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化人》寒山枝

68、68

　　地基能如此快速地打好，给了韩安一行人很大的信心。回客栈的路上，一群人激动不已地展望下个教学点的建立以及以后的教育推广宏图。

　　陆延卿当场做起美梦，脸上浮现梦幻的表情：“最快五天左右建立一个这样的教学点，两个月就能遍布一座城，不出半年就能攻下一个省。”

　　有人友善地开玩笑道：“理想状态下，明年华国大地上华夏之风的教学点就能遍地开花。”

　　一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年头，理想主义者最具有代表性的几次改革都是失败的，所以理想主义还是个被取笑的词汇。被公认内核是个标准理想主义者的韩安尴尬得摸了摸鼻子。随即又很快释然，这群人现在能和他一起，何尝不都是为了理想而奋斗呢，其实都是后世说的理想青年。

　　由于已经和镇长约好，傍晚回客栈洗漱以后一群人也没有歇着，而是带着设备到镇长办公室门外，给他们展示广播教学的效果。

　　周慕韫和陆延卿把线路扯好之后，去发动镇长办公室的发电机。先生们都累坏了，围在设备旁边休息，有人提议说：“不如先放几遍大华夏。”

　　陆延卿点头，把音量调大，录音机里韩安清澈温柔的歌声在现场散开，充满了爱和祝福的歌词在众人的耳边萦绕，心头落下。

　　镇长和四位村长带着人，带着板凳在门口坐着听这歌声，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一时间现在有些安静。怎么会有这样的歌曲呢，悦耳动听的旋律，每一句歌词，自己没有想过，却发自内心认同。

　　放了两遍，几位先生便跟着唱起来，韩安看围观人群也跟瞎哼，他站起来带动着大家有节奏地鼓掌，打拍子。别说，这拍子一打，只听过两遍的群众居然也融入到氛围里，一边鼓掌一边跟唱，脸上都是兴奋。

　　也有很多周围的人被歌声和这热烈的气氛吸引过来，默默地听了一会，不自觉跟着打拍子，问：“这是做什么呢？”

　　先生们拿着报纸过去发放，眼睛里像有星光一样，笑容可亲，言辞温和：“这是教学报纸，先生提前录好，用广播放出来，大家可以跟着录音看报纸，识字。要不要过来听听？”

　　周围的人问：“我们也坐进去吗？”

　　先生们点头，热情邀请道：“当然可以。”

　　三遍歌曲很快放完了，陆延卿换上教学录音，一堆人就坐在镇长办公室门口听录音，两个小时时间有点长，放完一个版面五十几分钟的时候，外围站着围观的人群也换了好几茬。

　　韩安叫停了播放，起身和大家说：“大家也坐了一个小时了，可以起来走两步活动活动，喝口水上上厕所，等十五分钟之后再过来听一个小时。”

　　有些听众就是来看热闹的，老实在这里坐着一个小时已经很难受了，闻言稀稀拉拉走了一些，还有一些也许觉得这是一个很稀罕的体验，怕走了别人占了自己的位置，便没有走。

　　有位村长问韩安：“小先生，这个录音机，明天晚上可以去我们村放一次吗？”

　　韩安点头：“可以。不如这样，明天晚上开始，我们把四个村都轮一遍。”

　　几位村长还有村长带过来的村民自然无有不应，纷纷点头同意，神色克制不住的激动，对这天的到来充满了期盼。

　　两个小时播完，夜也深了。

　　韩安他们带着设备回客栈，嘱咐先生们回去休息后，他自己带着推广部成员和管事们又对了一下各种事项的进度，才回房间。

　　韩安一躺下，浑身疼。他想了想，还是跑进意识海图书馆洗了个澡，找到药品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在柔软的大沙发上靠着休息了一会，才去找白胡子老神仙上课。

　　那老先生见他过来，满脸慈祥问道：“累不累，我再给你放个假休息几天？”

　　韩安这两天杂事太多，他试了试自己的状态，感觉也不太能静心读书，点点头同意了。他有些疑惑地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图书馆就精神了，没有在外头那么累。”

　　老先生一如既往的和蔼：“那你在图书馆休息几个晚上。”

　　客栈房间空间太小，韩安在里头行动非常拘束，而且有股说不出陈旧味道，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响，肯定没有图书馆休息好。韩安往馆长卧室的大床上一躺，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像泡进了甘露清泉里，从精神到身体涤荡一新。

　　想到其他人还在外头吃苦，他良心有点痛：“我真是太腐败了！”良心痛着，却也无忧无虑地睡过去了。

　　在图书馆睡了五个小时，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韩安闪回客栈的小房间，他望外看了一眼，见韩婉和刘青要去煮鸡蛋，便连忙换上衣服，精神百倍地跟着一起去。

　　刘青见他一身清爽，整个人神采奕奕，动作非常自然轻盈，非常惊讶。昨天大家在工地都累到了，他和韩婉本以为只有他们俩能爬起来，没想到韩安也起来了。虽然他昨天一直跟着韩婉，但也知道韩安出了不少力气。见到韩安此时的状态，更加认定他是个内外兼修的好青年。

　　韩安对这美妙的误会毫不知情。他跟在韩婉刘青身后，等着帮他们俩打下手。

　　韩婉看了看存粮，认真盘算：“鸡蛋分两次煮，一口锅就够了，还剩一口锅。这里还有米，我们煮点粥大家早上喝粥吧。”

　　韩安韩婉都不会升火，只得刘青承担这个责任去升两个炉灶。刘青一边往炉灶底下填柴火，一边道：“昨天村长还给了我一罐咸菜，配粥喝蛮好。”

