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
第二天中午，西京遥遥在望，在距离城外二十里的时候，许锦霖安排苏月换乘他特意安排人从城内抬来的大红花轿，换上喜服，再加上请来的吹奏乐队，一路上喜庆热闹的，来到西京许家大宅。
苏月人在轿中，盖着盖头，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也难以看到许家的大宅，更看不到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大家族。从许锦霖的话语和口气中，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许家，不然那天也不会用那么骄傲甚至有些傲慢的口气谈论所谓的规矩。其实，只需要稍稍想一想，就会看出其中的古怪。
为什么许锦霖十年前会受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他离开后最后加入了洛门，而不是回到许家？而现在，他有了洛门的势力，也有了足够的财富和地位，却要千里迢迢回到许家，拜堂成亲？这只是单纯的显示他现在的成就？还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
苏月想不明白许锦霖的用意，以前她就不明白他的心思，现在时隔这么多年，她更是不懂。但她明白，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至少他的确是想娶她，这一点，苏月是可以肯定的。而这一点，就已足够。
花轿抬入许府大门后，苏月在喜娘的搀扶下，一路来到大堂。虽然看不到，但苏月通过眼底脚尖的那一小块地方，看到了华贵富丽的织锦地毯。在感受到它的柔软的同时，她也听到了一群人对许锦霖的热闹问候，带有明显的讨好和巴结的意思。苏月不禁去想，这些人究竟是带着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而许锦霖，他又会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应对？
终于到了黄昏吉时，喜娘往苏月和许锦霖的手里塞上同一条结团红绸带，开始拜堂。随着司仪的一声“一拜天地——”，苏月在喜娘的提示下，面朝门口，一叩首。在那一刻，苏月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连手中的绸带都似乎传达出一股淡淡的喜悦。
紧接着是二拜高堂和夫妻对拜，苏月由内心涌起的喜悦牵引，几乎没有特别注意周围的声音，只觉得特别安静。而在对拜的那一刻，苏月看见了和她的裙摆交叠的红缎长袍一角，她知道那是许锦霖的衣服，不禁嘴角泛起微笑。这个曾经她以为很遥远的人，现在，在这一刻，终于和她缔结了这一生最重要的盟约。
拜完堂，苏月由手中的那根红绸被许锦霖牵进入早已布置好的洞房，他把她带到床边坐好，却只逗留了片刻就离开了。许府已经摆下酒席，需要他去敬酒。
苏月温顺的坐好后，就开始了每个新娘必须经历的等待。这一等，就是等了许久，其间她听了喜娘的劝，吃了少许糕点，然后就是在略微忐忑而又稍稍期待的心情中，期盼着许锦霖的到来。
等待是漫长的，苏月的心被涨的满满的，发着甜蜜而微酸的味道，又带着心愿得以实现的喜悦和片刻恍惚的不真实。她到底……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际遇，她是不是太幸运？还是，她和许锦霖，终究有缘？
在这样的等待中，苏月终于听到外面的一阵喧哗声，依稀是几个人跟着许锦霖走来。苏月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声，大概是要看看新娘子想要闹洞房的意思。这些声音都很年轻，大概是许家与许锦霖年纪相当的平辈子弟，他们似乎对这个离家多年，又突然回家娶妻的许锦霖以及他的妻子感到好奇。
但是许锦霖，会让人闹他的洞房吗？他似乎总是和身边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离开许家这么多年，他还会有相熟要好的亲友兄弟吗？正这么想着，苏月果然听见了许锦霖淡淡的声音：“各位兄弟，今天我实在是喝多了。要看新娘子，要不明天？明天各位一定会看得到。”
许锦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容商量的意味。可偏偏有人迎难而上，似乎故意调侃着说：“怎么，难道十三弟是怕我们为难新娘子？看来我们十三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是护着身边的人呢。”苏月听这话，觉得这人应该是许锦霖的某位堂兄，而且似乎很熟悉以前的许锦霖的样子。
只听见许锦霖仍旧淡淡的说：“九哥就当我爱护新娘子好了。小月下午才到，一路上舟车劳顿，又合礼拜堂，应该很是劳累了。”
苏月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喜，他到底……还是担心她，护全她。
似乎听到许锦霖这么说，许家九少便松了口：“既然十三弟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了。兄弟们，我们走吧。”然后就是众人离开的脚步声。
