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曼凡沐语

8、第八章

　　窄窄的街道口挤挤的摆着一个水果摊，约摸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打着赤膊躺着旁边的木板上。过往的行人并不多，水果摊对面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榕树，树底下是一位头发白花如银丝的老人躺在摇椅上，手里悠悠然的摇着一把芭蕉扇子。再往里面是一扇小铁门，房子微略比路面高出少许，门口有几级石阶。上面坐着一个小男孩，支着脑袋看着明晃晃的阳光洒在青青的石板街面上，柔和而耀眼。那个小男孩正是苏若轩。
　　“轩轩，来帮晓姐姐拣菜了。”从屋里亮出一声清新明婉的女孩子声音。苏若轩应了一声，跳着往屋里跑过去。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搬着两只板凳提着菜篮子笑吟吟的站在天井看着苏若轩跑了进来。这个女孩就是晓姐姐，她叫凌卓晓，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
　　那天晚上，香味把苏若轩引到了这里，凌卓晓发现他在外面徘徊了很久，而且看见苏若轩衣着不平凡，估计应该不会是住在附近的。她担心苏若轩会碰到什么坏人，所以凌卓晓把他拉进了屋里，然后认真的询问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苏若轩已经饿极了，看着桌上的饭菜垂涎三尺，凌卓晓的爷爷心疼，让苏若轩吃了饭之后再慢慢的把事情说清楚。苏若轩吃得可开心了，旁边的晓姐姐和爷爷一直在笑。轩轩年纪虽然小，但叙述事情去有条不紊，把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又因为什么而离家出走的都说得清清楚楚。凌爷爷是个老小孩，他高兴的对苏若轩说，“听爷爷的话，要是生爸爸的气，就在爷爷这里多住几天，让他着急着急。过几天，爷爷会让晓姐姐送你回去的。”苏若轩心里也想着躲开爸爸，就这样，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
　　“轩轩，想爸爸了吧？”凌卓晓一边洗着苏若轩拣好递过来的菜一边问着。
　　“是啊，我也想老师妈妈。”拣菜对苏若轩来说是多么新奇，他开心的干着活心不在焉的回答着问题。
　　“老师妈妈？是轩轩的老师还是妈妈啊？”
　　“就是老师妈妈。”
　　“哦，这么说轩轩的妈妈是老师吗？”
　　“才不是呢。老师妈妈就是老师妈妈！”
　　“那苏苏的妈妈呢？”
　　“爸爸说妈妈去了天堂。”苏若轩轻松的说，脸上还带着微笑。
　　凌卓晓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若轩，“那轩轩怎么不伤心呢？”
　　“我不伤心啊，因为有天堂鸟呢。”苏若轩期待的说。
　　“什么是天堂鸟呢？”凌卓晓好奇。
　　“天堂鸟就是住在天堂的鸟，白色的，翅膀很美，它能帮轩轩把思念告诉妈妈。”苏若轩把蓝亦涵告诉他关于天堂鸟的事情都告诉了凌卓晓。
　　“轩轩有没有见过呢？”
　　“没见过，”苏若轩嘟着嘴，“是老师妈妈告诉我的。晓姐姐——你有没有见过？”
　　凌卓晓笑了笑，“我也没有见过。这是第一次听说。”
　　……
　　晚上，皓月当空，银色洒满了整个黑暗的世界。凌卓晓带着苏若轩坐在平顶房上面看月亮，苏若轩跟爸爸住的时候，晚上也和爸爸到小区外面看月亮，可惜看到的是一轮有些惨淡的月亮和阴影林立的楼房。一阵柔和的清风吹过，把苏若轩的刘海吹得翘了起来，一片薄薄的乌云遮住了月亮。
　　“晓姐姐，今晚的月亮真大真圆。哈，好像——好像姐姐的脸。”苏若轩仰着脸笑着对凌卓晓说。
　　“是吗？那以后见到了月亮可就要想起晓姐姐哦。”
　　“当然了，还有爷爷。”
　　“轩轩真乖！”
　　凌卓晓用手搓了搓苏若轩的脸，叹了口气就静静的陪着他看着月光如流水的倾泻下来，这个晚上是个美好的时刻。
　　昏黄的灯光像萤火虫发出的光，被照到的物体背后都有一个大大的阴影。本来凌卓晓的房间就很小，放了一张床和一张写字台之后就没多少空隙了，但苏若轩来了之后，她自己就在那点空隙里打地铺让苏若轩睡在小木板床上。
　　苏若轩在床上辗转反侧，躺在硬梆梆的床上令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他跳下床摇醒了睡在地铺上的凌卓晓，“我睡不着啊，晓姐姐，床怎么硬硬的。”
　　“你把床想象成软的就行了。”凌卓晓睁着朦胧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说，其实心里笑了，昨晚睡得香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硬啊。
　　“哦。”苏若轩躺下，刚要把硬床想象成软的，蚊子就冲过来了，不停的在耳边身体周围叫嚣着，手脚和脸上还中了几招——被蚊子叮了，留下几个红红的包。
　　“晓姐姐，蚊子怎么咬我啊？”苏若轩又来烦了。
　　“轩轩，晓姐姐困着呢。你就慢慢的抓住它们，然后拍死它们，抓干净就可以了。”打着呵欠的凌卓晓坐起来说。苏若轩果然听话的把嗡嗡直叫的蚊子一个一个的抓住拍死，筋疲力尽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稠稠的灰褐色染满了整个天空，黑暗分明的阴影线条勾勒出早上阴沉沉的晦涩。苏若轩已经丢失两天了，苏之恒没有去上班。公司里快乱套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向他的助理施文肖打听他的下落。苏之恒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了已经堆得很高的文件、档案和设计图，更重要的是施文肖告诉他，公司里已经谣言四起，说公司要垮了，苏总肯定是到处借债之后已经携款潜逃了。谣言可畏。苏之恒心中暗想如果再迟两天回公司的话，说不定谣言的内容就是他杀人畏罪潜逃了。

