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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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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ffany, Tiffany。” Cheryl推我。“ Will在问你呢。”
“啊,怎么了?”我轻轻摇了摇头醒了醒神,发现大家都在看我。Will更是一脸探究。
“不好意思走神了。Will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迅速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刚刚到我的turn,我说我最拿手的是射击。准头很好。顺便问你之前对枪那么感兴趣,是不是也是个中好手,以后可以一起出来比划比划。” Will笑着说。装得还特别诚恳。
唉,我心中叹了口气,这人真是疑心重,明显刚刚没有相信我说的老华侨那茬,忍到现在才故意光明正大的问我枪的事。我倒是真想跟他明说我特喜欢枪,上辈子还练过两个月,打枪特准,有种咱们比比。但就我这辈子唐人街小泥巴的背景,他信吗?
“小时候我家里面条件不好。” 编故事我很上手,小眼神一装一个可怜:“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杆老猎枪,常常带我去打鸟。我爸枪法很好,又很有耐心,基本上听到枪响我就可以去捡猎物了。所以我对枪一直有种特别的好感。有枪就有食物,不用挨饿,有安全感。只可惜我爸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所以这门好手艺也没能传授给我。”
我自爆家短,外加老爸早逝的故事,自然弄得大家都没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我看了一圈,除了我亲亲的Cheryl看我的眼神充满怜爱,Will也收起了那副探究的表情。这就对了,大家都是学生,生活在老母鸡屁股一般安全温暖的校园里,何必学得那么精明?
Will旁边的学生很快把话题差过去。一圈转完轮到了我。
“Tiffany Chan。陈天意。新闻系一年级。我最拿手的嘛。” 我笑着拉出一袋准备好的蕉叶糍:“中式红豆糯米糕。新鲜手工制作。正好大家吃饱了当饭后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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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yl,你和秦文结婚的时候会回中国吗?” 我特无聊的在油灯下翻着书,心里还是想着秦文家是南京的那件事。
Cheryl正在帐篷里整理要带的东西。听见我问,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你今天怎么了?受到刺激了?我和秦文结婚那还要好几年呢,至少得把书读完了呀。你放心,我不会见色忘友的。”
“那你能答应我结婚的时候不回中国吗?至少1937年之后不回。”
“那些现在都说不准。他爷爷大伯什么的都在南京。那些长辈比较老派,不愿离开故土的。他家就他爸不喜欢国内政治那些乌烟瘴气,所以过来了。”
“哦,这样啊。”
“怎么特别失落的样子呀,你真那么舍不得我呀。” Cheryl放下手上的活,一脸甜笑凑到我面前。
“是呀,特舍不得你。” 我看着笑靥如花的她,很认真的点点头。
因为没有断裂的记忆,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生于1919年,长在唐人街的我,而Cheryl就一直很自然的是我最亲最好的朋友。
因为很亲,所以我不希望她因为秦文,回到国内,卷入那场战争,承受一些本不该承受的东西。只可惜这些话现在没有办法对她说。
Cheryl拍拍我的小脸,说:“我明白的。现在在学校里的生活最好了。要是可以,我也希望永远不要毕业,永远不要长大。唉,可是我们终有一天要结婚生子,离开学校,到另外一个家庭里生儿育女的。不过,现在别想那么多,快出去看看湘云姐怎么还不进来休息吧。”
“好。”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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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yl, Cheryl.”
我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天才蒙蒙亮呢,谁在帐篷外鬼叫呀。
“Cheryl, Cheryl.” 那个声音锲而不舍。
我叹了口气,爬起来,谁叫我睡得里帐篷门边最近呢。
我拉开帐篷的门,凉风扑面,虽然是八月底,但多伦多西郊的早晨还是有点冷的。一看是秦文,顿时有点没好气: “小声点,她还在睡,找她有事吗?”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想带她去看看。” 秦文的眼睛贼亮贼亮的,非常兴奋的样子。
“用得着这么早吗?等下大家都醒了,吃过早饭再一起去。。。”
“不行不行,我就是不想让大家一起去才早早过来的。你行行好,帮我叫Cheryl出来吧。”
“唉,好吧好吧。”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我心里嘀咕一句。
没想到Cheryl对秦文的提议还真感兴趣,但是怕孤男寡女出去传出去不好,硬拖了我跟他们一起。
“救生衣哪去啦,秦文?” 我没好气的问
“走吧走吧,我划船,很近的,水那么浅没事的。” 秦文一个劲的催我们,生怕其他人醒来后他的甜蜜计划不能实施。
我心里叹口气,一大早莫名其妙离开大伙去一个陌生地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还是坐上了船。
正想着,Will从他的帐篷里走出来,看见我们一大早就解船要出发,颇为惊讶。
“这么早?”
“去Koji昨晚说的那个地方。” 秦文满脸兴奋,露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
“哦,这样。注意安全。” Will点点头。
我看着他,本想叫他一起,但又觉得他去了似乎也没什么用,更何况秦文是要人越少越好,若不是避嫌他估计都不想带着我。最后就只好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秦文逆流划了一会儿,从河道的一侧进了一片芦苇荡。深绿色的芦苇一根根像箭一般挺立着。小船划过时摩挲着最边上的苇杆,发出刷刷的细响,更衬得这一片河道安静怡人。
“秦文,你说的地方快到了吗?”
