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红烛无关风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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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的诏书不日便到叶府，府中一扫前些日子叶稹病重时的不安气氛，下人们皆是喜气洋洋，好似是自己受封一般。
说来这府上运势大变，方被众太医认定药石惘然的叶稹自昏迷中转醒，身子也稍稍有了好转，接着便是二小姐忽而受封为后，这天大的荣耀可羡坏了众人，消息没传出多久，上门拜贺的达官贵人们便已潮涌般络绎不绝。
还在病中的叶稹当然无法待客，便由叶宏与刘氏一并接手，而当事人的叶冬冉却是自宫中归来便独自呆在沉樱院中，也不出来见客，让人好生纳闷。
无论外头多热闹，沉樱院中还是一贯的清静安然。
整理好最后的一点书籍，吩咐雇来的车夫将打包好的书籍衣物自偏门抬出叶府搬上马车，意儿方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院中，便见冬冉立在院中那棵海棠树下发呆。
“小姐，小姐！”伸手在冬冉眼前晃晃，见她终于有些反应：“意儿？……东西都送上车了么？”
“已经全搬上去了，车夫带着东西离开了……小姐什么时候去雇的人？那些书可是小姐集了多时的，为何要送回谷中？”意儿不解。
冬冉淡淡一笑，牵过意儿的手来：“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
“是……若不是当年小姐相救，意儿只怕要被那人贩子卖了去……小姐的救命之恩，意儿一刻也不敢忘。”意儿郑重道。
“似乎那些日子还在昨日一般……意儿，这十年相处，我早已将你看作亲妹，你既决定要随我，我也不再瞒你，有些事，你需心中有底。
现今丰都的局势你也听我说过，皇上虽已登基三年，兵财两权却始终落在俞太师与明家手里，一国兵权旁落氏族高官，是极危险的，加之近来两家揽权之势愈演愈烈，皇上早已容不得他们……但依皇上如今的力量还无法与其抗衡，他便必须找到一个助力，可以与他联手对抗俞、明两家。我，便是最好的人选。
叶家并非永国大氏族，而父亲虽任丞相，大权在手，却并无党派势网，也无野心，对皇上来说，比俞家和明家要来得安全得多……而我有首席女官之衔在身，立我为后并无过多阻碍，更是名正言顺。所以，助皇上夺回大权，才是我入宫的目的……这其间艰险，意儿你需明白……往后的路不会好走，跟在我身边，你会随时面对危险……但我既带你在身边，就必会尽全力保你周全，我叶冬冉安好一天，必不让你受到伤害。”
意儿听得怔怔，思索片刻终点点头道：“意儿明白了……小姐，意儿会尽力自保，不让你费心……意儿也会保护小姐的！”
望着意儿纯真容颜，冬冉微微酸楚，她揽过意儿来，不让自己的泪被看见：“谢谢你，意儿……”
我的身边，就只剩你一人了……
我，却依然看不清前方等待我的路……若峥……
金丝织锦，云缎明珠，凤冠金珠千千重，皇家规格不可不谓极奢。
牛车五十，彩礼千担，金银绸缎更是数不尽数，由钦天监起书的礼书，更是永国历代帝王迎后从未有过的。云琛，是在向众人昭示对她的重视与宠爱吗？
冬冉有些好笑地看着下人清点彩礼，倒是真像她要出嫁一般。
出嫁……
小宁，将来，你可愿与我同归山林，我们不要三书五聘，只你我两人，以天为证，以地为媒，从此自在随行，畅游江湖，做一对闲云野鹤……
那人的誓言尚在耳边，却早已物是人非，昨日种种，今日重重，那时可有人料到今日这般局面？宁昕非宁昕，冬冉非冬冉，到头来，心痛过后，只剩惆怅而已。
叶宏立在廊外，远远看去，仍能感觉冬冉全身难掩的脆弱伤怀，他不禁有些迷茫，这还是那个叶冬冉吗？记忆中那个女子永远是淡漠却又强势的，她……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其实早已发现叶宏立在身后，冬冉也不想去理，只吩咐点礼的下人记好彩单，便转身欲走。
“二妹……”冬冉停下步子，转身看向叶宏：“大哥怎么来了？”
叶宏已步至她面前，好半晌方开口：“二妹……谢谢你救了爹……我……”
“大哥，”打断他的话，冬冉淡然开口：“治好爹的是太医，大哥不必来谢我。我还有些事，若是大哥没别的事，冬冉便先行了。”话毕微微一礼，便要走。
迈出没几步，身后忽传来叶宏的声音：“冬冉……宫中不易，你……今后要多保重。”
脚步微顿，终究没有停下，冬冉似没听见般继续前行。
院中树影微曳，叶宏的脸在其间越来越浅。
初拟新妆，镜前眉眼淡如霜
红绡金缕，凤辇停摆步迟迟。
大约再没有她这般的新嫁娘了吧？冬冉自嘲。
任那宫中迎礼的嬷嬷扶着她步出府门，向立在门前的叶稹行跪拜礼，透过那流转的珠帘，叶稹青白的脸有些恍惚，冬冉绽起笑来，开口道：“爹……生养大恩难相偿，今后，女儿也不能再留在您身边尽孝……请爹原谅女儿不孝，您，多保重……”
