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独钟》hhhfft

4、Chapter 4

　　闵京想她是对的。
　　夏蔚然说得一点也不错：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可挽回了，她不可能只凭借一己之力摆脱困境——事到如今，婚期迫在眉睫，夏蔚然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蔚然，你……应该想得到的，其实叔叔阿姨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啊，这天底下哪有父母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推的？”闵京顿了顿，移开视线望着走廊墙壁上的油画，嘶哑着嗓音轻声安慰道。
　　夏蔚然闻言脚步微顿，凝眸望着空旷安静的走廊，好一会儿没有言语。
　　她想或许闵京说得有道理，又或者她错得一塌糊涂——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事到如今，她唯有跳下这刀山与火海了。
　　“回去吧。”
　　夏蔚然忽觉体力不支，她额头抵着墙壁无精打采地低声说道。她忽然之间觉得身上痛极了，就像是心口被一下一下剜开了数不清的口子，刹那间有鲜血汩汩往外直冒。
　　走廊里一下子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来。
　　“好。”

　　夏蔚然并不想回到病床上躺着，她已经接连躺了半个月了，再躺下去自己就要变植物人了，所以她要闵京扶着她在窗前的圆桌边坐下。
　　午后阳光和煦，柔柔地落进房间里。
　　夏蔚然闭上眼睛，循着温暖的光芒，侧头望向窗外，唇角缓缓绽起一抹单薄的笑意，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
　　那么轻，那么柔，一下子心脏好像都要融化了。
　　然后她哭了。
　　夏蔚然拼命想要忍住即将失控的情绪，却只见更多的眼泪流落。她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挡在头顶，避开那清亮的光芒。
　　“闵京，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她眉眼低垂，小声问道。
　　“什么？”
　　闵京没太听清楚夏蔚然说了什么，她一心只想着给夏蔚然找本有趣的书解闷，所以后知后觉。
　　当她循声望去，却惊觉她满脸是泪。
　　“蔚然，你怎么哭了？”她不安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闵京闻言，不由抿紧了双唇，什么也没有说。她沉默了片刻，抬手想要替夏蔚然拭去眼角的泪，可蔚然别过了脸。
　　她唇角带笑，无限憧憬地望着窗外，不断低声重复着：“我好想回去啊。闵京，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回去……趁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赶紧回去吧……不要来了，我不想再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不断低声重复着，好像他们真的可以回去一样。
　　闵京动了动唇角，神色黯然地望着满腹憧憬向往的夏蔚然。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也在心底认同了夏蔚然荒诞的碎碎念，企盼着他们真的能够回到过去——可是过去已经过去太久太远了，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蔚然……”
　　“我不喜欢这里，我想要回去，闵京你帮帮我，我们回去吧。”
　　“回不去了——”闵京打断了夏蔚然毫无意义的低声絮语，她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种责问，不断地揭开满是伤痕的旧日时光。“蔚然，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俞熙会救我回去的。”
　　“我们回不去的。”
　　“回得去，我们都回得去……”
　　“蔚然，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一切。你和徐允，还有俞熙，你们根本就不该在一起玩，他们那种人对你的人生毫无益处，他们的存在都是错的你懂不懂？”也许是恼羞成怒，亦或是被逼进了绝境，闵京忽然失了耐性，她倾身一把握住夏蔚然的肩膀，气急败坏地盯着那一双因回忆过去而神采奕奕的眼睛吼道。
　　夏蔚然忽然一下子好像被吼懵了，她怔怔地望着闵京。
　　不该吗？
　　不可以吗？
　　这么多年过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和徐允在一起？为什么还是不能——
　　夏蔚然脸上忽然变得痛苦，呼吸也变得粗重，她眼里憧憬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目光些许涣散无神。
　　她虚弱地歪倒在闵京的肩上。
　　“蔚然，你怎么了？”闵京紧张地问道。
　　夏蔚然拼命忍住胸口处断骨的疼痛，强打起精神，咬牙问道：“徐允……他到底在哪儿？”
　　“徐允他……曾经对你父亲妥协。”
　　妥协？
　　是吗？是妥协吗？
　　“那……可不可以送我回去……闵京，你帮帮我……”
　　闵京只忽然觉得肩膀上一沉，所有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蔚然不再追问徐允的下落，也不再纠结着过去与现在。
　　她不安地闭着眼睛，面色苍白难看，冷汗直流。
　　“蔚然，蔚然你醒醒——”
　　“医生——医生——”

　　******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闵京依约载夏蔚然去了街角的一家老字号的面馆——小吃街上有很多这样的老店，所以这间面馆看起来并不起眼。
　　简陋俗气的装潢，不容乐观的卫生条件，看上去老旧油腻的桌椅，平凡而又忙碌的食客。
　　闵京把车子停在街对面，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这种地方，你以后还是少来为好。”她滑下车窗，满眼挑剔鄙夷地看着那年久失修的店面规劝道。
　　夏蔚然只是隔着玻璃望着窗外，没有作声。
　　她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下车的打算。
　　“蔚然……”
　　“闵京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你知道你出现在医院里的次数比我爸妈还多吗？别拿朋友这种话来搪塞我，我们七年前就闹掰了。”夏蔚然打断闵京的话，转头看着她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没有理由一直在我身边晃悠，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夏蔚然有这样的疑惑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机场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她并没有告诉过她回国的事情。
　　车厢内没有开灯，短暂的沉默里，有千百种念头在脑海中稍瞬即逝。
　　“我们的决裂，只是你单方面这样认为的，在我看来，我们一直都是朋友。”闵京淡然一笑，移开视线。
　　夏蔚然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忍不住红了眼眶：“说这样的话，你都不会觉得恶心吗？”
　　“不然你以为结局会比现在更好吗？”
　　“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我人生的局外人。”夏蔚然黯然垂眸，拼命忍住没有流下泪来。
　　她开门下车，静立片刻。
　　闵京只是表情麻木地盯着窗外往来的车辆，对蔚然的讥讽充耳不闻，只在车门紧闭时回头看向她步履不安的背影。她看到夏蔚然径自穿过马路，一瘸一拐地走进那家年久失修的面馆，却只是在里面待了没两分钟就出来了，然后站在路边仰头看着街灯发呆。
　　因为光线的缘故，闵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调转车头，将车开到对面。
　　夏蔚然不再争辩，她走上前开门坐进去，眼睛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闵京完全摸不着头脑，好像她出来这一趟就只是为了看一眼这店铺的招牌。
　　她点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