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10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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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从君州卧虎沟到开封卞梁城，居然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从夏到秋，硬是熬过酷暑难耐的整整一季，回头看看，整个三伏天都在外奔波，其中艰辛，恍如隔梦，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要不说这人呐，都有个突破极限。就是说在特定的情况下，有压力，有责任，便能超越自己的承受，吃平时吃不了的苦，做平时做不了的事。还能开发智力那，逼着你绷紧每一根神经，把体力脑力值都顶到最高，达到最亢奋状态，忽略一切疲惫！然后，当松弛下来，经受排山倒海般地反噬，于是就成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呵。
其实我也没怎么着，就是身子正虚，可能还有点低烧没退，不过已经无大碍了吧。
本来也是，这点奔波算什么。我们去开封，不是旅游，说难听点，是抱着重要的证据在逃命，这路程上的迂回奔波跟生命危险比起来，当然只是小菜一碟。
“楼大哥！”马车的帘子掀起，打断我的自嘲调侃胡思乱想。看见的是同样疲惫的眼，隐隐泛着血丝，温润却坚毅，还有最纯粹的关心，“再坚持一下，楼大哥，府里已经请了大夫在等着为你诊治，李贵马上送你回去，回咱们……开封府的家。”
开封府的家……
这话，太容易勾起心底的柔软，太有诱惑力！我忍不住，几乎想立刻搁下有些发昏的头，就此睡过去任人摆布。可是不行，不行啊！我拼命抵抗着诱惑，伸手抓住转身欲走的他：“展昭！”
他回眸，微微低下身子，温和如初：“楼大哥，万岁对襄阳出兵之事并没有吐口。我要等，定要等到……皇上亲自下的口谕。”
我看到他的坚定和执着。是，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回来，为的是什么？为了这一旨圣谕，一旨掌握着千里之外众人性命、担负着千万将士生机的圣谕！
他知道我的担忧：“楼大哥，我没事。你回开封府等我，放心。”
我悄悄松了手，心里隐隐发疼。
这里的位置——宫城外，我们刚刚见过的，是皇上。
展昭转身回宫，背影坚强柔韧得像一杆青竹，我却知道，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带着一身的伤痕和疲惫，在那里硬挺，在那里坚持。
展昭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也许在他眼中的我，也同样如此狼狈吧。
阿黄挤进毛茸茸的大头，稀遛地喷着响鼻，琥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我努力伸出手，抚摸两下它的皮毛，李贵赶动马车，阿黄被迫把头缩回去，紧紧跟随。
半躺在马车里，我仰着头，闭着眼——刚刚经历的三个月，如走马灯在脑海中转换，于是我也可以……轻描淡写，淡定地来面对它。
君州到开封，算不上日日血雨腥风，却异常艰难。江湖武林，八十一门派，遍布各地。但凡盟单名册上有一号的，再有能耐再有势力，又有谁不怕围剿，又有谁不怕泄露？再大大不过皇权，再大大不过天。唯一的办法：毁证据、灭口实！于是一路围追堵截，一路陷阱埋伏，一路撒网试探……好在他不认我，我不识他；好在有南侠的智慧，往昔的经验，今日的洞察。好在……
绕远，是必然的。不能求助朋友，不能连累旁人，不能打草惊蛇……展昭步步为营，逼着自己沉着冷静，取什么路线，定什么方向，如何避开匪寇飞贼，在哪儿打尖补给。他把什么都想到了，唯一不能想的是君山的战事，是白玉堂！
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不遭遇冲突。
大的刀兵相戈有两次，再加上零星作战，持续了八、九天。展昭三处挂彩，却拼死护我周全。忠心跟随的精坊营战士死三伤二，展昭挖坟立牌，又为伤者亲自包扎。他不说，我也知道：精坊营是白玉堂的心血，是宝贵的财富，是生死的弟兄，就算只剩一个，也要带，就算只剩下一个，白玉堂的精坊营也依然存在。
