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昙录》菊紫她说

3、 不要再连累无辜的人了

　　明明从不断散发冰寒之气的雪床上睁开双眼，头有些昏迷，刚想以手抚额，却感觉周身刺骨的寒意更加难以忍受，急忙双手抱臂，可根本不济于事，寒冷使她上下牙齿不断叩击，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冷，太冷了，这是哪儿啊！

　　明明环顾四周，发现置身在一座空旷高大、金碧辉煌的殿宇中。殿中四柱上雕刻着无数围绕着百花的彩蝶，每一只彩蝶的羽翼都呈现出迷幻诡异的图案；殿前台基上一只红铜香炉内燃着檀香，烟雾直冲殿顶。殿顶是整片庞大彩雕，东南西北四方分别雕刻着浑沌、饕餮、穷奇、梼杌，上古四大邪兽。

　　大殿正中是一池清水，水上铺满了洁白的花瓣，花瓣在水光之中微微荡漾，泛出半透明的曦光。池水四周，几处碧绿浮萍，一点水草，清丽幽雅。可此刻，任何美景都吸引不了明明，她实在太冷了，瑟缩地抱成一团，颤抖中发现身下的床竟是厚厚积雪堆砌而成，寒气不断从床上散发，将她紧紧包裹。

　　明明急忙向床下爬，可是，她的双腿冻麻木了，根本移不开。

　　天呐，岂不是要冻死！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明明懊恼地大喊道“有人吗？来人呐！”

　　空旷的大殿回荡着她的喊声，回声之后死一般沉寂。

　　“不会连昙花都没看就死翘翘吧！”明明苦着脸，誓不甘心死不瞑目的表情。

　　大殿中忽然响起涔涔如水、叮咚如泉的古琴声。

　　“谁？救——”明明下意识地大声呼救，可她的嘴巴快速被一张温热而细腻的男人手掌给捂住了。随即，身体被挟携着从缕缕寒气的大雪床上腾空而起，飞临池水之上，男人的手臂略松，明明整个人跌落池中，立即，周身被温暖包围。

　　这温暖迅速穿越肌肤，经由血液，抵达心脏。天呐，太舒服了，明明惬意地闭上双眼，任身体漂浮在清水之上。

　　水清盈，花洁白，少女曼妙的身姿漂泊在水中，如墨般泼洒的长发在脑后柔软散开，这副画面太美了，太熟悉了。端坐在寝宫中戴着蝴蝶面具的白无言冷漠地看着石云镜中映像出的女子，脑海幻现出当年从灵鹫山顶将竹宛救回，放置梦华池中疗伤的情景。竹宛白纱长裙，长发及腰，眉眼清媚，薄唇光嫩，与池中少女不仅面貌极其相似，就连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像，以至于白无言在昙花丛中惊见之下不得不将她挟回白炽宫，他太想念竹宛了。

　　少女在池中怡然惬意地舒展腰肢，白无言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痴看，在他身后，殿东不远处，一挂水帘从殿顶的邪兽浑沌口中吐落。大殿的四角各有一处水帘，连接殿顶四大邪兽，水帘贯穿上下，隔绝四周，将大殿中心单独避出。

　　如水晶般剔透的水帘背后，一身晦暗蓝衣，及膝墨发，双眸深蓝的玄冥冷冷说道“竹宛的魂魄早已飞散，不要再连累无辜的人了！”

　　身在大殿中心的白无言猛然站立，双掌旋风般翻转，一座植种着奇花异草的花园便在半空中出现。玄冥在东面水帘后抚琴，鼻端轻动，双眉微皱，不悦道“竹宛向来不闻花香，你偏用百花香将她生前影子牢牢锁住！”

　　白无言斜睨玄冥，双掌似浪花不断翻作，瞬间，梦华池中水流如江涛海浪，不断涌溅。池水中的明明正惊异时，一只手臂从身后伸了过来，如同挟她入池中那般将她挟出，不同的是，离开池水的她不再感觉寒冷，虽衣衫尽湿，却感身体轻微发热，舒适温暖。