　　凌爷爷在天井里悠然的弄着那些不高大但是很茂密的盆花的时候，苏若轩无精打采的从房里走了出来。“轩轩，昨晚睡得好吗？”凌爷爷也知道轩轩从小娇生惯养肯定不会习惯他们这里的生活的。不过，苏若轩却很开心。
　　“爷爷，蚊子好多啊。昨晚我抓了一晚上的蚊子，可还是被咬了。爷爷，你看。”苏若轩扯起袖子，手臂里露出一个个红红的叮包。不仅手上身上，连脸上都有。
　　“轩轩呀！爷爷这里的蚊子又大又多，想不想你没有蚊子的家啊。还有你爸爸。”凌爷爷放下手上的喷壶对着坐在门槛上的苏若轩说，“你来爷爷家里已经两天了，你的爸爸肯定很着急的。就算轩轩生爸爸的气也该生完了，难道你不想爸爸他们吗？”
　　“我当然想爸爸了。”苏若轩托着腮，“我早就不生爸爸的气了。”
　　“那叫晓姐姐送轩轩回家了好不好？”
　　“可是爷爷，我舍不得你们啊！”苏若轩那么快就对这里产生了感情，凌爷爷也觉得苏若轩很亲。
　　“轩轩，你怎么样也要回家了。”不管怎么样苏若轩都不属于这里，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凌爷爷摇了摇头，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提着喷壶回房里去了，正好撞上迎面走出来的凌卓晓。“晓晓，先进来，爷爷有话跟你说。”
　　“爷爷，怎么了？”凌卓晓看了一眼不怎么开心的爷爷，转身跟着走了进去，苏若轩靠在门框边愣愣的看着他们。

