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昙录》菊紫她说

4、他欠我一个女人！

　　玄冥单手轻托明明纤腰，穿云过雾，瞬间移形于幽明湖上空。明明不由自主望向他，虽只能看到侧面，却大惊——这男子居然如此冷艳绝美，双眸藏蓝，清寒如冰，眉目似画，面若凛霜，蓝衫飘逸，落拓不羁。

　　明明痴痴地凝视他，感觉他好似一块寒冰，被某种痛入心扉的伤笼罩着，周身透出令人难以理解和接近的锐利、孤傲。此际，玄冥转头，肃穆地注视她，明明被他蓝眸中的沉静吸引，没注意他手上一松，随即自己的身体快速下跌。

　　幽明湖水从中央翻起两道白浪，一抹几近透明的紫光迅速窜出，一个身穿黑锻袍子，袍上镶着数十颗黑珍珠的男人从湖水中缓缓升出，他身边巨浪如花，清风飒飒，千万点水珠交相辉映。男人尖挺的鼻梁，薄唇，粗阔的眉，宽厚的双眼皮，杏眼，俊朗的容颜，梳着高耸交错、整体向上、中间及脑后头发上梳的较为张扬的发式，黑锻长袍上一条墨龙昂头天外，卓越不凡地缓缓游动着。

　　明明丝毫没有惊慌，魂魄中那分皎洁与幽静的内力在刹那间穿心而跃，化作一颗透明的珠子，跌落掌心。她紧紧握住手中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从水深处缓缓升起，向她贴近的男子，而他所过之处，浪花闪躲，水珠四溢。

　　无暇的紫光中，男子手中多出一柄长剑，长长的淡紫色流苏在剑下翻飞摇曳，流苏所过之处，半空中开出一朵朵纯白色昙花。明明跌落在男子挥出的长剑上，双足落于剑中，长长的裙裾自脚下垂于剑下，在湖上清风中飘摇盛开，宛若一抹流云。

　　男子双眸如同天际之星，两束星光凝神在明明宛若明月般澄净清纯的脸上。玄冥见此情景，穿云破雾，飞身而去。

　　白云缭绕的玄冥宫前，一身白衣的白无言静寂地等在九曲蜿蜒的回廊之上。玄冥的身形刚刚出现，他便飞身近前，双目眦裂，眸火旺炙，声音低沉，饱含怨念“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竹宛吗？”

　　“她不是竹宛。”玄冥冷静平淡，道出事实。

　　白无言立即感受到一种无法承受的心碎神伤，面色亦如死灰，五内俱痛，泪盈于眶，不甘挫败地喃声道“竹宛没有死，她没有死，没有死，至少，她的影子存在百花香中，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玄冥懒得看他，但还是提醒他“白炽宫积年寂寥，此番你我二人劫数已满，适时要壮大两宫之力了！浸溪魂，鞠云珠，楚凝尘，秋光屏，这四种上古神秘力量，要尽快找到为我们所用才好！”

　　白无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低声言道“竹宛，你没有死，你会回来的，我会把你找回来的，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竹宛，你没有死，你不会死。”

　　他一衫清白，痴立原地，任白云在脚下缭绕，任微风吹拂两腮发丝，任淡黄色轻薄披风随着风儿在身后飘摇，灵魂中那份忧伤和妩媚，霸气和锐利，静悄悄地散发出来。

　　玄冥抑制心中不满，幽冷的蓝眸浅瞥，再次开口“一定要在天宫之前找到四种洪荒遗留力量。”

　　此际，白无言五脏六腑都已麻木，心心念念利用神似竹宛的少女重合竹宛的影子，再现竹宛音容笑貌，什么壮大两宫之力，都交给玄冥吧！他已在灵鹫山下被压制了六千年，这六千年来，他总算明白，为了成就霸业而失去和竹宛相处的光景，那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你去寻找洪荒遗力吧，我要去找那月光小仙。”白无言忧伤静淡的脸上，透露出坚不可摧的刚毅。

　　幽明湖上，明明双足稳稳地驻于剑上，轻薄柔软的纱裙在风中不断摇曳，一丝若隐若无的幽香在纱裙之下缓缓荡漾。沈墨鱼鼻端略动，沉静如水地看了看月光湖光与自己淡紫色灵光包裹中的明明，幽幽开口“你准备在我的剑上住一辈子吗？”

　　沈墨鱼一开口，明明的脸就发烫了，嘴上逞强说道“你要我跳到湖水中吗？”

　　沈墨鱼眉端微聚，略微思索，便哑然一笑“原来你的仙力已从体内移出，不介意的话，可否借我你的神仙珠瞧瞧！”

　　神仙珠是神仙体内仙气的聚拢，很少出自体外，一旦被敌人掌握，轻可仙力遗失，重则魂飞魄散。明明不知道今日为何神仙珠穿心而出，但她知道神仙珠的重要。此际，她微扬头，清亮的眸子盯紧面前的男人，问道“你叫什么？”

