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感情 ...
-
我是巧胖,现在有点智商欠费的巧胖。
今天是正月十五,恰逢五台山夜宴,本来以为在游戏里是我要被涮出丑,结果事态严重远远超乎想象,北台顶龙大爷和狐大爷相白打起来了,并非儿戏,真刀真枪,血溅三尺。
而本宝宝——真的变成了短胳膊短腿儿的奶娃娃,成了龙家丢失的蛋黄儿。
至于为啥蛋黄儿突然变成了我,大爷们为啥没找见自家蛋黄儿,而我又为毛去敲梵仙山的大门,狐大爷为何抽风独独收留我,不声不响养了十四年,这都是迷,暂且无关紧要。
“狐相白,别打了……”我呼吸困难,嘴唇发麻,不争气地晕血了。
狐大爷崇尚暴力,今晚更似发狂一般,势不可挡,接连刺了龙大爷两剑,剑剑贯穿,捅得通透,而他也被刺中了左腹,鲜血淋漓。这是棋局决战,而游戏规则原文是:决一死战,即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后果自负,怨不得谁。
狐大爷不知使了什么绝招,只见业火汹汹,红莲映现,而五爷化出本体,张牙舞爪,水倾海啸。一狐一龙面目狰狞,浮空缠斗,紫府君厉声喝止,场面一度混乱,不少神仙前来拉架,狐大爷却不管,他隔着火光对龙家兄弟冷声道:“虽离沧桑大劫尚早,但我不在乎咱们先试试。”
“相白你少混账,明知胖胖来历,却不告知对方,是何居心。”紫府君挡住了狐大爷,替他按住伤口,然后五爷被菩萨温声唤回,两下这才分开。
狐大爷看着缩成一团的我,眼神复杂地收起剑势,说:“我当时根本想不到摔烂的龙蛋还能化成形,我以为她是——她是——”
“那你现在知道了,何必呢?”紫府君劝道,“终归血缘难断。”
“没有什么终归!”狐大爷高声历喝,“北龙母产难,发现所产是个死蛋而伤心欲绝,病化灰烟,天下皆知!敖卓痛惜神妃,怒而将龙蛋扔进西台冰窟,天下皆知!”他大爷振振有词,剑指敖卓,反骂道:“少惺惺作态了,当初就是你要杀蛋中精魂元神,龙老三才冒死把蛋抢出来,被你追得漫天乱窜,难道不是吗?”
“那你呢,臭不要脸,故意当着她的面和那些女妖精勾搭,是多想激活她身为龙女的本性!”龙三爷不甘落后,呸了一口,鄙视满满,“天天望着南山,你当你是望妻石呢!”
狐大爷眼神瞬间危险,他推开紫府君,双目充血,一字一句道:“没错,她是我的,谁也不准抢!”
“……”
理直气壮的狐大爷教全场无语,他还挑衅一笑,不要脸地说:“我就是看上她了,除了我,谁也别妄想!”
情势急转直下,诸位大爷似乎都心知肚明,一时间沉默不言,紫府君抬头望望天,道:“你们随我走吧,本君怕大伙儿接下来的反应,你们受不了。”
宴会厅的门刚刚关上,里面的呼声便震天响,连着中台顶山头儿都颤了几颤,听起来都激动疯了。哎,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以预见,未来一个月五台山的茶会饭局肯定要多几百倍,好用来仔细品味此番热门大八卦。
紫府君在夜色中挑眉,攀住龙三爷的肩膀,不厚道地笑了:“什么叫龙女本性,你这是间接承认龙性好淫吗?”
我以为这等不可说话题,他们最起码会避讳当事人,但看来还是我太天真,龙三爷竟带了几分自豪,回道:“我们胖胖虽不到年纪,却智慧贯通,学识深刻,从无嬉戏之心,实在少见!狐相白每天做戏她都不为所动,实在是出乎意料的理智。”
夜风寒凉,水晶灯幢里倒映着五光十色的影子,形状扭曲且夸张,或许这就是我们本来的面目,都很可笑。
我低眸冷眼,懒得搭理这一群活太久的神经病。紫府君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处理起来得心应手,神侍为两位大爷处理过伤口,他们暂时都安静了下来,紫府君坐在中间,抿了口茶,清清嗓子,打算开始劝和。
殿内换上了安神镇静的茉莉花,细嫩白洁的小花安详绽放,让人心生怜惜。我略作思量,发觉这故事曲曲折折,实在是一团乱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剪没,谁也别再提起,干脆利落。
紫府君却不这样想,他淡淡道:“二十年前,龙蛋碎在梵仙山紫菊甘露泉中,没有沾染世俗尘埃,得以存活。十四年前她神识觉醒,敲开梵仙山门,而相白也没有杀她,反而好生养大,这一切都是她的造化使然,现在说是谁生的,又有何意义?”
