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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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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回到内宅,白玉堂吩咐下人就在房前院中,摆了一桌小席。
我一看,香茶美酒、糕点水果,一应俱全,还有我最爱的莲子酥。
“嘿嘿,”我笑,“白玉堂你真够哥们儿,知道我爱这口……”我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凉风习习,吹得一排排劲竹沙沙作响,虽然酒劲儿微微好转,却有股飘然若仙的味道,让人醺醺然、袅袅然。
白玉堂坐下,把三个人的杯子斟满酒:“来,猫儿,楼大哥,说好痛饮三百杯。”
我已经有点醉了,笑:“三百杯?那我肯定钻桌子底下。”
展昭微笑着摇头:“玉堂,我酒量不行。”
“那怎么可以?!你在开封府怎么混的?来,喝!今天我生日呢!”
我跟着起哄:“对!展昭,给点面子,今天老五生日呢!”
展昭真听话,举起面前的杯子:“好。”
三个人都干了。
白玉堂高兴,又把酒杯斟满,吟唱出声:“庭前玉竹迎风舞,座上嘉宾对酒歌……”
展昭冲他举起酒杯:“好酒良朋饮。”
白玉堂笑声:“金银何足贵,朋友最堪珍!”
“说得好!”我啪唧啪唧跟着拍巴掌,给两人倒上酒,“喝!”
展昭喝了酒,望着墙下翠竹低吟:“劲节虚心竹翠……”
白玉堂好聪明,立刻接:“耐寒傲骨梅馨。”
我不干了:“喂喂,你们两个,别老说那文邹邹的,欺负我听不懂啊?!还有,现在是秋
天!秋天!会不会应季啊?”
白玉堂、展昭都笑。
“好,是我的错,”白玉堂拍着我肩膀,晃悠着站起来,“楼大哥,我给你舞段剑如何?”
我立刻来了精神:“好啊好啊!”
“猫儿,巨阙借我!”
展昭拔出宝剑往空中一掷,白玉堂腾身接住,落下地来一个黄龙大转身,带起一片清光。
刷刷挽出两个剑花,白玉堂剑走偏锋,口里说:“剑锋出磨砺,梅馥发苦寒!”
我使劲盯着,嘴里还不忘抬杠:“秋天,现在是秋天!”
白玉堂一笑,腰拧过,剑光流转:“志比秋霜洁,心随朗月高!”
“嘿嘿!”我乐,看得聚精会神。
说实话,白玉堂的剑舞得真好,什么是行云流水我可知道了,而且,还有那么股说不出来的潇洒劲力,是叫做……风骨吗?
忽然见他身形疾转,宝剑高指天空,朗声喝:“直上青天揽日月,欲倾东海洗乾坤!”
展昭赞声:“好气魄!”
我看着真精彩,巴掌都拍不到一块儿了。
白玉堂得意地笑,回到桌前仰头喝酒,脚下不留神突然一个踉跄,展昭急忙扶住他,我马上不给面子地大笑。
展昭也跟着笑,我一看,好家伙,展昭喝酒上头,脸上泛着红晕,果然不是能喝的主儿!
白玉堂唱道:“竹下清琴皓月……哎?没有音乐啊,”他借着酒劲开始撒赖:“我这么卖力,都没人配合!”
展昭笑问:“玉堂,我有一曲,你可能用剑合来?”
“你能奏我就能合!”
“那好,有箫吗?”
“当然有!”
白玉堂径直回屋取了来,递给展昭。“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曲!”
展昭接过管箫,拭了试声。
他吸一口气,嘴唇对住吹口,手指轻拂。
一串柔和清亮的箫音响起,说不出的舒服悦耳。
白玉堂的眼睛发亮:“我知道了,”他抬手指着展昭,“猫儿,你还想考我?嘿嘿……”
展昭双眼含笑。
白玉堂慢慢抬起手中剑:“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
无月明!”
清吟朗朗,舞剑的身影变幻莫测。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我听着,看着,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春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我用手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白玉堂轻灵舞动,完全沉浸其中。
“昨日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声停,音住,白玉堂收了剑势,笑嘻嘻晃两晃,才算稳住。
我没有缓过神来,还在回味,怔怔地问:“怎么最后两句,挺耳熟的。”
展昭说:“这首《春江花月夜》,楼大哥竟没听过?”
“哦……”我作恍然大悟状,感慨地看着白玉堂,都喝成这样了还能完整地边舞边吟出全篇来?!我半响吐出一口气:“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白玉堂一口酒险些呛出来,大声笑骂:“楼大哥你再说这句我抽你啊!”