　　韩安和韩婉一起淘米洗鸡蛋。韩安人高马大地蹲在地上淘米，那专业又熟练的架势把韩婉都逗笑了：“安弟，你这是什么时候特意去找厨师讨教过？”

　　韩安将水和浮渣倒掉，笑着说：“确实是正正经经学了两个月呢。”

　　韩婉问：“你学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有没饭吃需要你自己动手的情况？”她把鸡蛋用清水冲洗了一遍，才往锅里一颗一颗放进去。

　　韩安想了想原主的生活，印象里在国内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着照顾他，到国外好像确实有段时间好像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韩家一个叔叔的朋友家的空房子里，也有和帮佣学着自己简单弄过一些吃食。

　　韩安一边认真回忆，一边回答：“在米国读高中还没考入大学之前，住在一个叔叔的朋友家里，和他们住了半年，他们是华米家庭结合，平日里做西餐也做中餐。后来他们家因为工作变动，举家搬走了，把房子留给我住着，还给我留了帮佣。但我考入大学的时候决定去学校宿舍住，假期的时候我就和帮佣学了两个月。”

　　韩安关于原主的记忆大段大段的有些模糊，他记不清那个帮佣的脸。依稀记得帮佣要重新找工作，似乎也是那栋房子附近的人家。原主给她发了两个月的薪水，提前让她离开去下家工作。

　　刘青已经把火升好了，闻言好奇道：“没学怎么升火吗？”

　　韩安老脸一红，从前都用电和天然气，而且他来到民国之后也确实没开过火。他不好意思地道：“炉灶升火太难，以后有了电炉之类的东西，升火就会变得简单容易。”

　　韩婉咯咯笑着，不明白弟弟的思路，他怎么想到要用电炉做饭。

　　刘青叹气：“说不定哪天真有人发明出来了。”

　　韩安点头，非常肯定。

　　此时天还未亮，三人窝在小小的厨房里，气氛非常温馨。不一会，就听到其他人陆续起来，洗漱活动的动静。

　　周慕韫收拾好后过来厨。韩安和他问了早，让他先挑了一筐煮好鸡蛋去给他们做早餐，自己则在后面端着煮好的粥锅跟出去。

　　管事们和推广部成员们昨天晚上的状态就还好，先生们昨晚有些疲态的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也恢复了。但和韩安清爽新鲜水灵灵小白菜的样子一比，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陆延卿一见韩安就亲亲热热地贴上去，无奈韩安客串的是服务大家用早餐的角色，十分忙碌，又太过生龙活虎，贴了几下他就吃力了，老实坐着喝粥，目光羡慕地跟着韩安走，发出了身为普通人的感叹：“真羡慕晏阳，昨天劳动量那么大，今天居然精神状态这么好。”

　　周慕韫见陆延卿穿着粗布短打，捂着腰佝偻着背，蔫吧唧唧的模样，回想起刚刚回国时候见到他流连各种名流聚会，穿着光鲜亮丽，一副时尚先生自视高人一等的超然，越对比越觉得想笑，他强忍着道：“表哥，要想跟上晏阳的步伐，至少要像柏舟一样博学，和我一样健康。”

　　陆延卿苦着脸：“那可真是太难了。”说完他认命地埋头喝粥，收拾好和众人一起奔赴工地。

　　因为从昨天回村的人的口中得知工地伙食很好，而且发了鸡蛋和红包，今天来工地的人更多了。人员调度问题韩安交给一个管事和村长他们去对接，他自己则兴致勃勃地跟着工匠学砌墙。

　　人很多，但工期很赶，所以还是很忙的，工匠手把手教完说完要求就走了，留韩安一个人负责一面墙。他临走还说了句：“量准了砌，砌歪以后会倒的。”这句话极具震慑力，吓得韩安动手之前瞄了好久的准绳，握紧砌刀，态度认真端着到近乎诚挚。

　　镇长戴上草帽来到韩安这边帮他，打量了韩安一阵，说：“小韩先生看起来有些手生呀”

　　韩安有些担心，镇长老态龙钟，看起来不太适合砌墙。韩安怕他干重活发生意外。委婉地拒绝道：“这面墙我一个人很快就能砌好，保证质量过关。”

　　镇长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褶子，道：“老朽年轻时候，也是一把好手，邻里盖房子缺人也经常被拉去帮扶。”

　　他说完也拎着水泥桶开糊，铲刀使得又轻又快，动作比笨拙的韩安利索太多。看得韩安眼花缭乱。

　　韩安被比成了小菜鸡，他苦哈哈地加快节奏，过了一会，他忧虑地道：“昨天地基就晾了一晚上，不知道干透了没有，够不够牢固。”

　　镇长闻言回道：“早上过来的时候老朽看过了，够的。”镇长很快就糊完一层，手上不停，说道：“老朽昨天和周边几个镇子通电话说教学点的事情，除了其他几个镇子，还有王立镇和惠塘镇两个镇子这两天准备过来观摩一下，看我们是怎么搞的。”

　　这两个镇子原本就在韩安这次的目标里，他之前拜托镇长帮他联系，没想到真的成了，他开心道：“这样后面几个教学点的建立也会简单很多。多谢镇长先生的帮助，如果不是遇到您，我们的推行工作会比现在难很多。”

　　镇长道：“你们推行的这个教学点，何尝不是给我们老百姓解决读书识字的最大难题呢。你们要给我们搭登天路，我们自然要让下面畅通无阻。这教学点一直建不起来，是我们周围几个镇镇民的损失。老朽很荣幸，你们会来找我求助。”

　　韩安被镇长的话说得不好意思了，他笑容灿烂，美丽的眼眸光烨璀璨，声音犹如清泉流响，坚定地道：“求助和互助是华夏儿女的传统美德！”

　　镇长开心地道：“对，这话说的有道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