原来期间还差了六年,我在泉水里苟延残喘了六年,才活过来。所以过去十四年里,他们才从未怀疑过我和那颗龙蛋有关系。哎,仔细想想,我只觉得惨淡身世,一言难尽。
紫府君接着说道:“说句公道话,自龙蛋被抛在冰窟起,便是路之遗物,谁捡归谁,纵是有人捡了去吃,也与你们无关。如今化出个孩子,又有什么不同?”
他说的很有道理,大家无法反驳。
龙三爷不服气,一双凤眼瞪得溜溜圆,但又细说不出什么道理,只好开始唠叨往事,“龙蛋虽被扔在冰窟,但我总是隔三差五去看看,换草挪位置,让龙蛋能沐浴在月光精华之下。八十年前,龙蛋突然亮了,隐约能见蓝色精魂,我欣喜若狂,告诉了二哥,和他一起轮流照看,辛辛苦苦六十年,眼看就要破壳了,却不料你多嘴。我怕大哥对蛋蛋不测,本想转移,谁知半路正碰上他,吓得失手,将蛋摔碎了。”
说着说着,龙三爷恍然大悟,指着紫府君,忿忿然,“对了,就怪你多嘴,你还好意思跟我们讲理!”
紫府君哑然,龙二爷冷笑一声,乘胜追击,“你遮遮掩掩不肯明言,害大哥以为老三又犯下大错去追他,是以酿成悲剧!”
哎,你看看,我就说这事儿不能讲道理吧,眼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团乱麻难清理,不如快刀一斩,万事皆爽。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本妖孽懒得关心,早三四年,或许还会心心念念,但如今我早已看开,正如紫府君所说,如今一切是好是坏都是我的造化,过去对我来毫无意义。
血腥弥漫,实在恶心,我欠了欠身,“更深露重,在下先行告辞。”“别呀,跑什么,你走了,本君可不好处理接下来的事情。”紫府君强按住我,不准走。
龙三爷念叨着念叨着,矛头一转,又开始攻击狐大爷,说他心思不纯,诱拐幼女。而且证据非常清晰:龙二爷差点掐死我,惊觉我就是当年蛋里的黄儿,兄弟几个明察暗访个把月,不仅查明了当年原委,还发现,狐相白招过的女人,都说是配合演戏,故意弄出响动。
“梵仙山上,谁值得他狐相白做戏?巧胖胖才几岁!臭不要脸!”龙三爷指着狐大爷的鼻子,再次强调道:“你就是一居心不良的臭不要脸。”
龙三爷说这些话,我是不信的,但紧接着,龙二爷也开始怒骂死狐狸,说他当初力主杀我便是因为龙三爷戏言,误认为我被“苟且”,所以恼羞成怒……
狐大爷瞪着大家,却没反驳,我心下滋味难辨,到最后只能叹息一声:“原是这样。”如此一来,所有的反常就都对得上了,我起身要走,却被紫府君再次拦住,本妖挣不开他的法术,跑又跑不了,只好端正坐着,暗自道自己的耳朵业障重。
不管这些话是真是假,但从侧面证实狐大爷从来没跟我说过真话,什么鬼双修,什么为我好,什么怕被看出命格,这些看似正常的理由下,掩盖了私心,就像我曾也假公济私——
可不同的是,我舍得是自己的命,他舍得却是我的命。
我也曾认真思考过,情为何物,为什么面对他的剑会心灰意冷。我也不能解释感情的突如其来和灰飞烟灭,它来得不知不觉,去得也很安静,真的很奇怪。
直到正月初六晚上,我遇到那个凡人家庭,才明白,我只是希望得到被爱的幸福感,还有可依靠的安全感,和小孩子一样,只是单纯地因为从未得到爱,所以渴望。
“你说这么多,也是废话。”狐大爷突然起身,径直拽过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紧紧抱住。
他的胳膊如铁箍,我有些窒息,“大爷,十四年来,我一直有件想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狐大爷低头,灿然一笑,“我知道,所以一直耐心地等你来……”
我伸出手,大胆地抱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小时候总眼巴巴地羡慕那些女妖精,羡慕你抱着她们温声软语地宠爱,总希望你来抱抱我,哄哄我。可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
我推开他,往外走去,出奇地平静:“渴望被爱是一种孩子气的悲哀。而现在,我长大了。”
这一切都是生命的必经阶段,爱恨情仇,生老病死,过去就过去了,都是寻常……
所以,何必念念不忘,终究,一切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