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浅霜

3、左拉的放大镜

　　《红杏出墙》一译《泰蕾丝·拉甘》。描述了女子泰蕾丝在嫁给姑母的儿子卡米耶后，与年轻男子洛朗相遇并产生了激情的碰撞。泰蕾丝和情夫一次次偷情，因无法结合而谋杀了身体孱弱，愚钝木讷的丈夫卡米耶。这对男女为了逃避杀人后产生的可怖幻觉，最终双双选择服毒自杀。艾米尔·左拉，法国自然主义文学流派领袖，代表作《卢贡—马卡尔家族》、《萌芽》，一生创作了31部长篇小说，82部中短篇，10部论文集和6个剧本。

　　左拉在《红杏出墙》开篇的自序中提到：“我生性直言不讳，即使对我写的东西里，最微小的细节也从不放过。”由此可见，左拉对于细节的描写十分注重，而自然主义文学的艺术特点之一便是力图巨细无遗地描绘现实，排斥虚幻想象，从而给人一种实录生活和照相式的印象。左拉带着自然主义的放大镜来写小说，无疑是有利亦有弊的，优势在于小说能将真实铺展在读者面前，使读者能够置身于故事之中，感受到真实的氛围，弱势在于大大削弱了读者的遐想空间，以及减弱了鞭挞丑恶的力度！

　　左拉的放大镜首先放大的是小说中的场景，故事的开端就用了大量的笔墨，将主人公停留最多的场所——巴黎的新桥街，描绘成一个污浊压抑的罪恶根源。那个终日不见温暖阳光，阴寒潮湿的囚牢，逼得禁锢其中的□□挣扎着从中爬出，去捕捉哪怕一丝的出格与报复。在放大镜下可以真切地看见惨淡的日光，墓道般凶险的石板街，以及嗅到浓烈的霉臭味，整个场景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给人以极深的压迫感。

　　其次，左拉虽然也详尽地描写了人物的心理活动，但一切却都持着放大镜追求着这些心理扭曲发源于他们的□□，忽略了人物的个人品性和艺术典型性。女主人公泰蕾丝是一个外表沉静严肃，内心激情澎湃的女子，但她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内心渴求的是生活在广阔的大自然中，那幽怨黑暗的新桥街店铺会让她窒息，而她那迟钝怯懦的丈夫同样令她感到沉闷和枯燥。卡米耶是一个被拉甘太太宠溺长大的药罐子，是拉甘太太拯救了他瘦弱的躯体，同样地，也是拉甘太太的溺爱间接毁灭了他。洛朗则是一个平庸的男子，但是他有着比卡米耶强健的身体，他的血气方刚吸引了年轻的少妇，让她的身体有了萌动，并大胆地迎合冲破了禁锢，从一个娴熟温雅的极端跳跃至放浪形骸的□□。左拉将人物的发光点，人性的善良都压缩至最小，而将他们全部的贪婪欲望和无耻下流放到了最大。

　　再者，由于对人体生理的科学剖析，恰恰正是忽略了小说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现实生活这一条。小说中所有人物都有一个致命的缺憾，那就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懦弱。不管是寄人篱下的泰蕾丝，还是药罐子卡米耶，亦或是懒散谨慎的洛朗，他们都有各自懦弱的牵强理由。泰蕾丝身体健康，向往自由，但她想突破姑母的束缚只停留在心里，她不敢走出家门去独自生活，卡米耶反感母亲的溺爱，但他同样无力于走出这个家，而洛朗的懒惰导致了他的懦弱，使得这位体魄强健的男子不愿意工作，打着想成为画家的幌子追求安逸，追求不劳而获的懒散生活。懦弱而谨慎的人是不敢去谋杀人的！这点违背了客官逻辑，洛朗和泰蕾丝的谋杀过程却是冲动而丧失理智的行为。他们在杀人后所产生恐惧溺死鬼的幻觉，让他们精神崩溃，而不是因为他们的忏悔。这是自然主义的放大镜是过于极端和片面的表现，正如左拉自己对人物最终命运的解释：“他们的所谓的悔疚，实际上只是一次器官紊乱的结果，一次濒临崩溃的神经系统的反叛。他们一点灵魂也没有。”过分强调了描绘现实，如同复制一幅画，却没有注入人物的品性和灵魂，使得作品缺乏一定的艺术真实。

　　其实在每个魔鬼的心底都住着一个天使，这一点已经被作者所忽略，没有花费适当的笔墨去铺展，而过于精密的场景和人体生理描绘，只会百密一疏留下平淡的情节和片面单一的人物，看到的只是被放大的死尸和那些腐烂的走肉，空洞而不具备震撼人心的效果。左拉的想象力很丰富，能够将社会的病态拟人化，然后揭示出来，若是能加上生动鲜活的典型人物，不淡化情节，制造一些戏剧冲突，可以使小说进一步具备亮点，悬念，和深刻！

　　2011年4月24日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
1.《红杏出墙》[M]，（法）左拉 著，李政 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
2.《外国文学史（上）》[M]，郑克鲁 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6月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