　　沈墨鱼的唇角浮现出一个难以觉察的微笑，眸光中闪耀出颇有兴致的意味，沉稳地应道“沈墨鱼”。

　　明明喃喃地自语“沈墨鱼。”

　　沈墨鱼隐藏在唇边的笑意更深了，长剑向后快速一收，同时，将随着剑动而移身向前的她单手抱在怀里，跃身湖下。湖水在两人身边移开，明明灿若明光的一双大眼不断偷看沈墨鱼，怀中如揣了受惊的小鹿，扑通扑通乱跳不停。

　　“怎么？我这么好看？”沈墨鱼镇定自若的声音中，明明羞赧地收回目光，双颊泛红，右手摊开，三两秒后，将掌心的神仙珠送到沈墨鱼眼前。

　　沈墨鱼单手拥紧了明明，另一只手拿起神仙珠。她的神仙珠是白色的，在九仙中属于最末一等，虽修仙日久，但仙力尚显不足。沈墨鱼淡漠一笑，正欲还她，却惊见她的神仙珠突然放出亮彻周围的奇异光芒，光芒之下，透明的珠子内部出现一些如丝如线如绵如云的不明物体，渐渐聚拢成团，紧紧地充满了珠子。但片刻，这些不明物便又消失，珠子重又剔透玲珑。

　　沈墨鱼双眉紧皱，不明所以。明明也见到这一幕，惊诧不已。这时，明明腰间的碧玉貔貅闪了闪，五色丝绦荡了荡，沈墨鱼的双眉皱得更紧了，不由得深看一眼明明，这个月光小仙，脸上，发上，身上，双眸中，若隐若现地泛着光芒，似乎很不简单呐。

　　沈墨鱼盯住她，看着她红滟鲜嫩的唇，细腻柔滑的皙白肌肤，心头不禁有些悸动。明明被他看得惊慌羞涩，却又控制不住心底欢喜，笑意流露。这一笑，顿时打开了沈墨鱼的心扉，他心头突地一跳，双唇就盖在了她的笑容上。

　　听着她轻轻地喘息，时隐时现的呻吟，沈墨鱼更紧地拥住她，更热切地吻着她，她就快喘不过气来，双腮两片红霞飞了起来。

　　明明在这猝然来临的亲吻中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思想能力，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世间一切。

　　片刻，沈墨鱼松开了她，看着她娇羞的脸庞，谑笑道“你知道吗？玄冥曾对我许诺，他日若遇所喜女子，定将此女予我。”

　　明明顿时瞪大双眼，惊问道“什么？为什么？”

　　“他欠我一个女人！”沈墨鱼看着她懵懂无辜又委屈的模样，更觉好笑，遂松开手，让怀中的她站立眼前，围绕着她前后左右转了转，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说道“唉恩，这么多年了，玄冥的眼光还是那么差，脸蛋强差人意也就罢了，身姿也这么……唉，气质在哪里？连气质也没有，我真怀疑他是不是随便抓来一个女人搪塞我啊！这么差劲，这么差劲，这么差劲的一个女人啊！唉！”

　　明明完全被他代入到戏中，既有所理解又无从了解，听他一连串讥讽，不禁怒火中烧，瞪起大眼，但还未等她开口，沈墨鱼就继续装腔作势说道“哎哎哎，别瞪眼啊，更丑了更丑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明明回想着刚才一吻，气愤地转身，却被沈墨鱼一伸手，拉住了。回眸凝望他，他双眼内的坦然和宁静一瞬间又抓住了明明的心，明明的心一震，电流迅疾划过，只好怔怔地望着他。

　　他刚才说什么？玄冥曾许诺，他日若遇所喜女子，定将她送与他？

　　玄冥？所喜女子？

　　明明的脑海里出现一身晦暗蓝衣，及膝墨发，双眸深蓝，冷艳孤傲的男子。他叫玄冥？他喜欢我？怎么会？此时，系于腰间的貔貅又闪了闪，暗淡下来。

　　沈墨鱼也瞥见这一秒钟的闪光，心中暗思：这貔貅是师兄之物，既然到她腰间，师兄又为何拜托我照顾她，难道真的念及当年无心之谈？想到此，沈墨鱼的眼前出现一座被白云围绕的仙山，山巅之上，一身黑衣表情肃穆悲恸的他与一身蓝衣面无表情的玄冥面对面伫立。

　　沈墨鱼悲愤无比地说道“竹宛为你魂飞魄散，他日如你再遇所爱女子，我必倾尽全力，也要夺来。”

　　“好。如果我真的遇见所爱女子，定将她托付于你，你若能像对待竹宛一样待她，也是她的造化。”玄冥平静地说完，飞身而去，留下久久沉浸于竹宛魂飞魄散悲痛中无法醒悟的沈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