我半真半假往展昭身后躲:“我是表扬你呢!”
展昭笑:“玉堂不得对楼大哥无礼。”
白玉堂瘫坐进椅子里,往桌上一趴:“倒酒!”
展昭也坐下,用手扶着头:“不能再喝了……”
我的头发沉,连忙张罗着:“来,我给你们倒茶。”
白玉堂看都不看,咕咚喝下。
展昭皱着眉,天真懵懂地研究着茶碗:“为什么……茶也是酒味?”
“啊?”我给自己倒上,喝一大口,然后傻笑,“哦,我倒错了。”
展昭微眯着眼,把发热的脸埋在胳膊上。
“猫儿……”白玉堂喃喃地,“你这个样子,真像只猫。”
展昭眉一挑,有气无力地骂:“白耗子!”
“猫儿……,”白玉堂仍然叫着,自相矛盾地说,“猫儿,不要叫御猫。”
展昭半天没出声,我们都以为他睡着了。突然听见他喃喃地自语:“你说……不许叫御猫;他说,赐你‘御猫’封号,呵呵。你说……谢主隆恩,他说……江湖败类;你说,无上荣光,他说,背叛江湖;你说,为民请命,他说,朝廷鹰犬;你说……”
“不要说了!”白玉堂突然大吼一声。
展昭丝毫没有被他吓到,微微抬起头来,眼神迷蒙:“你可知道我的感受?”
“我知道了!猫儿不要说了!”
“你不知道。”展昭摇头,“我不是什么侠之大者,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想做的,很简单,就是尽自己的努力,帮助包大人,保一方黎民,撑一片青天。难道,这也错了么?”
“没有,你没有错,是我错了。猫儿,对不起。”
“不,玉堂,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看着,眼睛发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展昭……”
他轻晃着头,自嘲地笑:“我没事……”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仰望灿灿夜空,一字一字说:“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白玉堂呆呆地望着他。
我也……看得呆了。
突然,展昭一下子歪倒进椅子里,趴在了桌上!
我们俩都吓一跳!白玉堂抢上一步看了看,吐出口气,对我讪讪地笑:“他醉了。”
展昭眯着眼,像个孩子似地把食指放在嘴边:“嘘——,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难得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和白玉堂失笑:“对,我们给你保密,你什么也没说。”
气氛有些沉闷,我拍拍桌子:“喂!你们两个,听大哥我给你们唱个歌吧!”
“唱歌?”
“好啊……”
我清清嗓子,开始唱:
“天已暮,月如初,千里江山任我飞渡。
歌声住,人环顾,邀月同住青山深户。
梦醒处,来时路,晨风吹动谁家旗鼓。
歌声住,人环顾,邀月同住青山深处……
英雄谁属非我莫属,历经千辛万般苦。
只为换你芳心如故,
英雄谁属,非我莫属——!”
我乘着酒兴,气势豪迈,嗓子还略带着沙哑地嚎,竟然也唱了个荡气回肠!
白玉堂笑着鼓掌。
展昭趴在桌上,眼睛都快睁不开:“好……”
我唱着,酒劲上头,脑子里嗡嗡地,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热——血——尽,化尘与土……”
眼前景物一闪!是谁?白衣飒飒,却瞬间鲜血尽染!大火熊熊中,是什么刺痛了我的眼
睛?!
我拼命眨了一下,“只——为博你,嫣然一睹……”
画面一换。是谁?回眸一笑,如春风化雨,可是,却忽然双目尽赤,悲痛欲绝?!
我拼命甩了下头,幻觉么?
“英雄谁属,非我……莫……属……”我不由自主地停下唱歌。
面前是白玉堂红红的脸庞:“好!楼大哥唱得真好!好一个英雄谁属,非我莫属!哈哈!喂,教教我!”
我头更沉,勉强站起来:“我不成了……我要去……睡觉。”
“这样啊,那,慢走不送。”
我过去拉门,差点跌倒。
白玉堂大笑,推着趴桌子的展昭:“猫儿,你瞧他……”
展昭一动不动。
我嘿嘿傻笑:“再见。”迈步进了里屋。
“咦?”我四周看看,“不对吧?我是不是醉了?”
我转身又出来,正好看到——
展昭的头抵在胳臂上,露出半个侧脸颊,月色在他面庞上留下一片柔和的光晕。白玉堂晃晃
地站起来,弯下身子,把嘴唇轻轻贴到了他的脸上。
“呵呵,”我笑两声,“看来我真是醉了哈。”说完,我转身又回去了,进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