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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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汪曼春因为自己的缘故迁怒于下人，锦瑟心里不是滋味，她小声劝慰道：“姐姐，你别难为她们，跟她们没关系。”
“你也帮着她们说话了？跟她们没关系，你还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看见不成。”汪曼春说着说着，斜乜了端药的丫头一眼，冷冷道：“不知道规矩就要领罚，不愿挨罚趁早滚出来，汪家不缺你们这种搬弄是非的人。”
锦瑟看着那小姑娘岁数和自己相仿，被汪曼春的话吓得小脸发白，垂下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在打转，更觉得她十分可怜了。
她又不敢再劝汪曼春，撇着嘴不说话，瘦得没几两肉的小脸也堪堪鼓成小包子状，“我不高兴”四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汪曼春还欲发作，看见锦瑟这副模样，又生气又觉得好笑：“你就是不准备让我罚人咯？”
锦瑟眼角余光瞥见那小姑娘面容松动，露出些微喜色，觉得自己这招卓有成效，咬了咬唇又把头往旁边转了点。其实锦瑟心里也在打鼓，她总觉得眼下的一切不真实得像场梦境，汪曼春不该对她这么好的，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停止自己恃宠生娇的恶劣举动。
汪曼春拿她没有办法，狠狠一瞪谦顺侍立着的丫头：“还不谢谢小小姐，把药好好放下滚出去，别让我抓到有下次。”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吓坏了的小丫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对着锦瑟点头道谢，要不是因为还害怕汪曼春，差点就要上前几步抱着大腿磕头。
锦瑟看着那丫头如蒙大赦般走出去，开口问道：“姐姐，你平时对她们，都是这么凶吗？”
汪曼春眼神一闪，微微垂眸道：“药凉了，先喝了吧，一会儿效果该打折扣了。”“是。”锦瑟点点头，小心地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被没完全滤完的药渣呛得不住咳嗽。
汪曼春一边抚着锦瑟的后背，一边从怀里拿出随身带的锦帕替她拭净嘴角残留的药汁沫。锦瑟低着头，乖巧地站着，感受到汪曼春的手捏着锦帕离开自己脸的时候，小声而忐忑地唤了一声“姐姐”。
汪曼春把锦帕随手扔到桌子上，闲闲应了一声：“嗯？”
锦瑟的语气像是在认错：“刚才，我不是刻意针对你的，我就是看她跟我差不多大，想到以前我在……那个地方，也是被很多人打骂，妈妈也好，一些其他姐姐也好，有不顺心就拿我出气，连小厮都看我不过，想着法捉弄我。”
锦瑟一字一句慢慢地陈述着，汪曼春的心也像被重锤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击打着，每一下过后都更沉一分，她眼底重新浮上一层怒色。
锦瑟停了停，继续认真地说着：“所以，将心比心想一下，觉得不太好受。况且你总是这样凶巴巴的，表面上怕你，背地里说不定要骂你。”
说到这里，锦瑟抬头看着汪曼春：“你明明是个好人，对我那么温柔，她们如果说你，我不开心。”
汪曼春看着锦瑟眼里的诚恳，心仿佛又被从黑暗的泥泞里一点一点打捞起来，重新变得自由而轻快。她知道眼前的小丫头不会骗她，一字一句都说得很认真。
汪曼春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锦瑟，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在背地里骂她，用各种不好听的语句。她也没有告诉锦瑟，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简单，会用善意去回报善意，总有人不问缘由地想要骂她，甚至盼她去死。
这些东西，汪曼春不希望锦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社会永远也不要教给她这些。她希望她的这个小妹妹，永远干净澄澈，永远天真善良。
想到这里，汪曼春收起了眼里蔓延的火，学着锦瑟严肃莫名的神情点了点头：“我尽量。”
锦瑟松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握起的拳头缓慢松开，末了，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你的叔叔？”
汪曼春佯装出生气的样子，以教训的口吻道：“什么我的叔叔，难道不也是你的叔叔？”
锦瑟摇摇头说：“如果他老人家不高兴的话，该有的尊卑还是得有的，姐姐你不让我喊你大小姐就算了，这个辈分是不可以乱的。”