”嘘,快了。”
“故弄玄虚。。。”
芦苇荡的尽头居然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其中一棵树枝叶茂密倒伸入水中,就仿佛趴在了水上似的,颇为奇特。这棵树枝桠间,只留了一船的宽度,我们在船上低下头俯身过去,仿佛穿过一扇树叶做的门。进去后,入眼的竟是一个清澈的活水潭,周围树木高大浓密葱郁,严严实实围了一圈,只在最顶上树冠出露出了一小片天空。那片光线直射下来的地方,潭水的正中央,飘着一片的桃色睡莲,特别漂亮。
真是个别致的地方。
秦文一脸的得意 “怎样,很不错吧。”
我俩都笑着说好。
接着秦文又期期艾艾的说:“ Tiffany,我。。。”
“没事,你不用说,我明白。我现在就转过身,不看也不听,你们自便。” 于是,知趣的我站到船尾,转过身,堵着耳朵。
小船在水潭中轻轻的飘呀飘,我也悠然的四下看看,心里感慨爱情的甜美。
突然,左侧的潭边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身影。
“F**k,你们快看,是郊狼!” 我大叫道。
秦文和Cheryl从甜蜜中惊醒,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一只成年的郊狼站在潭边,不禁都叫了起来。
他俩一边叫一边往船的右侧躲,仿佛这样就可以离郊狼更远一点。船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你们快坐回去。它不会游水上来的,你们都在一侧船会侧翻的。。。”可他们紧张之下完全没听到我说什么,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不停的往右后方避。
“Cheryl,秦文,郊狼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你们不要再往船边站了,不然。。。”
没想话音没落船就真的翻了。
掉进水里的时候,我还觉得腿上被扣过来的船舷砸了一下,特别的疼。昨天划船时,只觉得这小船特别的平稳,只没想到一失去重心就说翻就翻。
水好冷,我一踏踏不到底,顿时慌了。本来以为水不深的,但居然末顶。我水性不好又没有穿救生衣,心里顿时一片绝望。
我下意识的想喊救命,但刚一张嘴冰冷的河水就灌了进来,呛进的水找不到出路,开始不断的挤压鼻腔和耳膜,耳鼻处和肺部传来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大网把我全身网住。我疯狂的用力挣扎,却仿佛在梦魇中一般,使尽了全身力气却眼睁睁看着四肢像傀儡般越来越绵软无力。肺部被压碎的疼痛代替了其他感知,头顶上的光线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死状凄惨的沉到河底时,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力在拖着我走,那个劲很大很坚决,不一会我的头已经被托出水面能够呼吸了。
我像濒临溺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用力的吸气,只觉全身瘫软四肢无力,但肺部那种被狠狠挤压的破碎感已经没了,我眼前一片模糊,任由那股力拉着我向前,随后被拖上了浅滩。
我趴在滩上喘着气,渐渐看清指尖的稀泥小草和光洁的鹅卵石,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让我好想大哭一场,又好想扑在地上亲吻面前的一切。
待我稍稍平静下来,回过神来抬头寻找我的救命恩人,就看见他坐在我身边的石滩上,乌黑的头发早就湿透了,水珠顺着发梢沿着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流下来。浓密的眉,乌黑深邃的眼眸和眼底淡淡的关切。原来初次见到时只觉得英挺帅气的面容现在仿佛石刻般嵌入了我的心里。
救我的居然是Will。我有些惊讶但不知为何心底里竟又有些暗暗的喜悦。看到横在一旁的他的船,我心里暗道,难道他刚刚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
再看看旁边,秦文他们在不远处,两人都是全身湿透了,但看上去比我这差点溺死的人还是要齐整一些。我们自己的船也被拖到了岸边。而那只郊狼早不见了踪影。
我终于放松下来,只觉得瑟瑟发抖。
Will看着我,说:“走吧,我划船送你回去换身衣服。”
回去的船上,我回想起那一刻在水底看着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暗时的心情,才明白那是死前的绝望。原来是这种滋味。但愿不要再来第二回。
“Will,谢谢你。”
“叫我秀夫吧,羽田秀夫。或者叫我Hideo, Hideo Haneda。” 说着还特意放慢速度教我他名字的日文发音。
“好的,秀夫。” 我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办法用日语叫他的名字,只好改换成官话叫他“秀夫”。
他耸耸肩,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也没有坚持。
“那个红豆糯米糕,用树叶包着的,是你亲手做的?”
“阿奶帮着一起磨了红豆。”
“中文名叫什么?”
“蕉叶糍。”
“很好吃。”
“谢谢。那个。。。下次我家再做,我带一些到学校给你。”
“好。”
回到帐篷中,湘云姐看到我的狼狈样,又惊又气。刚要说点什么,同样狼狈的Cheryl又进来了。于是她瞪了我们一眼,急忙给我们披毯子烧热水,忙得没空训我们了。
为了避免再出意外,回程的行船是大家一起走的。途中,我和秀夫几次对上了眼神,不知为何,每次我都觉得脸有点烧。
明明他只是单纯的救了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但我觉得有一点不同了。
之后便是一周半的假期,我时而陪着奶奶去看着香烛摊,时而跟着爷爷去会馆打一圈麻将。可不管做什么,心里都时常想起秀夫。自己做了好几次蕉叶糍,可总觉得味道不够好,又想着到时候拿给秀夫时,脸上会不会烧得不成样子。
最期盼假期的我,这次心里却期盼着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