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怀，秋忆》纪叽叽

3、惶惑

　　老实说，翟秋忆不知道为什么当父母见到春怀时，他们脸上的神情那么惊惶。对，已经不是惊讶、更无喜悦可言了。
　　屋檐上的水珠如琴键清唱，而父母脸上的神情与此般宁静显得格格不入。只有不明世事的妹妹静静沉睡在母亲怀中。
　　“阿姨、叔叔好。”尹春怀像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微妙的神情，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哦、哦，春怀啊。好久不见了呢，”秋忆的母亲淡然笑着，边说边把女婴放回婴儿床中，掖好被子，“你长大了。”而他的父亲什么也没说，看了眼春怀，摇摇头，然后嘴里叼着根烟躺到后院的竹椅上，也没点燃，神情疲倦。
　　所以当秋忆端着茶水从厨房里出来时，只觉得两人的反应莫名其妙。反倒是一旁的春怀笑得一脸无奈。
　　当天，春怀被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昏黄灯光下，四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吃饭。尹春怀时不时会讲讲城市里的环境与生活，两个大人在一边沉默地听，而秋忆则新奇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怎么没一起来？”当春怀聊到有关城市与小镇的不同时，秋忆打断了他。
　　“我一个人来的，”他说，“他们不知道。”
　　“真可惜，再过几天我就成年了。他们却没来。”翟秋忆惋惜地叹了口气。
　　“春怀，你不是已经成年了吗？怎么样，是什么感觉呢？成为‘大人’的感觉。”他忽然凑近对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急切而显得炯炯有神，让人不由自主看得入了迷。
　　“秘密。”春怀咽下最后一口饭，笑道。
　　春怀是第一个把饭吃完的。主动洗好碗筷后，他便趴在秋忆妹妹的床边，逗弄着熟睡的婴孩，自娱自乐着。
　　“小忆，你真的确定他是春怀吗？”
　　饭桌上，翟秋忆的母亲忽然沉着脸问，目光时不时瞟向不远处的春怀，如坐针毡。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母亲碗里的饭菜几乎未动分毫。
　　“怎么不是呢？妈，你今天怎么啦？”秋忆被母亲问得猝不及防。尽管如今的春怀确实与以往不同，但他就是他，这点不会变。
　　至于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以前的春怀总给人以春风般温秀柔和的感触，而如今的他更像是夏夜里沉寂的山峦。沉寂，而稳重。
　　“哇啊啊啊——”
　　正当秋忆还想说些什么时，婴儿的哭啼却似玻璃破碎一地的哀鸣，尖锐地刮破了这子虚乌有的平静。
　　“够了！”他的父亲一把将筷子甩在饭桌上，“你快给我离开！”他对着一脸失措的春怀吼道。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闷不吭声地拿了外衣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等一下，春怀——”秋忆想追出去，却被父亲一把拽住，喝令他不许去追。
　　“你们今天真的太奇怪了！”当他甩开那只长满老茧的苍老的手夺门而出时，浑然不知这几个字将他们的心扎得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