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边城浪子］踏雪寻芳》雪花软糖

44、咫尺天涯

　　跳跃的火焰将他的脸映照的明灭不定，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她喉头灼烧般难受，竟似无法发出声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如同空谷里的烈风般呼啸而至，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他的名字，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过往。
　　有个威严不容置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要杀的那个人叫傅红雪，他骗了你，毁了万马堂，杀死了你爹，让你失去了一切。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世上你只有一个仇人，那就是傅红雪。
　　可是她记得他停顿的刀和微红的眼眸，如果真的没有一点儿动心，又怎么会那样的悲伤呢？脑后又开始突突跳动起来，她偏过头去皱眉将那不适的感觉忍了过去。
　　“芳玲，喝点水吧！”他双手捧着那片荷叶递了过来。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此刻的确腹中焦渴，喉头灼痛，很多事还没有闹明白，很多话还没有说清楚，但她也不知道为何，就这样鬼使神差般的结过了他手中的荷叶，捧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那泉水清冽甘甜，极其解渴，喝完后果然舒服了许多。但是喝过水后才发现肚子很饿，她有些无措的抬手捂住了肚子，腹中火烧火燎般难受。
　　“你先吃点果子垫垫肚子，我给你烤肉。”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青红交杂大小不一的野果子，捧到了面前。
　　她掬起手掌去接，他的手掌又宽又大，半捧果子就将她的两手装满了。他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她感到心底漾起了一股酥甜，恍惚看到黄沙滚滚的大漠中他牵着她的手拼命奔逃，耳畔箭矢如雨，喊杀声四起，可她一点儿也不怕。
　　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他心头微微一震，忍不住脱口问道：“芳铃，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她抬起眸子望着他，那双清冷的眸中闪动着喜悦和期盼的光芒，清瘦苍白的面颊在火光的照映下升起了一抹绯红。她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记不清的过往。
　　他被她看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垂下眸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的双手。
　　她摇了摇头，到：“没有。”
　　“哦！”他应了一声，像是已经习惯了，脸上没有多少失望的神色，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剥洗干净的野兔，走过去用树枝穿上，坐在火堆前烤。
　　她的眼神落在他插在腰畔的那把黑刀上，她记得那把刀。他就是用那把刀指着她，可最终并没有伤到她分毫。脑海里一片混乱，她走到火堆旁坐下，靠在石壁上静静的吃他给的野果子。
　　她手中的果子吃完了，肉也烤熟了，香气四溢，一点点钻进了鼻中，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慢慢平复了，此刻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她揉弄着衣角，耐下性子看他翻来覆去的转动着烤的焦黄喷香的肉，不止一次想要提醒他应该烤好了，但却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静静的等着。
　　傅红雪眼角扫到了边上芳铃跃跃欲试的表情，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挑，清俊的面上泛起了柔和的笑意。他从怀里摸出一颗红色的果子捏破后将汁液涂到肉上，道：“这里没有佐料，所以这肉太油腻了不好吃。我抹上这酸中带甜的果酱，正好可以盖住油腻味。”
　　芳铃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撕下一大块肉，用干净的树枝插上递了过来，她忙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果然鲜嫩可口，浓郁的肉香中带着酸酸甜甜的果味，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洞里能吃到这样的美味简直是最大的奢侈。
　　她吃饱后，拿出手帕擦着手，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杀我爹？”
　　傅红雪眉梢一跳，隔着火堆望着她，有些激动到：“芳铃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额角一跳，心头忽然蹿起了一股子怒火，蓦地抬头盯着他道：“你只管说有还是没有？”
　　他坐直了身体，微微皱眉道：“如果你已经想起来了，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若是没有想起，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有人告诉我，说你骗了我，杀了我爹，毁了万马堂，那我问你，到底是不是？”她心头钝痛，扬声道。
　　傅红雪不知道她究竟想起了多少，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眼中神色瞬息万变，终于还是垂下了头，道：“我是骗了你，也的确想过要毁掉万马堂，但我没有杀你爹……”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再骗她，因为他怕她终有一日会想起来。
　　她坐在那里没有动，忽然痛苦的尖叫了一声抱着头蜷缩成了一团。她想要相信她说的话，但是脑海中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控制着她的思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她只要稍微有反抗，就会头疼欲裂。她尖叫着伏倒在地，使劲用头往地上撞。
　　一双手臂伸过来将她拉进了怀中，“我不会再骗你了，芳铃，我再也不会骗你了。”他紧紧抱着她颤声道：“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如果杀了我的可以减轻你的痛苦，那你就杀了我吧！”
　　杀了他，杀了傅红雪，这是你唯一的使命！
　　浑浑噩噩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猛地一惊，使劲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逃去。
　　“芳铃……”他惊叫着想要过去。
　　她气息不定，厉声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脑海中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右手的手指开始轻轻颤抖起来，眼神变得空洞而虚渺，山洞里忽然变得昏暗起来，她什么也看不清了，眼睛死死盯着火堆那边静静躺在地上的刀。
　　她的手鬼使神差般抬了起来，隔着一丈的距离，地上的刀鞘忽然开始震颤起来，傅红雪一怔，只听得一阵嗡鸣声，黑刀倏然飞出去落在了芳铃掌中，他赫然明白过来，终于知道方才她为何要挣脱他的怀抱，因为控制她的生死经发作了吧？
　　心念微动，就见寒光一闪，她手握长刀飞身砍了过来，也许是奔波了这一天实在疲惫不堪，也许是他真的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于是他没有躲闪，微微扬起头等着她手中的刀砍断他的脖子。
　　疾风从耳畔掠过，她怒叱了一声，手中的刀斩入了他头顶上空的石壁中，刀身没入石壁已逾三寸，碎屑纷飞，洞中发出沉闷的回声，嗡嗡嗡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