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曼凡沐语

37、第三十七章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破坏别人的幸福，快乐甚至是希望。就像倪晓希。
　　苏若轩是在广场上碰见她的。当时，他正在和凌卓晓讨论着哪只鸽子比较好看，哪只鸽子会飞得比较远，哪只鸽子会是它们的小宝贝。倪晓希却像幽灵一样虚幻的出现了。看见开心的苏若轩，就把成群站在草地上的鸽子弄飞了。然后开始热嘲冷讽。
　　“啊？这不是轩轩吗，为什么今天没有妈妈的陪伴呢？就带个小丫头，真可怜！”
　　“胡说什么呢！”凌卓晓当然知道她的目的，于是生气的拉着苏若轩要赶紧离开。“轩轩，我们走，不理她！”
　　没想到，倪晓希喊了一句话让苏若轩停住了脚步。“嘿，轩轩，你还不知道你那妈妈在哪儿吧？姐姐告诉怎么样！”
　　“轩轩，我们走。不要听这种人乱说话。”凌卓晓愤怒的盯着倪晓希，苏若轩也回过了头。
　　“乱说话？蓝亦涵都死了，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倪晓希带着轻蔑的表情看着凌卓晓大声的喊。
　　苏若轩挣开了凌卓晓的手，跑到倪晓希的面前小声的问，“姐姐，求求你让我们走吧！”
　　倪晓希一下子怔住了，眼神也低落下来。
　　苏若轩又转身跑回凌卓晓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晓姐姐，我们回家吧！”
　　不过，他的喉咙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
　　在回家的路上，苏若轩一声不吭，凌卓晓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好。他肯定已经明白了。
　　上次，凌爷爷去世的时候，凌卓晓也告诉过他，爷爷死了。当时，轩轩还仰着头微笑着问她什么是死，可是现在已经骗不了他了。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也回不来了。凌卓晓应该怎么样委婉的去表达，死亡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是生命在不断更换方式延续下去的方法。太深奥了，她自己也是迷糊的。像人类，躯体没有了，思想却在下一代的心里孕育起来？也可以像大人们编的故事那样，人死了就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样也好，美丽的梦会让那些幼小的心灵得到慰藉。
　　“晓姐姐，妈妈是不是像凌爷爷一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妈妈说的天堂呢？”苏若轩背着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凌卓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
　　苏若轩晃着凌卓晓的手，“晓姐姐，你不要伤心。轩轩再问姐姐一个问题好吗？”
　　苏若轩的眼睛里喊满了泪花，他扬起了头，“晓姐姐，我以后还能见到妈妈和凌爷爷吗？”
　　凌卓晓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喉咙里好像塞住了棉花似的。
　　“轩轩，虽然爷爷还有你两个妈妈，去的那个地方很远很远。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到达那个地方，他们会在那里等着我们的。只要轩轩不要哭不要伤心，那轩轩以后见到妈妈就可以很开心了。”
　　这个飘无虚渺的世界被人为的创造出来，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让那些童真的孩子产生期盼的梦幻。
　　苏若轩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妈妈去天堂了！因为她曾经告诉过自己，天堂是最远的地方，要走到那里需要一辈子的时间。一辈子有多长？轩轩不知道，只知道天堂离这里肯定很远很远。也许苏若轩真的是伤心了，但是他不敢哭。要是天堂鸟听见他哭了，肯定会告诉妈妈的，那妈妈会不会不高兴呢？苏若轩耷拉着头无精打采。
　　“晓姐姐，我在医院的时候总是看见一位姐姐。她住在我隔壁的病房里，她总是戴着帽子，很喜欢笑。虽然，轩轩很少跟姐姐说话。不过，我觉得姐姐人很好的。”苏若轩揉了揉眼睛，“有一天，我问姐姐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她告诉我，她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所以掉光了头发。”
　　“那天，我和爸爸在那棵合欢树下看见了姐姐，她的笑容真灿烂。可是，晚上的时候，我在走廊就看见姐姐被护士阿姨推了出来。她躺在床上，不戴帽子，脑袋真的光光的，她还对着我笑。后来，护士阿姨说姐姐已经去世了……”