　　谁会喜欢离别的场面呢？凌爷爷站在房门口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孙女牵着苏若轩的手慢慢的走出了街道口。“轩轩，记得偶尔回来看看爷爷啊！”苏若轩回过头不停的挥手，拐过弯，街道口只剩下那棵榕树孤单单的绿影，凌爷爷伸着头张望着，叹了口气，蹒跚的踏上了门口的青石台阶。
　　还没有下班，苏之恒就拿着手提电脑要离开公司了。不想，陆文峰打来了电话，说他去过公安局了，并没有轩轩的下落，他们猜测他有可能被拐了。似乎一股强烈的电流击中了苏之恒。全身震悚，手机从手里掉了下去，傻了。陆文峰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吼叫，“苏之恒，你没事吧？苏之恒——我还没有说完。”其实他想说有人见过轩轩。苏之恒失神的坐在办公椅上，手机还在响。施文肖在门外敲了好长时间，苏之恒才回过神来。他理了理情绪，小声的喊了一句“进来”。
　　“苏总，上个月和我们签订合同的那家建筑公司现在催得急，他们的负责人打电话过来问，他们的设计方案什么时候可以完成？”施文肖诚惶诚恐的站在苏之恒的办公桌前问，冷气吹得他的心都凉飕飕的。
　　苏之恒心里本来就烦得很，他挥了挥手，“去吧！我烦得要命。有什么事情找安曼怡去，都交给她负责。”施文肖一声不吭的拿起文件就离开了苏之恒的办公室。他现在就像个地雷，一触即爆，谁敢去惹他？不过安曼怡平静了下来，这两天把许多不属于她的工作范畴都接手过来。苏之恒心情不好，她理解。就现在，送上设计草案他也一定会鸡蛋里挑骨头的。要不是因为看在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轩轩的份上，安曼怡早就甩手不干了。

　　凌卓晓带着苏若轩坐了的士，一直到了小区路口下了车。一路上，苏若轩很兴奋，欢蹦乱跳的像个小白兔，凌卓晓问他是不是因为马上回到家了所以才这么高兴的，苏若轩却摇摇头说不知道。一进到住的那个小区，凌卓晓的眼睛都瞪直了，嘴巴张得老大，“轩轩，你家原来住在这里啊？真漂亮！”统一规划的小区住宅，绿荫成林，鸟语花香，假山流水。当然，这里并不是一般人就能住得进来的。凌卓晓羡慕的对苏若轩说，“要是我能和爷爷能够住在这里的话，打死我也不走了！”苏若轩拉着凌卓晓进了他家那座大楼。因为小区的物业保安人员认识苏若轩，所以把他们放了进去。电梯蹭蹭蹭的窜上了八楼。
　　蓝亦涵打开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苏若轩。她愣住了，苏若轩叫了一声老师妈妈。蓝亦涵蹲下身子拉过苏若轩慢慢的从头发一直摸到脸上，发现这个的真的轩轩——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她热泪盈眶，拥抱着苏若轩，然后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蓝亦涵激动，“轩轩，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吗？老师妈妈很想你的。大家都在找你呢？不行，先给你爸爸打电话。”
　　蓝亦涵有些颤抖的拿着电话给苏之恒打电话，那边的苏之恒激动的挂了电话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心里想着的就是要马上看见轩轩。
　　“轩轩也想你们。”他伏在蓝亦涵的怀抱里，眼睛里闪着泪花，凌卓晓站在一边微笑的看着他们。
　　“轩轩，你是怎么回来的？”蓝亦涵轻轻的推开苏若轩，摸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
　　“老师，是我送轩轩回家的。”旁边的凌卓晓就回答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蓝亦涵，听见苏若轩喊老师妈妈，她就跟着喊老师。放松下来的蓝亦涵终于注意到身旁这位可爱的女孩子，她站起来满怀歉意的说，“谢谢，谢谢你！噢——快进来吧！”蓝亦涵擦了擦眼泪，让凌卓晓赶紧进来。
　　凌卓晓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赞叹了出来，“哇——轩轩，你家里好美丽啊！”凌卓晓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把房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看见奇特的物品还忍不住要摸一遍，然后讪讪的低着头对蓝亦涵说，“对不起，太漂亮了，我太激动了，没有见过。”
　　蓝亦涵笑了笑，“没关系，反正这是轩轩的家里，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师吧。就叫我涵姐姐好吗？”趁着轩轩拉着凌卓晓参观他的房间，幸福的向晓姐姐介绍他家里的时候，蓝亦涵又给苏之恒和陆文峰还有安曼怡都发了微信。
　　那架白色的钢琴好像白蝴蝶一样，张开翅膀等待着轩轩驾驶着它到音乐的海洋里去畅游。“好久没有碰过钢琴了！”苏若轩摸摸琴键，上面已经积了灰尘。苏之恒和安曼怡一起回来的，听见屋里悠扬的琴声在飘溢出来的时候，苏之恒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