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曼]朱砂痣》秦祈冰

61、第60章

　　“有新命令？”锦瑟进门之后，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郭骑云给她接了杯水，锦瑟接过，客气地道了声谢。

　　明台一张俊脸阴云密布的，神色很不好看。郭骑云半是为难半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了锦瑟的问题：“嗯，上峰发了新的指令。”

　　“怎么了？他怎么这幅样子？”锦瑟说着，指了指明台。

　　“毒蛇给出的指令是——星期四下午两点，袭击伪政府高官明楼座驾。”

　　“喔。”锦瑟点点头，手指敲了敲桌子。

　　和明台不一样，锦瑟是大概知道明楼底细的，对他突然走的这步棋，虽然有点诧异，但不会到震惊得无法接受的地步。锦瑟略一推敲，便大概想到明楼要这么做的原因，从古至今，苦肉计都是骗取信任的好办法。

　　“不可能。”明台踱着步子，苦恼地抓着头发，神色愁闷地说，“我不可能对我大哥下手，要是大姐知道了……”

　　说到这里，明台自己噤了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明镜算是明家立场最明显的，早早就对明楼给新政府做走狗帮凶的事情不满，她要是知道明楼因为自己的身份出了事，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锦瑟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看着他的神色不住变化，最后提醒了一句：“明台，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可以质疑，但最后必须服从。

　　“那是我大哥！”明台低声吼道，“上峰一定是故意的。”

　　“慎言！”锦瑟厉色斥道，同时看了一眼郭骑云。被她目光扫到的郭骑云耸了耸肩，神色也颇有几分尴尬。锦瑟停了一会，才接着说：“明先生在汪伪政府身居要职，会有这一天很正常。”

　　“可是……我大哥他，他……”明台极力想为明楼辩解，但发现自己并找不出什么话。明楼隐藏得太好，日本人都看不出半点端倪，又岂会露出连明台都抓得出的马脚。

　　末了，他只能无力地垂下肩。

　　“叔父‘受刺’的时候，我姐姐可没有多说什么。”锦瑟淡淡道。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是明先生的命就要比叔父的命金贵一些吗？”锦瑟语气更冷。

　　明台不愿与她争论，虽然知道锦瑟说得都对，但是他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不管明楼怎样，都是从小对他眼里严厉却不失纵容的大哥，他实在没办法对他下手。

　　锦瑟扫一眼就大概猜出明台心理，她无意将人逼得太死，只说：“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师兄和我两个人也行，你留守在这边。”

　　反正最初给定的任务就是配合这两个人，只要他们都商量好了，最后怎么安排，郭骑云都无所谓。

　　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锦瑟一眼，又纠结了一会儿，明台终于下定决心般，咬着牙道：“我去。你说得对，我是个军人，我必须服从命令。”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无论如何，他相信明楼。

　　“哦。”锦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明楼敢这么安排，肯定安排好了退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有明台这个傻蛋被蒙在鼓里罢了。再说，就算明楼真出了什么事，锦瑟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心里肯定不排斥，谁让他勉强算个头号情敌呢。

　　“你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就把计划敲一下。”锦瑟严肃道，“你也知道，这次我出院，是准备在姐姐身边‘帮忙’的，后天的任务如果你能够执行的话，我就陪在姐姐身边了。”

　　郭骑云才知道这个消息，当即脸色一沉：“锦瑟，你也要潜伏进伪政府？这太危险了，你得向上级报告。”

　　“师兄，在军校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必计较手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

　　“这简直是乱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你放心，我会跟上面打招呼的，也会尽量小心，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锦瑟并不担心，明楼位高权重都还安然无恙，她又怎么会轻易暴露！

　　郭骑云说不过她，可明台也存了劝说她的心思，见郭骑云退让，便自己上了阵：“锦瑟，后天太危险了，子弹无眼，你……”

　　“怎么。”锦瑟轻轻一笑，摇摇头道，“你不是信你大哥是清白的吗？那么他总能想出办法全身而退，况且我又不傻，明知危险还扑上去，你只用好好执行任务就好了。”

　　不经意地暗示了一番，侧重点却放在最后一句。锦瑟又强调道：“记住，我们不能让上峰失望。”