幸存下来的军士，都是铁血男儿，初时的跟随是因为白玉堂的命令，城郊外的一幕也曾令他们疑惑震惊，但展昭的表现，无法令他们不动容，到最后，眼里就只剩下了感动和敬佩——这份死心塌地，早已不是因为白玉堂。
可是，不得不说，我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精神的紧绷，身体的疲惫，都可以搁到一边。但天气的考验，却无法忽视。
我腿上的伤，自包扎后就没有给它时间好好愈合休息。正值盛夏，伤口恢复不易，又反复裂动摸擦，血线崩溃，情况不允许也没有及时换药清理，再加上为了保护盟单，一页页棉花棉布层层包裹，融进伤口里，勒进血脉里。时间渐长，伤处终于溃烂发炎，血液湿了又凝，凝了又湿，渐渐与盟单粘合到一起，长在一起，以致麻木不感疼痛，人也开始浑身乏力，持续低烧。
展昭发现的时候，自责得无以复加。我最怕这样的他，把一切都揽在自身，在心里反复折磨。
缺医少药，卫生条件清洁条件又都不允许，展昭不敢硬揭开伤口，就自虐般地每天为我输入真气，压制炎症，消除疲累。
这种真气消耗，太伤人。
我实在不能由着他乱来：“展昭，你别这样，你自己身体还要不要……”
他看我一眼，竟落下一滴泪。
“展昭！你怎么哭了？！”我差点惊跳起来，几乎语无伦次，“我没事！普、普通医药知识我还是知道的，我这就是伤口发炎，因为你们这儿没有抗、抗炎症的那西药片儿，所以，所以好得慢。是有点恶化，但还死不了人啊，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能坚持到开封府！人身体里本来就是有抵抗力的，你放心吧！展昭，不带这么吓唬人玩的，我最怕、最怕看别人哭！”
他表情不变，望着我，真诚而淡定：“楼大哥，展昭没有哭，只是落泪。”
我眼睛一热，话哽在喉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楼大哥，我们已经快到开封境内了。”
“是。”
“眼看要到京畿，难道功亏一篑？盟单既然重要，楼大哥便不能垮。你也言道，自己身体自己清楚，那么展昭为你续几日真气又有何妨？”
“…………”
“楼大哥……”
“嗬！”我斥出一声笑，“是！依你！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叽叽歪歪！说实话我这两天难受得紧，发热发得浑身直冷，有你帮忙抗着，干嘛还遭这份罪，何乐而不为？”
展昭点头，微微勾了勾唇角，一个不成形的笑。
他到我身后，小心地双掌相贴。
我感觉着背上的温暖，微微仰头，把眼角多余的水分，悄悄地晾干……
——————转眼到了卞京，很快见到皇上。
我们一鼓作气，分派精坊营的将士，几个人到开封府禀告包大人，剩下的几个随我们到宫城外跪请见驾。
展昭本意要带我先回开封府疗伤，是我的坚持——“我们说了一路的莫要功亏一窥，何不趁热打铁。”
只有我知道，是我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恐怕要盯不住。
皇上听说我们秘密潜回，竟然即刻破例召见，事情出奇地顺利。
也正因为如此，让他能够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和皇上告罪后，遣退了闲杂人等。
我在展昭的帮助下，褪了外裤。
不去看他不忍的眼神，我想得很清楚，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对自己狠一点，伸手猛地在伤口处一撕！
“楼大哥！”
伤口崩裂，鲜血迅速涌出来，我疼得打个哆嗦，呲牙咧嘴！
我不敢看，飞快地扯开血肉模糊的层层包裹——里面的盟单罪证，干净、完好，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伤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我的手忍不住哆嗦，把盟单塞到展昭手里，疼得抽气！
靠着展昭，我才不至于跌躺倒地下。
然后，我看到了皇上震惊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第10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