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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嫡庶之别 ...


  •   谢二爷调任锦州是急令,赴任刻不容缓,吃完一盏茶,谢二爷便起身告辞了。盛京至锦州,陆路马车,约莫还需三、四时辰,如不早动身,只怕到锦州已是半夜。

      二姐妹说话时,车已上了路,更莫说朱子琼蒙在鼓里,浑然不知。过后虽心痛难当,为保闺誉,也只能在埋在被子里呜咽泪水。孙姨娘立在一旁服侍了半个早上,眼尖早瞧出来了,晌午后亲登瑶光楼,屏退了一众丫鬟。

      “还不起来,这么死哭死哭的,当你是死了老娘了?”

      朱子琼艾艾切切,红着兔儿一般的圆眼睛,嗫嚅道。“女儿可恨托生错了肚子,若是在正室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天大的富贵!哪儿还日日担惊受怕着!叫那只泼猴儿甩脸子。又何必,辛辛苦苦侍奉主母,战战兢兢在人家底下讨生活。”

      孙姨娘听了此话,无遗不是拿钝刀子在心尖尖上磨,上去便在她身上捶了两捶。

      “谁稀得你个死丫头托生在肚皮里的,原我指望肚子里是个哥儿,谁晓得是你这没福气的。人说先女后儿,养了你是招弟,结果……招进那谢氏的肚子里了!”

      又是病躯,只觉得一阵气岔了,赶紧捂着胸口,叫起哎哟来,刹那间,面上也白了。

      朱子琼哭哭啼啼抹着泪珠,自觉委屈,又怕孙氏生出什么好歹来,又惊又怕,连忙箕着鞋子,抚着孙氏的背,“姨娘……是孩儿不好,没本事挤兑那银风馆的,还叫姨娘也气病了……”

      孙姨娘颤着手,由朱子琼扶着坐下,腰间塞了只软枕,病歪歪的叹着气。朱子琼擦了泪,连忙叫丫鬟进来伺候茶水,又慌慌张张的问孙氏身边的翠柳,“姨娘平日吃的人身地黄丸可带了?”那叫翠柳的,赶忙上来送了药,孙姨娘服水咽下,方才好些。

      孙氏又拉着朱子琼的手,“咱娘儿两个都是苦命的,你娘我是个无福的,年纪轻时肺病中,耽搁了嫁人,嫁给你爹,照样是个病怏怏的,我常觉得气短发寒,时而都不得下床,生怕哪一天,眼一睁一闭,也就没了。”

      朱子琼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姨娘莫说这话了,莫说了……”一旁丫鬟听了也哀着声,直呼这等丧气话说不得。

      闹了好一阵子,孙姨娘才不发作了,数落完朱子琼的不是,又悉心教导她,叫她如何把眼光放远一些,多在朱老爷跟前争气,到时候嫁个高门,如此她也有福享了。

      朱子琼一一记着了,然心有不甘:嫡庶之间,如云泥之隔,虽朱府偌大家业,可自古庶女出路,要不仍嫁个庶子,要不便是为妾,哪有几个是摇身一变,登上枝头做凤凰的呢。

      孙姨娘又叹了两声气,叫朱子琼认命。“亲事,姨娘是帮不得你什么的,最多若是谢家的成心为难,我给你孙家外祖写信,叫孙家帮你相看。那谢公子,兰芝玉树,只可惜,咱们呐,高攀不起。”

      这厢娘儿俩抱作一团,悲戚得不成样,叫朱夫人晓得了,只对传信的如荨落了一句话:“继续盯着,不准叫那两个作妖。”

      如荨乃是朱夫人谢氏指去伺候二姑娘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从正苑里送出去的人,也晓得跟着哪个主子更得力,更有奔头。久而久之,便成夫人安插在朱子琼身边的一个眼线,时时刻刻盯着,以防异动。

      朱子琼除了连着好几日用饭不香以外,也没什么蹊跷的,过了七八天,似已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叫朱夫人晓得了,也只想:眼界小,也只记着那三尾金鱼儿了,松哥儿这样的好孩子,量她有自知之明,不敢祸害。

      而这个夏天,平日最让朱夫人放心不下的小魔头,倒似转了性子,一门心思在家背起书来。

      “吾幼承父母之教,诵《诗》、《书》之典,职谨女事……”

      朱子珮正背《内训》背得头疼,前世虽家教严苛,可犯不着《女四书》要背得滚瓜烂熟吧?偷偷瞥了一眼严厉的师傅,自己的亲姐姐,朱子珺,朱子珮还真找不到地方吐苦水。

      哎,读《女四书》又不能当饭吃,做人真的,很辛苦啊。

      “又记不得了,你说说你,成日除了和二丫头斗嘴,便是出去,找那赵小姐的不痛快,该学的,一点儿都没学会。”严厉的师傅又开始数落她的不是了。

      朱子珮嗷嗷叫苦,自打姐姐回了,这日子过得,比小白菜还苦。原指望有一个同仇敌忾的帮手,谁想到大姐一回家就逼着自己看书练字,虽说自己也下了决心,要好好学习,可,就不能徐徐而图之吗?

