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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74章 ...


  •   74.

      离开内堂,我慢慢往回走。
      白玉堂和展昭,自有其主张,我只要做个旁观者就好。该面对的,他们必然会面对……
      我停住脚步。
      是直接回侧院的校尉所,还是……?
      我不由自主地抬眼,望望右面的深深院陌——包大人内宅。
      不知道……展昭怎么样了。
      包大人是什么态度,我不敢去想。毕竟这是距我生活时代近千年的北宋,同性相恋,千年后尚且不易,何况现在?
      包大人会对展昭说些什么?虽然待展昭与别人不同,但包大人不是“开明大家长”,包大人已经贵为右相,牵一发动全身……
      我突然醒觉,展昭这一关,并不比白玉堂好过!
      双脚不由自主地带我靠近几步,我悄悄向院内包大人的房间看了一眼——
      夜色下,是展昭的背影。即使跪,也跪得笔直。在他面前,房间的门是紧闭的。
      我一惊,包大人呢?难道展昭……一直在这里跪着?!
      夜凉如水,虽然现在的天气勉强算是初夏,可晚间仍然冷淂可以。
      我有瞬间的不敢相信,却突然发现后门处有人影闪过。
      是包大人?
      眼见包大人慢慢踱出门去,展昭依然跪在当地,以他的耳力和武功修为,又怎会不知人已走?
      心中惊疑不定,我是走是留?
      脑中掠过几个闪念,不容多想,我垫步跟上快要出了开封府的包青天。
      北门。
      过街。
      向东。
      后门外,是一片绿树荫荫的小街,走到小街的尽头向东,就是东郊。虽然没出汴梁城,却也小丘起伏,草树苍花,河水潺潺,就如公共开放的“野园”一般,好一片“城中郊”。
      黑灯瞎火,我并没有心情欣赏本就看不清的景致,只是盯着前方的包大人,心里一团乱麻。
      包大人就在那河水边停住,我也在树后隐住身形。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影,却静得我难受。
      包大人撇下展昭,独自出来干什么?离了开封府,这里又静谧无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思及此我立刻警觉,挺直了脊背,不由得往前迈了几步。
      我没有再刻意隐藏,包大人听到声音,转过身子。
      “楼校尉?”
      我忽然不知所措,莫名地一阵心虚,就像被老师发现的逃课学生。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包大人,这个本应与我相距千年的传奇人物、刚正不阿的象征就站在我面前,如同我的长辈,使人敬畏、尊重。
      我急忙站直,抱腕低首:“包相爷。”
      他一步一步踱到我近前,顿了顿:“楼校尉一直在跟踪本阁?”
      我一阵紧张,“跟踪”这个词太严重了吧!
      “相爷!卑职……见您独自一人出府,放心不下。夜正深,唯恐闪失,所以尾随至此。请相爷明鉴!”
      “如此……有劳楼校尉。”
      话音落,再无下文。
      我静默,包大人也静默。
      我抬起头,看见包大人的目光早已不在我这里,眼望远方,手捻须髯,似在沉思。
      看着他,想着犹自跪在门前的展昭,心中更加不好受。
      “楼校尉一路跟随本阁,不全是因为‘保护’所至吧?”
      “…………”
      “楼校尉可是有话要讲,缘何不发一言?”
      “……我……卑职……”
      包大人做个手势,打住了我的话:“开封府只有属下,没有卑职,楼校尉可是忘了?”
      我望着包大人黝黑正直的脸,和颜悦色中不失威严,威严中却又暗含慈祥。
      我深深呼吸,暗地鼓起勇气,正色道:“是。属下……看到展护卫跪在您的门前,您却……置之不理。”
      包大人看着我:“楼校尉以为,本阁应该如何?”
      我微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想必展护卫与白护卫之事,你最清楚不过?”
      “……是。”我咬咬牙,“相爷,属下斗胆进言,展昭和白玉堂,情深意重。您也深知他们的为人。虽然动情有悖常理,但二人为国为民,不改初衷,您看……有没有宽容和谅解的余地……”
      “难道,此等逆为,本阁也该默许甚至赞和不成?”
      “相爷……”我一惊,抬起眼。
      包大人炯炯目光,直射进我心里!
      我紧蹙眉头,脱口而出:“那您干脆放过他们,把他们贬回江湖吧!”
      沉默。
      包大人看了我半晌,我这才惊觉自己的话太过冒失唐突,急忙又把头低了下去。
      “楼校尉,”包大人一字一字开口,“你果是与众不同。”
      我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相爷,我……”
      “楼校尉可知,展护卫关于他二人之事,与本阁,只说了一句话。”
      我情不自禁地问:“什么话……?”