之后苏月听见“吱呀——”一声，应该是许锦霖进了屋子，接着她又听见喜娘对他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就是引导许锦霖揭开苏月的盖头。
突然四周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苏月只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然后盖头被一点一点掀起来，最后她便看见了许锦霖闪现微微笑意的眼睛和由于喝酒而白皙中泛着微红的脸。
喜娘说过夫妻白头、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之后，又让新郎、新娘尝了各式喜饼、喜果，喝了交杯酒之后，便带着丫鬟仆妇们出去了，只留下苏月和许锦霖两个。
在吃那些喜食和喝交杯酒的时候，苏月和许锦霖的表情都十分平静，都是淡淡看着对方。直到所有人都走出去之后，许锦霖从床边走开，来到桌边，又倒了两杯酒，这才浅笑着对苏月说：“小月，要不要再喝一杯？”说完也不待苏月的反应。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苏月慢慢走到许锦霖身边，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他，带着浅浅笑意问：“怎么？你今天很开心？”这样的眉目间有着飞扬笑意的许锦霖，的确不多见。
“是，我很开心。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怎么会不开心？”许锦霖又喝了一杯酒，看向苏月，嘴角仍是带着淡淡笑意。
“但我觉得，你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成亲而开心。”苏月微微侧头，略带调侃的问：“时隔多年，而且一回来就是成亲，你在大堂拜堂的那一刻，感觉怎么样？”苏月勇敢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虽然高兴，但苏月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她并不认为是她的魅力迷得许锦霖头晕目眩。
“呵呵。”许锦霖听完低低的笑了，他看向苏月，眼睛由于喝了酒而显得分外明亮。“对，在大堂拜堂的时候，我非常开心，尤其是二拜的时候，我们面对的不是许家现在的长辈，而是我父母的灵位的时候。”
他的声音是愉悦而欢快的，甚至比平时还要好听，而苏月听到之后却感到毛骨悚然。
难怪拜堂的时候，她觉得四周格外安静。她竟然……是对着灵位……
看见苏月震惊的表情，许锦霖了然的笑了笑，目光越发的清冽柔和，“小月，你不要太吃惊，事情的确如此。”
“不。”苏月连忙收回表情，“我只是不明白……许家明明有这么多长辈。”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许锦霖要这么做。这样置他的那些叔伯长辈们，于何地？
“因为他们不配。”许锦霖快速的几乎是充满愤恨的回答，但片刻之后又缓和了脸色说：“不管怎么样，今天我算是出了一口气，所以现在我很高兴。”
看到这样少有的表现自己极端情绪的许锦霖，苏月不禁去想，究竟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如此的……厌恶自己的这个大家族？可是，这些事情，是她该去了解的吗？又或者，不是她想不想去了解的问题，而是，许锦霖，他愿意告诉她吗？苏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许锦霖神情放松的又喝了一杯酒，然后突然沉默下来。苏月抬眼去看他，发现他微垂下眼，表情有些落寞的看着空空的酒杯。房间里燃烧着雕龙刻凤的大红蜡烛，温暖而暧昧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恍惚就有了一种迷蒙困惑的意味。
片刻之后，许锦霖终于抬眼看了苏月一眼，眼里就有了一种做出决定的了断，他轻声说着：“小月，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做。”然后不等苏月反应，他便自顾自的说着：“正如你所想的，我的确很恨许家。虽然我姓许，一度也在许家住了几年，可许家现在的那些人，从来不认为我是许家的子孙，所以，我也从来不认为我和现在的许家，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说，苏月反而迷惑了。许锦霖姓许，又在许家大宅住过，为什么许家的人不承认他？而且他既然认为自己不是许家人，那又何必回来，还做出这些事情，表现的很重视许家似的。想来现在许锦霖钱多势大，许家的人一定会乐意他回来，当然前提是他会给家族带来好处和利益。可是，如果……他想做的，并不是……苏月想到许锦霖并不是一个情绪表现简单的人，他做什么事情，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而现在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似乎看出苏月的疑惑，许锦霖嘴角勾出一丝淡笑，浅浅的却是不带感情的说着：“小月，我现在说明这些，只是想要你以后摆明自己在许家的立场。之前我跟你说过你不需要在许家委屈自己，是认真的。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什么都不用顾忌。”
