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门玲珑传》坞月

37、锋芒

　　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想过千万种可能，独独没料到这种。在程勐向他请欺君之罪，言明当年发明大炮另有其人，因身份特殊自己无可奈何才帮忙隐瞒时他不是没有震惊过，但转念一想如此奇才性格怪异些也并非没可能。至于身份，他想到最坏的可能无非就是被抄家灭族的罪臣之后，不过他向来推行仁政，登基以来大办过的几家屈指可数，而且都是铁打的罪证，难不成有漏网之鱼？
　　不过就从此人将火炮技术全权交由朝廷来看，目前不必过分担心，如此奇才只要无反心，任何过错都可以原谅。同程同学一样，皇帝对此次会面也分外谨慎，并在心里排练了无数种可能，对方是历经沧桑的老者还是天赋异禀、才高气傲初出茅庐的青年？
　　直到程同学在殿下跪得腿都软了，皇帝也没反应过来：“程爱卿，你不是和朕开玩笑吧？”
　　“老臣不敢，实在是玲儿身份特殊，又是女子，老臣才自作主张隐瞒至今的。”
　　“那怎么现在想起来说了？”皇帝这才意识到某人跪了许久，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程同学不着痕迹地拍拍裤腿，接过爷爷的话：“回皇上：一来臣女如今长大了，不想当无名英雄；二来此次求见皇上，是为了回禀贤王意图谋反之事。”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谋反之名若无真凭实据，你就是污蔑重臣。”他不是不知道贤王的心思，但至今没有证据，贤王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谦卑恭敬。如今有人当面挑明，自然比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更让人吃惊。
　　“回皇上，想必皇上也应有所怀疑，臣女此次来就是给皇上看证据的。并且，皇上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贤王若反朝廷还可以应付，若皇上身边已危及重重，到时候恐怕双拳难抵四手。”
　　“什么意思？”皇帝见程勐脸色也不好，知事情比自己想得更复杂。
　　。。。
　　大殿沉默了许久，皇帝拿着那份名单的手与隐隐发抖，“他们！怎么敢？”
　　皇帝很生气，此时没有把这些人全部抄家灭族已经是隐忍了。朝中有反水贤王的他不是没准备，可这名单上牵扯之人远超出他的想象，贤王许了什么好处竟要冒此天下之不违？
　　程婉玲大致猜出了皇上的心思，贤王虽占据一方，但论财力实力与京中还是想去甚远，如此实力，要说没接纳玄国的资助换谁也不信，玄国助他用意又何为大家也心知肚明。
　　“皇上，本来臣等也只是心存怀疑，只是。。。”程勐想起那支九尾凤钗，那是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规格。
　　“回皇上，臣女一开始就怀疑欧阳隽接近臣女是别有所图，直到不久前，他给了我这个，”程婉玲递上那枝金钗，继续说道：“他劝臣女说服爷爷，让程家军在事发之日袖手旁观，还说贤王早有部署，仅御林军不足为虑。贤王谋反已无异议，所以才请求爷爷带臣女面圣。”
　　即使知道贤王心有不轨，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给他的打击依旧不小。难怪只带了那个欧阳隽来京，原来打得是程家的主意，想来京里情况他也摸透了。
　　高位上的人缓缓走下来，那张名单给他的打击着实不小，若真东窗事发，即使保住皇位也不免伤筋动骨，大晋经不起这番折腾。他欣慰的看了眼程勐，不愧是父皇临终钦点的辅政大臣，那支金钗这么大的诱惑都没让他动摇。但若说程勐的忠诚还在他意料之中，那眼前之人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程家六小姐在京中荒唐事没少干，但碍于程老将军的面子也没谁明说。纵是他这生没少经历风浪，也很难相信制造火炮、查出贤王党羽是出自眼前这个小姑娘之手。
　　皇帝盯着程婉玲端详了好一会，直到程同学脖子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才缓缓开口：“你说你不想当无名英雄，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程婉玲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对上当今的九五至尊，皇帝如今四十出头，看着也就是个普通人，多了几分威严罢了，如今被贤王之事所扰面色亦有微恙，哎，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成败在此一搏了。
　　“请问皇上觉得臣女的火炮威力如何？”
　　“威力不容小觑，加上程家军简直如虎添翼。”欧阳镇真心感叹，只是如今国库资金吃紧，无法大量生产，不然用在边防之处怕是玄国也不敢造次。
　　程婉玲心下点头，继续道：“如今的火炮只是雏形，臣女还能让它更厉害！只是，需要点时间。”
　　“真的？！”
　　“是，不过眼前更重要的还是要怎么平叛贤王等人。”
　　“怎么？这你也有办法？”欧阳镇目光一怔，的确，火器之事总得徐徐行之，可贤王之乱近在眼前，过不了这坎往后都是空想。
　　“是，如今欧阳隽想给臣女下套，臣女就将计就计，这张名单就是臣女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拿到的。听闻贤王近日离京，没理由来京逛了一圈就白白走了，此时必有蹊跷，臣女想近一步套出贤王的计划，譬如他准备何时何地发兵，之后的事皇上自可定夺。”
　　“此等大事，你一个小小的女子能有把握？”
　　“自然有，此事的把握就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女子，欧阳隽，轻敌了。”
　　想到京中近日传闻，程家六小姐和贤王之子郎情妾意，他自然知道贤王想拉拢程家，只是，没想到程家给他摆了一道，还是这么个小姑娘。
　　“好啊，不愧是将门之后，爱卿教女有方，朕甚欣慰啊。火炮、平乱，都是大功啊，说吧，求什么赏赐？”
　　“什么赏赐都可以？”
　　“自然。”
　　“包括封侯拜将？”
　　“你说什么？！”欧阳镇目光冷冽地盯着眼前之人，简直妄想！“你是女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上息怒，臣女请问皇上就这两桩事，若是个男子所为皇上会如何封赏？”
　　“若是男子，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皇上只是因为臣女的性别才有所顾虑？”
　　“女子为官自尧舜起就闻所未闻。。。” “皇上觉得臣女不配做这古今第一人？”殿上之人一怔，殿下之人不过十二三，俊俏的模样将孩童的稚气和少女的娇羞融合地恰到好处，却与身上这股傲气显得格外不协调。
　　程勐在一旁也闻言一愣，但心底却隐隐有些雀跃，玲儿当得起！而且，他看到皇上脸上的忧郁，也许。。。
　　“如果朕不允呢？” “那请皇上恕臣女今日无礼之罪，就当功过相抵了，今日后臣女便回闺中做个安安分分的千金小姐，旁的事与我无关了。”言下之意就是改良大炮、贤王造反她再不会出力了。程勐正想开口请罪，便被欧阳镇示意噤声。
　　欧阳镇在大殿踱步许久，程婉玲便和程勐恭候在一旁，霎时整个大殿屏声静气。程勐此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皇上给玲儿定个大不敬之罪，早知道就他先来探探口风了，谁知道这丫头这么明目张胆地和皇帝谈条件。程婉玲将心中之念说出来后反而舒坦的，便乖乖在一边静候佳音。
　　欧阳镇率先打破了平静，“贤王谋反之事爱卿有何看法？”只是，这话却不是对着程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