生了，他还是选择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是想气死他吗？！
　　二黑看看他：“用不用追过去？”
　　当然用！他不信，这家伙还敢无视自己第二次！
　　可杜小远却是问天借了胆。
　　这回不是无视。而是干脆就逃跑。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韩信陵几乎可以感觉到头顶不停跳动的青筋。这是第一次，他没等自己，没说一声，就回家了。
　　感觉到他情绪不佳，二黑安慰的拍拍他：“也许他有什么心事，别在意。”
　　韩信陵嗯了一声，拎起书包就大步往外走。他不堵住那家伙他就不甘心！

　　此时的杜小远正在车站等车。
　　昨天晚上终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扫过雪的地面还有些冰，所以亮闪闪的。
　　低头看着那些被泥尘污染的灰雪，杜小远的心情就像这些雪一样糟糕。
　　这样的成绩有些意料之外也有些意料之中。
　　这些日子他依旧像以前一样听课，写习题，为了让自己的成绩有所提升，他连跟韩信陵独处的时间都大大缩减了。可情况却大出他的意料。成绩不但没有提高，甚至有逐渐下滑的趋势。明明做过的题目，脑子却像是被水浸过一样，什么都模糊一片，提笔也不知道如何继续。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压力太大了，试图放松一下，可情况依然如此。
　　心里难免焦躁起来。得到今天这个成绩，也只是下滑的一个表现而已。
　　怎么能够在这时候成绩下滑？
　　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在乎，就是这段时间不得不在乎阿！
　　杜小远泄恨地踢了脚前面的积雪，没想到却飞溅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阿，对不起！”抬眼一看，杜小远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走，却被人拉住：“你又要跑去哪里？”
　　下意识的甩开他，杜小远退离他三步远：“我没跑，今天有急事。”
　　“什么急事！给我摊开了说！”韩信陵顾不得周围人的瞩目，怒吼。
　　“我没有事！烦不烦！”他已顾不得前后矛盾的说词。心底烦躁的泉水忽然猛地喷出来，不小心，就烫到了他，也烫到了自己。
　　韩信陵的眉头皱得死紧。“你再说一遍？”
　　“老子怎么样关你屁事！你别像婆娘一样老过来打听！”泉水涌得太快，连收都收不住。说完后，自己的心脏也被烫得痛苦万分。
　　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骂，韩信陵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拳就挥了过去！杜小远闪躲不及，被他揍得重心不稳，脚下的冰也帮了倒忙，“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这一跤有多重，单听声音就知道。
　　拳头出去才知道自己犯了错，韩信陵愣了一会，才想起要扶他起来。杜小远却在下一刻恶狠狠的威胁：“别碰我！”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杜小远压下眼底酸涩的感觉，头也不抬：“我一个人回家，别跟过来！”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残雪，转身上了刚刚过来的公车。
　　围观的人渐渐离去。韩信陵站在公车站牌旁，看着一辆辆车停下来，又飞驰而去，站了好久。
　　他们究竟怎么了……
　　一切怎么突然就乱了套？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在乎曾经不在乎的东西了？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李玉敲响房间门：“小远，出来吃饭了！”
　　房里的人应了一声，才慢腾腾的走出来。
　　瞧着儿子这副模样，她有些心疼。从回来到现在，这孩子就一直摆着这种难受的表情，问他，他也不肯说。该不会是学校里出什么问题了吧？
　　随便扒了两口饭，杜小远忽然抬头，看看李玉，神色有些复杂：“妈……”
　　“嗯？”李玉很高兴，以为儿子就要跟自己吐露心事了，便放下筷子，露出一副慈母的表情。
　　“你的茄子没放盐。”
　　……“啊……我忘了。”李玉失望的起身，转身去厨房。
　　“不用了。”杜小远叫住她，继续吃饭。
　　李玉担心的看着他。这孩子平时对吃挑剔得很，今天究竟怎么了？
　　为了不让他难受，李玉始终没敢再问。
　　可到了后来，却是杜小远先开口：“要是你儿子被人揍了，你生气么？”
　　李玉一愣。“谁揍你？”
　　“……可他又不是故意的。”杜小远答非所问。
　　这下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明是我先让他发火的……可是他还是打了。”最后甚至变成了他的自言自语。杜小远就这么有一口没一口的吞下晚饭，然后念念有词的站起身，又回到了房中。呆了半天的李玉这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究竟是谁？
　　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杜小远盯着被自己涂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眼前闪过韩信陵被自己拒绝时的表情。不只是错讹，还有，更多的无奈和受伤。
　　他的拳头远不及自己的言语有杀伤力。杜小远自嘲。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韩信陵这种表情。看得他自己都难过得不行。
　　多想在他面前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可做过的事情，想要挽回，也还是会留下痕迹的阿……
　　烦躁的把书本扔到一边，杜小远整个人埋进了被窝里，决定采取鸵鸟政策。
　　房门忽然被敲响，老妈的声音在外面传进来：“有电话！”
　　本来还把自己当作鸵鸟的人立刻一蹦三尺高，“噌”的一声就跑了出去。
　　谁的电话？谁的电话？心里忐忑不安，脸上却是兴奋得潮红一片。
　　扑通扑通的心跳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立刻恢复了一片死寂。“小远吗？昨天跟你借的……”是小李子。杜小远第一次这么想把电话挂上。