叶稹似有话欲言，却被冬冉那抹轻笑哽住，她最后看他一眼，终是转头步上凤辇，由着嬷嬷放下红帐。
红尘从此再无关。
“起驾——”
凤辇自正阳门入，皇城一片艳红。
迎来的不仅是这内宫正主，君王正妻，更是半壁江山之主。
故而历代只有皇后凤辇得从正阳门入内宫。
辇入内宫，已是黄昏时辰，新娘送至朝阳殿与帝行过婚礼，再回皇帝寝宫纥隆宫沐浴更衣，等候帝祭祖完毕归殿。
折腾完这一切，沐浴后换下那厚重凤衣与凤冠，冬冉终于可以活动活动闭塞的僵硬的筋骨。
虽曾在礼部的历册里读过这皇家大婚的历程，但真正经历一次，还真不是一般的累人。
坐于镜前，任宫女梳着柔黑如缎的青丝，冬冉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柳眉浅黛，静眸微凝，肤色白净，瓜子尖细的下颌，弧度却美好。虽称不上绝色，却也是传了娘亲几分丽颜，隐有娘亲当年影子。
娘亲啊，若是知道了她这般出嫁，是该气恼的吧。
她无奈一笑，却引了那梳妆宫女愣怔片刻——皇后娘娘这一笑，可真是好看……
冬冉感觉身后人手中梳子停顿，侧了首去看她，却不想那小宫女回神大惊，“扑通”跪地：“奴婢，奴婢……”那一句“奴婢该死”却是哽着不敢说不出口，不敢再犯口忌。
冬冉见她如此惊慌，有些好笑，只开口：“起来吧，你没做错什么，不必如此惊慌。”
闻言那小宫女在战战兢兢地爬起，手却依然有点抖。
“你们都先下去吧，等会儿皇上来了，也不用你们伺候了。”看向殿内立着的几名宫女内侍。
宫人们依令退下，大大的殿中，便只剩她一人与摇曳的烛光青影。
四下打量这间正殿，横帐床褥因着大婚的缘故全换上了艳红，摆设布置却并未特别奢华。殿中甚至还架有几座书架，堆满书卷。
几分好奇地步向书架，随手抽了本出来，竟是前朝岑先生所著的《水经》。
他哪儿得来的？传说可是在战乱中失传了啊……转而又是自嘲，那人可是皇帝，皇帝想要的东西还有得不到的？想着便翻开来粗粗扫过。
“怎么，皇后也对朕寝宫中的藏书有兴趣？”蓦的，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惊得冬冉险些将书掉落：“臣……臣妾参见皇上。”忙屈身行礼。
“起来吧。”看她一眼，皇帝步回殿中圆桌旁。冬冉忙起身随他过去，近了才发现圆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布了些菜，“这……”
“过来吃吧，你一天也没吃过东西了吧，还没饿？”皇帝取过碗筷递予她，看得她一愣：“你唤了御膳房做这些菜？”一时也忘了用敬语。
皇帝听她这般说，也微微一笑颔首，自己取过另一副碗筷来。
碗筷皆是银制，本来还未主意，一闻这菜香，肚中也开始打鼓，冬冉思前想后一番，终是抵不住肚中饥饿，动筷子。
两人也不再作声，冬冉专注于面前几道佳肴，也懒得抬头看他的表情，待到饭饱，才缓缓放下筷子。
递去巾帕，皇帝看着冬冉笑道：“冬冉啊，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老样子？”说完无奈地摇摇头。
接过帕子擦擦嘴，冬冉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忽想起今日是他们大婚，又有些尴尬，叹口气道：“云琛，今晚，你打算怎么办？”
抬头却见易云琛有些深黯的眸子，不禁一愣，再看又复一片浅笑清明：“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强迫你……我今晚也不会走，怎么说也是大婚，怎能让皇后独守空闺？”说到后面，话中已带了些调侃。
冬冉听得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两人间，又是从何时起这般默契呢？
“明后两日你还得随我上灵山祭天，今晚，就早些睡吧。”云琛揭过榻上层层被褥，分取了两床来铺好。
看着皇帝亲自为她铺床，冬冉也有些促狭的受宠若惊，掀起一边锦被躺上龙榻，便见云琛去了龙袍躺在她身侧。
“云琛……意儿她，我想将她留于身边。”想起随今日婚仗队伍一起入宫的意儿，此时应被带到内侍中宫了。
“过了这两日你便唤人将她带来即可。我鲜少管这内宫之事，你大约也没什么经验，在宫中有个贴心的人也好。”易云琛闭目答她，见她好半晌没有出声，也就静静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那高筑的龙凤红烛的烛光都有些黯淡了，冬冉忽用小得连枕边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低喃。
“三哥，谁知道，最终竟是与你同秉红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红烛无关风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