不明白许锦霖为什么反复的强调她什么都不用顾忌，他到底想要她怎样？苏月不明白，她也不想做一个不明不白的许家媳妇，于是她对上许锦霖的眼，勇敢的问：“锦霖，你一直强调我什么都不用顾忌，可是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能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任由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许锦霖带上微微反讽的笑容，重复着苏月的问话，眸子里突然有一丝困惑，片刻之后却转而是微冷的笑意：“小月，你这样问我？你觉得我让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不愿让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许锦霖眼中的冷意逼视着苏月，话语里的气势让她突然有些后悔，也许她不该问的这么直接。可是话已出口，苏月不愿躲避或生生被逼回去，她说出自己的疑惑：“许锦霖，也许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是这并不表示，我就会变成一个傻瓜，什么都不顾，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傻瓜。我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不管你想要我做什么，请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似乎没想到苏月会这么说，许锦霖的表情有点讶异，他盯着苏月看了一会儿，但只看到了无知和由于无知所带来的无畏。好一会儿，他才微低下头，似乎有些头痛的说：“小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他抬起头来，眼神变得锐利，“太过聪明的人，尤其是女人，不能表现得锋芒太露。不然，不会有好的下场。”
他的话语不带感情，甚至带点森然的冷意，苏月看着他，只觉得骨头里的血液温度都在慢慢降低。这就是真实的许锦霖吗？十年漫长而寒冷的时间，打造出来的另一个许锦霖？难道路上的点点温柔，都只是表像？苏月真的觉得很冷，从骨头到心里。
看到苏月眼里的点点惧意，许锦霖缓和了脸色，他伸手抬住了她的脸，口气略带温柔的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是不太想提起往事罢了。可现在我至少可以告诉你，我想要做的事情。”他顿了顿说，“因为以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恨现在的许家，而且是不可能化解的仇恨。后来我被你和苏大叔所救，又有了今天的权势，现在回来，我只是想要出当年的一些恶气罢了。等出完了这些恶气，我就会带你回东都，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许锦霖的解释让苏月心里微微释然，原来，他还像个固执的孩子，记着以前的仇恨，想要报复。可是，以他那样的人，那该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十年后，还要千里迢迢的回来报复？而那些仇恨，又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苏月并不是一个纯良的烂好人，一时间，她并不觉得许锦霖的报复有什么不对，反而心疼被仇恨折磨的许锦霖。其实她本性也是如此吧，就如江家的悔婚，表面上她什么也没说，可到最后，她还是报复了江源并赢回一个更大的面子。所以说，本质上，也许她和许锦霖才是一类人。
于是苏月决定不要再继续追问，她浅浅一笑说：“锦霖，你也说过我是聪明人，所以你只要告诉你的态度你的立场，和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就会支持你，不会深究原因。现在既然你已经告诉了我你回来的目的，我当然会支持配合你。至于你具体要怎么做，只要你提点了，我就会按你的意思去做。当然，前提是我能够去做，而且不太过分。”苏月所想的许锦霖的报复，更多的只是在气势精神上的打击打压。
许锦霖这才淡淡的笑了笑，手指转而抚摸着苏月的脸颊，然后突然低头奖赏似的在她被点点酒意晕红的脸上亲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这才是我乖巧听话的娘子。小月，天色已经不早了。”
苏月感受着许锦霖蜻蜓点水的停留在她脸颊上那一刻，他温热嘴唇的温度，顿时她脸上的温度一下子上来，灼烧着她。苏月任由着许锦霖抱起自己，走向大红明丽的喜床，在暧昧而煽情的温暖光线中，她所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许锦霖那样一个手指和身体都冰冷的人，嘴唇竟然是……热的。
这么的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