      “展护卫言道:心之所致,情之所致;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包大人道:“我曾问展昭,可凭自己的意愿、做过称心如意之事?”
      “凭自己的意愿,又称心如意?”
      “展昭回答,那便是追随本阁、为百姓苍生求福。在他二十四年人生中,仅此一件。”包大人手捻须髯,“如今……,又加上另一件,即他与白玉堂肝胆相照,情意相许。”
      包大人自语:“展护卫宅心仁厚,本性淳良,年纪轻轻便被世人敬为南侠。纵也有过迷失茫然,险些寻不到可行之路,然终怀一颗赤子之心,入朝市,定开封,上为君,下为民,浑然忘我。如此青年……终于有件事是为了自己,本阁又岂忍苛责。”
      我听着,心下起伏。
      “包相爷,您的意思是……?”
      “颜渊箪食瓢饮,不改其节,不改其乐;韩愈尽忠进谏,屡遭贬斥,却甘之如饴。楼校尉可知是什么原因?”
      “属下愚钝。属下不知。”
      “因为,他们是择善而行,而且是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路来行,故此自得其乐求仁得仁,一生无怨无悔。”
      包大人言道,“展护卫明知前路坎坷,仍执意跪在本阁面前,一力承担。只因坚持八个字: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正’源自内心,半点勉强不得,路由自己来走,择其善者而行其乐无穷,何畏前途坎坷?”包大人微微低下头去,俯瞰流水:“孟子曰:人性本善,犹如此水。河水自能顺流而下,遇弯则折,遇石分流,何曾受阻?做人只求无愧于心,纵遇阻滞,又岂有畏惧之理?展护卫如此,白玉堂亦如此。故白玉堂还是白玉堂,展昭也还是展昭。”
      “相爷……”我完全听明白了,心中肃然起敬。
      “尔等年纪尚轻,犹如本阁子侄,有尔等在畔,本阁甚慰。”
      包青天的睿智和搏大,真的让我由衷敬佩和感动,我没想到包大人能这么了解、这么宽容,这么推心置腹!可同时,歉疚、惶恐也从我心底滋生出来,激起一片心虚茫然。
      “楼校尉可是还有话说?”
      “相爷,属下斗胆,您一生铁面无私,觉得快乐吗?”
      “本阁断案多年,多少次徘徊于法理与人情之间,夹杂不清,左右为难,可始终不改其乐。”
      “如果……是一些其情可恨可叹、却于法不容的人呢?”
      “世人行事都有规律可行,不在于刑法,不在于人情,而在于天理,天理存于本心。楼青,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可以分喜怒,分冷暖,也可以分善恶。”
      “心中的尺?”
      “刑法之尺,或有偏颇,心中之尺,不可偏差,快乐与否,同样在于是否问心无愧而已。”
      包大人道:“天色已晚,回去吧。”说着迈步走了。
      我终于忍不住脱口叫道:“相爷!”
      包大人停住脚步:“何事?”
      “您……您……”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内堂上,楼天说的话,您不在意么?您……真的不怀疑我、审问我?甚至……关押我?”
      包大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无凭无证,何谈关押?况且……,一个能被展护卫以死相证的人,是何大恶,本阁倒真想看看。”
      我被包大人窘得一咧嘴,心里却感动得发烫发热。
      “相爷……”我小声提醒,“展昭……展昭还在您门前跪着呢。”
      包大人颌首:“那是展护卫自愿为之,本阁也劝不得。”
      我听了,只好不再说什么,保护包大人回到开封府。
      刚一踏进内宅院,就看见白玉堂握着展昭的胳膊,一迭声地道:“猫儿!你起来!猫儿,算我求你,你先起来好不好?”
      展昭摇头:“玉堂,这是我应受的,你不要管。”
      “好!”白玉堂一瞬不瞬地看定他,“你跪,我跪!”
      五爷“扑通”一声,在展昭身边笔直地跪下。
      “玉堂……”
      三爷徐庆、四爷蒋平,乍着手,扶也不是,搀也不是,直急得原地转圈,愁煞眉头!
      我随包大人走进来。
      包大人几步来到展昭的面前,白玉堂一见,扑楞站起身:“相爷!”
      包大人看着展昭,伸出手:“展护卫,你起来。”
      “相爷……”展昭仰头。跪得太久双腿麻木,他一咬牙撑起身子,硬是生生忍住疼痛。
      包大人端详他一阵,轻轻一叹:“展护卫,回房去吧,本阁也要休息了。”
      “……是。”
      目送包大人进门,白玉堂与展昭对视,末了又看看我。
      我在他们两个的肩膀上,轻拍两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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