　　凌卓晓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苏若轩的小手，她觉得毛骨悚然。没想到，小小年纪的轩轩居然看到了那么多死亡的经历：妈妈，凌爷爷，戴帽子的姐姐……太可怕了！
　　“轩轩，回家之后要不要告诉爸爸，你已经知道了妈妈去了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苏若轩摇着头，“不要。轩轩不要爸爸担心，好吗？”
　　凌卓晓同意的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
　　“晓姐姐，妈妈在哪里？带轩轩去看一看可以吗？”微风拂过苏若轩的脸颊，就像妈妈的手似的，那么温柔。他非常想念。
　　他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凌卓晓捂着嘴巴把自己的哭泣掩盖。
　　“我们去给妈妈买一束美丽的花，好不好？”痛苦没有继续蔓延，苏若轩的嘴角有零落的笑意，他想起了妈妈经常会买美丽的百合或者鲜艳的玫瑰花，插在花瓶里，芳香而诱人。
　　“嗯！”凌卓晓同意了。
　　他曾经好奇的问过，“妈妈，你很喜欢这两种花吗？”
　　“是的。”蓝亦涵当时摇了摇头回答说。“不过妈妈还喜欢很多很多的花，有一些花不需要插在花瓶里的。它们是成片生长的，还有一些是开在树上的。”
　　“真美！”苏若轩感慨着，他现在可以想象，原来每一种都是美丽的，他要给他的妈妈送去美丽的花。
　　苏若轩捧着一束白合花站在蓝亦涵的墓前，像一棵凌霜傲雪的青松毅立着，不肯说话！凌卓晓站在旁边直到自己感到心酸痛楚，却不敢叫轩轩。怕自己一开口先哭了，然后把一直不说话的苏若轩也惹哭了。
　　苏若轩很少这么沉默寡言的，他一定是太伤心了！
　　苏若轩喜欢看雪，喜欢弹钢琴，喜欢去广场看鸽子，喜欢天堂鸟……其实他心里最喜欢的就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可是妈妈去世了，在他一岁多的时候就扔下他走了。
　　虽然他爱妈妈，可是在他的心里的母爱却被空白了七年。他每天带着快乐笑对人生，把他对陌生的母爱渴望装回心里。蓝亦涵就出现了，把苏若轩深深的埋在心底的爱给点燃了，对母爱的渴求让他的心灵朗润起来。蓝亦涵的印记对于苏若轩来说比他的亲生母亲更加深邃！
　　这种爱来势汹汹，比汹涌澎湃的波涛更加猛烈。但是，爱不是洪水猛兽，而是一种真诚，是一种缘分，是一种渊博。可惜，爱没有留住蓝亦涵，带着对苏若轩深刻的母爱躺在了冰冷的泥土之下！
　　苏若轩轻轻的抚摸着墓碑上的相片，看着蓝亦涵在上面亲切的笑容，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被风刮过，被刮得七零八落。
　　“晓姐姐，你想念凌爷爷吗？”
　　凌卓晓惊愕了一下，靠在苏若轩的身边，看着他眼里闪动的泪珠，心里一惊。“轩轩想念妈妈是吗？”
　　这句话恰好刺中了轩轩心里最玄的部位，他再也忍受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他害怕！即使他被那三个绑匪抓住的时候也没那么害怕。以后——或者永远，他也得不到蓝亦涵的爱抚了。感情是无法替代的，蓝亦涵给他的爱是别人给予不了的，包括苏之恒和江贝雯在内。
　　如今，这些已经随着蓝亦涵的魂断而散尽天涯了！
　　擦干眼泪的苏若轩站到凌卓晓的身边一边哭一边说，“晓姐姐，我不哭了。我……爸爸要是知道我哭的话，他也会很伤心的。”
　　他忍住了泪水，止住了哭声，但还是不停的抽泣，“其实，今天……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你的妈妈？”凌卓晓惊讶于苏若轩年纪那么小，居然会懂得那么多。而且，原来他的妈妈在他的心里，仍然占据了别人不可取代的位置。
　　“每一年的今天，爸爸……都会带着我到这里来看妈妈，他告诉我，妈妈睡在这里，不过，就算妈妈想念轩轩了，也不会回来看轩轩了。爸爸……他也哭了，我看见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然后，爸爸就会在妈妈的墓前说，轩轩长大了，轩轩很听话，还一直不停的哭，我……我不敢说话……”
　　原来，苏若轩在心里记着这么多悲与痛的故事，只是把他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而已。
　　“轩轩，我们回去吧。不要哭了，你要是……要是哭，你的两个妈妈都会很伤心的。轩轩……”微风把凌卓晓眼角是泪水吹得远远的，她安慰着苏若轩，希望他哭完之后，就可以重新开心快乐起来。
　　“我不哭。晓姐姐，我们走吧！”苏若轩嘴角扬起了最苍白的笑容，只希望留给妈妈最快乐的一面。
　　“走吧！”
　　……
　　一束白合花就静静的躺着石碑前面，花瓣凋零的时候，送花的人是不是会为花瓣化作泥土而惆怅呢？在长眠的人，是否因为这一束花而满心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