      朱夫人对三丫头的表现十分满意,直夸她长大了,朱子珮望着母亲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眼神,把自己的苦水,咕咚一声,咽下了喉咙。

      “哎哎哎,又走神了。”朱子珺卷起书,给了朱子珮一个爆栗。

      “我哪儿……哎,姐姐还说呢,那姓赵的丫头欺负我,你们倒没一个肯帮忙的。”

      朱子珺放下手中的书,将信将疑,“惯来人前不肯吃亏的,还有人敢得罪了你?”

      朱子珮大叫委屈,来龙去脉,一气脱出,叫朱子珺听了,心里也生出一股子气来。若是闺阁女儿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事儿演化成了落水,说大了,乃是谋财害命的罪,更证其人之本性不端。朱子珺痴痴望着妹妹的裙边,淡紫纱罗一直盖到脚尖,可但凡她走一步,旁人还是看得出,眼下腿脚不灵便。

      “你疑心孙家的姑娘,倒也没错。可我和你一样,想不明白。”

      朱子珮嘴上轻描淡写,心里也记恨上了孙婉。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推自己落水呢?

      “罢了,这事儿,还是待水落石出再说吧,没得闹得人尽皆知了,孰是孰非还说不清。”

      “也是,好在你这也没落下什么治不好的病症,脸上倒也没花,都是好好的,好好的。”朱子珺鼻尖略酸,倒吸了一口凉气,抚了抚妹妹的脑袋。

      朱子珮也打了个圆场,“是我福大命大,寻常的小鬼小怪,伤不着我的。”

      过了一会儿子,朱子珺回味过来,拧起朱子珮的耳朵,疼得朱子珮泪汪汪,连连讨饶。“你这丫头,居心叵测,我还以为你是要和我说什么秘密,不过是不想背《内训》罢了!”说罢冲着南边一指,“你去瞧瞧瑶光楼里的那个在做什么,如何不是比你出息许多?”

      朱子珮嘴上不饶人,面红耳赤道:“她不过是庶出的,自然要千依百顺,做出个孝顺淑娴模样,我又不是,何必似她一样。叫我说,只怕是想讨赏,你看她上回见了谢舅舅的礼,眼珠子瞪得大如铜铃,这等见钱眼开的货,你可莫拿来和我比。”

      朱子珺见她满口的歪理,怄她不如二丫头乖顺知礼,又忧心往后失了朱家庇护,这性子遭人厌嫌,本恨铁不成钢的,又劝服自己,至少还分得清孙小姐和赵小姐谁是真凶,不至于笨到叫人发卖了。

      “是,咱们是嫡出的,比身世,她是不及,可论性子,她是小家子气了些,可贵在谨慎乖巧,而你这般莽撞冒失,又不拘礼数,你比她,更容易吃亏。”

      朱子珮埋首不答话,自己性子不招人喜欢,姐姐也没说错。上辈子叫朱家这蜜糖罐子里惯坏了,故而待谁,都只有颐指气使的模样,后来也吃了不少亏,如今再改,来得及吧。

      “长姐,人贵在自知,知而后改,我也明白。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多事,不能急于求成,老想着一步登天,徐徐而图之,方好见效。”

      朱子珺与她辩得口干舌燥,捧起茶盏吃了几口,才缓了语气。“你明面上,也别和她斗嘴置气,心里头记着,嫡庶有别就是了。”

      “晓得了,晓得了。我这会儿脖子疼,出去走两圈去。”说罢叫碧石、阿若两个搀了,又支使如婴、如晏撑伞打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外去了。

      绕过几月洞门,渐入另一方天地。这是原老夫人在时的院子,如今老祖宗驾鹤西去,院子早已空寂,却日日有专人打扫,今日入内,仍是一尘不染的模样。后院里有一方水池,里头种着莲花,养着红鲤,每每夏日,白荷露角,红鲤嬉游,既幽静,又生动,是个散心赏景的好地方。

      朱子珮将手搁在大理石的阑干上,一手托腮,另一手里抓了一把鱼食,时不时扔出几粒。那鱼儿平日都有专人饲养,见了投食的,也懒得去争,爱理不理的,叫朱子珮瞧了生气,直骂:臭鱼儿。又一赌狠,一把鱼食哗啦啦全撒进池子里。很快,肥肥的鲤鱼们拥了上来,这一次倒对鱼食起了兴趣。

      朱子珮见了,又气又笑,又指着红鲤鱼脑袋上的大鼓包骂道:“果然眼见小得很,这下暴露了你见钱眼开的本性了吧,哼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嫡庶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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