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怀，秋忆》纪叽叽

5、亡人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入睡的时间。
　　老父亲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即使在梦里，他的两道浓眉依旧皱着白天的愁伤，可以看出他睡得极不安稳。母亲坐在婴儿床边，面容疲倦地哼着摇篮曲。见秋忆回来，脸上立刻多出了心安的神采，但在见到他身后的尹春怀后顿时又沉了下去。
　　“你们回来啦，”她的视线顿在儿子身上的外衣上，笑了笑，“房间已经整理好了，你们两挤一下吧。”
　　翟秋忆点点头，他能明显感觉到此刻母亲正试图表现得不那么憔悴，他不免有些心疼。
　　“妈，你也早点睡吧。”
　　秋忆说着正想带春怀上楼，却不想忽然被母亲叫住。他回过头，看见母亲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原本灰暗的眸子此刻却因注视得深而显得炯炯有神。她朝秋忆使了个眼色，似有话要说。
　　“春怀，你先上去睡吧。不用等我。”他对尹春怀指了自己房间的方向。尹春怀垂下眼不去注意秋忆母亲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说话，上楼去了。
　　“怎么了，妈？”
　　秋忆挨着母亲坐下，母亲也停止了摇篮曲轻柔的旋律。她定定注视着他，翟秋忆登时感到胸口一阵烦闷，仿佛心脏狠狠跌落到了谷底，难受得无以言喻。
　　在确定春怀进房后，她终于开口。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母亲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他不是尹春怀。”
　　话音方落的瞬间，翟秋忆才知道先前心口的隐隐杂乱原来叫做不安。
　　“妈，虽然现在的春怀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但你也不能就这样断定他不是尹春怀吧？”他紧紧攥着尹春怀外衣的衣角，视线在衣袖纽扣上徘徊，浑不知自己声线的颤抖，“为什么你们今天一见到春怀就变得好奇怪，他又没做错什么。难道你们不认为这么做对春怀很……不公平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突然抬眸直视母亲，微润的双眸闪烁着愤怒的光亮。他想，为什么他们总不想想春怀的感受呢。
　　母亲的头像微风中的一片枯叶瑟瑟摇着。她叹了口气，继续自顾自说着：“小忆，下星期就是你的成年礼了。所以我和你爸决定，还是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你终究会知道……”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哽咽，宛如雨前的乌云，逐渐盘踞在翟秋忆的心头。不知是否是受母亲情绪感染的缘故，他竟也跟着鼻尖发酸起来，眼角有了湿润的痕迹。
　　“——春怀已经去世了，早在七年以前……”
　　随即，妹妹的哭啼很快淹没了母亲的声音。翟秋忆竭力想要从中捕捉她的话语，却发现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