　　回去的路上，明台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明镜的身份他几乎是能够肯定的，但明楼和明诚的立场却像隔了层浓雾一样，他难以拨开眼前的遮挡发现真相。唯一能够掌握的是，明楼回来之后，被明镜喊去小祠堂罚了几次，两人之间必然有谈话，但说了什么明台却不得而之，只能从明镜对明楼憎恶却不彻底决断的态度中猜测一二。

　　从这个角度推想，大概地有了一点眉目，但却没有证据推定。明台懊恼地叹了口气，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这事情再急也没用。

　　回到明公馆，明楼和明诚已经回来了，都在客厅里。一个看着最新的报纸，一个在旁边剥核桃。明台狐疑地打量了他们好一会儿，明楼像是有所觉一样，从报纸后抬起眼，冲他招呼道：“回来了？过来坐会儿。”

　　明诚也恰到好处地堆出个笑脸，冲明台挥了挥手：“要不要吃点核桃？”

　　他们的表现正常得很，明台满腔的疑问又咽回肚里。但他不能明问出口，又实在没法在两个人精面前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只能借口自己在外面跑得有点累了想休息休息，匆匆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是不是有想法了。”明诚看着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背影，压低声音在明楼身边问了一句。

　　“总不可能那么笨。”明楼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骄傲的赞许，继而又笃定地说，“后天他会行动的。”

　　明诚点点头，轻笑着道：“如您所愿。”

　　锦瑟回家后，和汪曼春说了“毒蛇”的安排。不出所料的，汪曼春道：“师哥这手笔挺大，以身涉险，明台反应怎样？”

　　“有点抗拒。”锦瑟如实回答。

　　汪曼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要不要你亲自出马？”

　　“他说他会亲自执行。”锦瑟道，“反正他就算做不到，按安排郭师兄也能独立完成。”

　　“我呢，后天就陪着姐姐，不凑这个热闹了。”锦瑟拉着汪曼春的手，笑嘻嘻地说。

　　汪曼春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故意说：“我身边可不安全，不用想也知道，到时候得拿我作筏子。”

　　“那我就更要陪在姐姐身边了。”锦瑟一脸严肃地道。汪曼春知道锦瑟在借机卖乖，却受用得很，只轻轻嗔了她一眼。

　　第二天一早，已经安排好一切的汪曼春就如了锦瑟的愿，让她以秘书的身份和自己一块去新政府上班。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没几个人在状况外。

　　倒是梁仲春看到她们一起出现，眼神一暗。

　　这几天，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自称“孤狼”的神秘人又找上他，提醒他汪曼春那个来路不明的妹妹可能也有问题。一提到锦瑟，梁仲春很容易想到上次秘密抓捕吃瘪的事，在他看来，锦瑟出现在“嫌疑危险分子”的家里，这件事实在太巧了，汪曼春的解释说得过去，但直觉让他觉得有些牵强。

　　再一细想，之前长谷川刚在和平饭店遇刺的时候，锦瑟也在现场。诸多的巧合联系在一起，就有故意的嫌疑了。

　　梁仲春不算太蠢，略一思考，心里便有了成算。尽管他不敢太相信来历不明的孤狼，但对她提供的消息，倒不介意花番工夫做查证，小心驶得万年船。

　　汪曼春一直看不太上梁仲春，对他的微表情也并不关注，倒是谨慎心细的锦瑟注意到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锦瑟没有显露锋芒，只是腼腆地冲梁仲春笑了笑，她依在汪曼春身后，看上去就像一个羞涩怕生的小姑娘。

　　梁仲春表面和煦，内心却不敢小觑。汪曼春对这个小妹妹的疼爱看重，他早有耳闻，反正他是绝对不信，倘若锦瑟没两把刷子，汪曼春敢把她带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还放在自己身边。

　　一到办公室，见左右没人，锦瑟就对汪曼春讲了自己的发现：“姐姐，刚才那个梁处长，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汪曼春蹙了蹙眉：“他难道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人多嘴。”

　　“没事，我们多小心一点就好。”锦瑟道。

　　汪曼春点点头：“也不用太顾忌他，他要能翻得起什么风浪，以他不甘输给我的性子，早出来作妖了。”

　　锦瑟没忍住笑出来，姐姐这张嘴，刻薄起来是真的刻薄。但偏偏说得很对，她也没法反驳，只能默默在心里给梁仲春点根蜡烛。

　　不管怎样，她也不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