锦瑟言之凿凿，汪曼春看她又倔起来，轻叹一声也不劝她，知道有些事情逼紧了要不得。她想了想，回答说：“也没什么，确实有些不高兴，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汪曼春看了看锦瑟的神色，尽管她目光一直闪避，汪曼春还是读懂了慌乱与自责，她说：“你别想多了，说清楚了叔父也没什么意见。你只要好好读书，好好地去成人成才，这样才是不辜负我了。”
见锦瑟有些为难，汪曼春又吓她道：“你要是再说什么走不走的话，我就要翻脸了。”“我要好好收拾那些小丫头”这句话还没说出来，汪曼春就看见锦瑟摇着头说：“不走了，姐姐是好人。”
汪曼春哑然失笑，小家伙说来说去就是认准自己是个好人，也不知道自己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接下来锦瑟的话就让她久久不能言语：“我想起来，学堂里面先生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刚才是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说我要走了，我还要照顾姐姐一辈子。”
“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对我好一分，我就要还你十分。”锦瑟豪言壮语说到这里，没等到汪曼春的回应，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又弱了下去，她伸出手来，以赴死一般的决心又加了一句：“我们拉钩。”
汪曼春看着锦瑟伸出来的小拇指还因为害怕在空中微微摇晃，半是无奈半感动地伸出右手小指与她缠在一起，锦瑟摇了摇似乎还觉得不够，努力弯着大拇指与汪曼春的大拇指相对，紧紧按了按才放心。
松开手的瞬间，汪曼春觉得心里一松，眼前不知怎么的，就闪现出初见锦瑟那一天的滂沱大雨来。
雨势迅疾，在她眼前拉开一道白色的帘，每一滴雨都很急地往她心底敲打，似乎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又似乎晴空一片。
再猛再急，都落不进去——锦瑟是那把小却坚韧的伞。
汪曼春为自己奇异的想法而失笑，说起那一天，汪曼春又想到明楼。算日子他大概已经到了法国，汪芙蕖给了汪曼春他在法国的地址，现在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给明楼去封信。
犹豫的时间没有多久，决定得也不算太艰难，汪曼春决定写。
她没有办法下定舍弃的决心，更何况舍弃本来就不在她的选项里，汪曼春思索着，看了一眼锦瑟，她觉得自己有些必要把这个小妹妹介绍给明楼。
汪曼春坐到书桌前拿起笔，先扯了些日常里的琐事，待到要描述锦瑟的时候，汪曼春顿了顿，钢笔尖停在有些泛黄的信纸上，晕开一圈墨蓝色，轻轻一动被戳出一个小孔来。
汪曼春把报废了信纸揉成一团信手扔到一边，冰冷坚硬的笔杆轻轻一碰嘴唇，在信件中隐去了锦瑟的真实出身，而把她说成是自己远得不能再远的一门亲戚，父母双亡了就找到自己家里，正巧被她收留了。
匆匆写就之后，汪曼春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要装进信封之前却又顾忌什么一样，再一次揉成一团推到前一张信纸旁边，拿过一张信纸第三次埋首疾书。
和前一次相比，汪曼春这次没有再写关于锦瑟的内容，她一直对明楼都是无话不说，但这一次，锦瑟像是她突然多出的一个小小秘密，她有点不想让他知道了。
下午，汪曼春在书房里看着书，都是之前汪芙蕖拿给她的。汪曼春喜欢看偏文学一点的作品，金融类的书她一直看不下去，但无奈是在陪锦瑟。锦瑟就坐在她旁边，支着一个小椅子，端端正正坐着温习功课。
“啪”的一声，汪曼春把书一放，打量了锦瑟一眼说：“晚点你跟我去买几件衣服，总穿我的旧衣服也不是个事。”
锦瑟头也没抬，回答说：“反正都还这么新，也看不出来，不用浪费钱。”
汪曼春被拒绝了，倒也不恼，继续说：“这些哪是你应该担心的，况且，我叔父是财政司副司长，你挑自己喜欢的就是了，他们不敢让我们多掏钱。”
锦瑟“咦”了一声，没接汪曼春的话，而是指着书上一句话问道：“姐姐，你替我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汪曼春有些好奇地探头过去看，下意识把锦瑟指尖抵着的那句话念出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杜甫的一首诗，写的是……”
汪曼春突然反应过来，顺势要做的讲解刹住了车，双眼危险地眯了眯，手搭在正襟危坐止不住笑的锦瑟腰间狠狠道：“你是够可以的啊，这才过多久了就敢编排我，还跟我有风骨上了。”
汪曼春轻轻一挠，锦瑟绷不住了，向前趴在桌子上笑起来。汪曼春故作语气不善地说：“反正就这么定了，你是跟我去也得去，不跟我去绑着你去也得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