　　玄冥扶挟着明明从池上飞起时，白无言也从大殿中心飞出，迎向他们，彼此接近的一瞬，白无言劈手抢夺明明，而玄冥比他更快地将明明藏于身后，左手紧紧牵着她的右手，一丝冰凉从她手中传出，透过肌肤传至玄冥手掌，并经由他的内络经脉运至心脏。

　　玄冥忽感全身筋脉舒畅，内力倍增，他转头看了一眼明明，她正略显惊异地垂头凝视彼此相牵的手，她也一定感受到了内力被输送，这对她有没有影响呢？

　　玄冥微微蹙眉，摔开明明的手，并在刹那之际将她推往东面水帘，可谁料，腰间佩戴的碧玉貔貅竟自离身向明明飞去。这块貔貅通体剔透，五色彩绦，触碰到明明纤腰的一刹那，彩绦变长，紧紧缠绕着她腰肢数圈，悬垂在她腰间。

　　玄冥略显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刹那，白无言长臂侧伸，瞬间就将明明拉入怀中，立时，一股奇异迷幻的香气钻入明明鼻中，明明顿觉大脑昏沉，不由自主地双眼一闭，再次昏迷。

　　“无言，你放开她！”玄冥沉静，然而轻喝。

　　“这一次你为什么插手？”白无言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紧紧揽着衣纱尽湿的明明。

　　“放开她！”玄冥也说不清这一次为什么插手，只是心中有种意念，一定要保护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仙女。

　　“玄冥，六千万年了，你我被困灵鹫山脚下，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竹宛吗？而且，你从未插手过此事！”白无言异常不满，言语之间甚是恼怒。

　　“她不是竹宛！”玄冥生硬的语气，完全不理会白无言的态度。

　　“玄冥！我们要为一个陌生的不知名的小小月光仙女吵架吗？”白无言铁定了心不放手，一定要让怀中少女的身体与竹宛的影子重合，代替竹宛满足自己对竹宛的思念和欲望。

　　“这一次，我管定了！”玄冥也铁了心维护这不知名的小仙。

　　“好！”

　　两人不再言语，改以武力说话。白无言单手应战，几个回合便处于下风，玄冥很快就将明明从他怀里抢回，不再恋战，迅速遁入墙壁飞走。白无言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丝酸楚涌上心头。

　　玄冥宫比白炽宫开阔许多，白云之上，庞大雄伟。彼时，三人于白炽宫中同修《浑沌大荒经》，竹宛首登巅峰，九重天上修建了玄冥宫。

　　玄冥宫外，一道道左绕右旋的回廊迷宫一般；回廊尽处，是金阙银銮的一座宫殿。玄冥抱起明明，单手推开寂寥幽静的宫门，穿过一座座殿堂，行至寝宫“玄冥殿”中，将少女轻轻放入白玉床塌中。

　　貔貅稳稳地挂在明明腰间，五色丝绦在裙间悬垂。

　　“玄冥，如果你遇到了喜爱的女子，这个貔貅就会自动去她身边，吸食她的精血，她心中有多少善念就会转成多少恶念，而她终生都将受我诅咒，一生一世无法靠近你！”竹宛的话言犹在耳，玄冥只当戏言，不曾想今日貔貅竟然真的离他而去。

　　床塌上的少女轻咛一声，唤回了玄冥的思绪，他左手向空中一抬，手上多了一滴如露水般大小的晶莹珠子，玄冥将它轻轻送入少女口中，稍息，她便悠悠醒转。

　　睁开双眼的明明看到陌生的一切，挠了挠头，脱口而出“这又是在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玄冥宫。”一身蓝衣，面部没有一丝表情的玄冥背对她，冰冷的声音飘着寒气。

　　“哦。”明明突然感觉到冷，抱紧了肩膀，侧眼察看这座寝殿，空荡的大殿除了床塌之外，就只剩地面两张草蒲了。

　　“我送你离开。”玄冥依旧背对着她，声音如千年冰窖。

　　“好”明明深知此地不可久留，但隐约明白眼前这蓝衣男子似是在帮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