　　该死的小李子，明天回学校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让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打电话，什么时候不该打！
　　无辜的小李子就这么成了泄气的靶子。
　　好不容易应付完小李子，他终于挂上了电话。正要转身回房间，身子却像被钉住了一样不能动弹。
　　眼角忍不住瞟了眼电话。
　　敌不动我动？
　　不行！这么做太丢脸了！明天见面再说……
　　……可他会不会现在正在伤心？
　　滚！他是个男人，男人怎么会伤心！
　　……他又不是铁人……
　　咬咬牙，杜小远小心翼翼的拿起电话，想了半天，还是没敢按下去。
　　就算通了又能怎么样？跟他说些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再傻傻的跟他说，因为成绩不好而生你的气？
　　实在太傻了吧！
　　好不容易拿起来的电话又放了回去。
　　杜小远盯着毫无动静的电话，心里又泛起一阵内疚。还是跟他道歉吧，就算什么也说不清楚……
　　犹豫再犹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快半小时。
　　门铃声忽然响起。把正在沉思的小远吓了一跳。这时候还有谁那么有闲情逸致来拜访？因为被打搅而有些不高兴的小远沉着脸去开门。
　　门外的人却也是皱着眉看他。
　　外面正在飘雪，那家伙身上也积了不少雪。
　　眼眶忽的就热了，杜小远一把拉他进来，立刻关上门：“大冷天的干嘛还出门，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要是电话里能说得清楚，我们今天就不会吵架了。”韩信陵盯着他，面无表情。
　　“……那明天再说，也行啊……”杜小远有些心虚。
　　韩信陵瞪他：“我就是不爽，怎么样？”
　　他正想稍稍的反抗一下，老妈就出现了：“咦？信陵？怎么这么晚过来？”
　　“我们有事要商量，别来吵我们。”杜小远拉着韩信陵就进了房间。他不希望老妈知道自己是因为这种事情烦恼。
　　房门一关，屋里屋外就完全隔了个世界。“你房间的隔音效果好不好？”脱下被溶化的雪水弄湿的大衣，韩信陵扫视了一下他的房间。除了有些零乱，跟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区别。说实话，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过来了。
　　“好是好……干，干嘛？”以为他要跟自己吵架，杜小远防备的后退了两步。要吵架，他在气势上绝对赢不了这个家伙。别看他长得好看，发起火来比狮子还可怕，每次自己只能乖乖屈服。
　　“今天的事情我道歉。”语气很诚恳，但是眼睛却很锐利。
　　“……道歉的该是我。”杜小远有些别扭。
　　“我不该打你，但是……你也不该瞒我。”韩信陵显然有些生气，“如果说我可以不管你，那么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管！可你忘了吗？说好的，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你可以有你的隐私，但是关于我们未来的事情你就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商量吗？”
　　杜小远也火了：“这些事情商量了也没有用！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
　　“难道你能帮我改变我的智商？”他冷笑。
　　“你又不是想成为爱因斯坦！还嫌自己的智商不够？你要是智商不够，班里的人岂不是都该去重新投胎？”
　　“那是他们的事！”
　　“可你的事我偏要管！”
　　“……你懂个屁！要不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用得着这么费力的去念书吗？”杜小远眼睛红了一圈，“你是念T大的料，我却是不确定因数，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韩信陵一愣，盯着他。杜小远脸一红，想要再说些什么为自己挽回点面子。
　　“我……”“谁说你不能上T大的？”韩信陵皱眉。
　　还没等他反驳，韩信陵就打断他：“谁说你不能上？你自己给自己压力，成绩会下滑很正常！谁要你都不跟我商量！”
　　“我没给自己压力！”
　　“没压力？你看看自己的黑眼圈！都比熊猫的还要大了！你难道就这么想退化成为熊猫？”
　　“我……”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压倒在了床上，韩信陵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要是再这么逼自己，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杜小远被他压在身下，涨红了脸。
　　韩信陵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无奈的叹气：“两个相爱，又不是非要黏在一起……离开了，也不是说就不能相爱了阿……你就算去了南方，我也还是喜欢你。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一定能上T大的。”
　　“……上不了呢？”
　　“那就还是留在这个城市！不是还有N大么？”韩信陵挑眉，“虽然远了点，但是只要你勤快点，放假就回我家，我们还是能找时间联络感情的……”
　　“干嘛要回你家！我自己有家干嘛不回？！”杜小远羞恼的用脚踢他。
　　都说了那么多次，怎么还是这么害羞？韩信陵失笑，俯下身子亲了他一口，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好久不见的渴望：“房间隔音很好吧？”
　　……王八蛋！竟然从一开始就计谋好了！杜小远红着脸要推开他，却被韩信陵用被子整个压住，急得他直骂：“混蛋！你这个小人！我妈就在外面！”
　　“门上锁了。”笑弯了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样好看。
　　“你……呜……”激烈的反抗在一阵热吻中慢慢放缓。最后，甚至渴望的缠上身上的人。
　　屋外还是在下雪。可是屋里好热好热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