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婆婆

8、第 8 章

　　第八章

　　那天，莲生等到了她的缘，那是一位眉目俊朗的少年公子。

　　他家里曾是世袭的贵族。他的父亲是在战争中立下赫赫军功的大将军。他的名字叫做德。

　　莲生听到他的朋友喊他的名字时，怔住了。

　　莲生抬头看到了那人的脸。

　　那眉，那眼，那嘴角，甚至是被海风拨乱的额前发丝……莫不是前世所见，梦里所牵？

　　莲生的脚仿佛自己有了眼睛，一直跟上去，直到对方上了车。

　　莲生奔上前，张开双臂阻住对方去路。

　　“德———————！！”

　　少年莫名所以地在车内看着她，吩咐随从来驱赶这奇怪的陌生少女。

　　但那女孩相当执着。

　　德不得已下了车，亲自去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女孩攀住了胳膊，哭泣着哀求：

　　“带我离开，德……不论去哪里？带我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少年微微一怔，问：

　　“你是谁？”

　　“德，你不记得我了么？”

　　女孩焦急道。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你到底是谁？”

　　德再次的询问，

　　莲生定住了，她仰头凝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她也感觉有点茫然失措。

　　似乎记得，又似乎从未谋面过。

　　他到底是谁？

　　对他来说她又到底是谁？

　　只是记忆深处那一道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那是让闻者莫不感同身受的，痛彻心扉般的惨烈嘶喊，是荡涤了浊世长空，生死都莫不能阻隔般的悲鸣。

　　那声音说如果有来生，一定会来找你，那声音说就以此珠为证，你一定要记得我。

　　一定要记得我……

　　我记得你，我还记得你，可是你还记得我么？

　　莲生没有将珠子带在身边，她说等等，等等你看到的话一定会想起来。但是翻遍了身上却还是没找到。少年觉得她太过疯狂，终于等得不耐，重新上了车，车子绝尘而去。

　　莲生自此后再也无法平静，她开始到处打听德的消息，追问他的住处。

　　德在镇子上，临海的地方有一栋家族的别墅。每年有一半的时候，德都会和家人一起来这里度过。

　　莲生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地等在德家的别墅门口。见到德出门便阻住他的车。

　　德似乎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每次都让人凶恶地赶她走。有时候莲生脾气来了，被怎么威胁也还是执拗。德便亲自来赶。

　　但是还是没有用，她只紧紧地纠缠着他，问他有没有想起自己来，问他可不可以带自己离开。

　　离开哪里？又要离开去哪里？

　　德看着少女泪湿的脸庞，只觉得心浮气躁。

　　那陌生女子的眼泪也让他觉得惶恐不安。

　　而每次那女孩都会拿着一颗珠子给他看。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佛珠。黑色的琉璃散发出沉郁的香气。

　　但是他从没有见过那颗珠子，也丝毫不记得自己见过。

　　事后，他还是有些犹疑，便去问了父母，有关于身世，有关于佛珠，有关于那个陌生少女的一切一切。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有问到。

　　于是他知道那女孩是来诓骗他的，编织了一堆美丽而凄怨的东西，却只不过是可笑的谎言。

　　他对她说，你不要来了，我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而且我更不想记得你。

　　所以不要来了。

　　女孩仿若听了进去，转身离开。

　　不过第二天却又来找他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一直呆站在路口看着他坐车出门，归家……

　　只是她不再阻他的车，偶尔下了雨，她却也还是滞在原地，默默地，久久地注视着他。分明已经如此狼狈，但毫不动摇，那个单薄的身子，却仿佛会永远站下去似的。

　　在在都让他心烦意乱。

　　所以，有一天，他来到她面前，让她拿出那颗珠子。

　　当她欣喜地捧上时，他却将那颗琉璃按在墙上，狠狠地碾碎了。

　　莲生一时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呆怔地望着视线狰狞的他。

　　那时的他是如此让她觉得害怕。

　　陌生感一闪而过，又抓不住。

　　莲生又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他究竟是谁？自己又为什么会镇日地守在他家门口。

　　莲生觉得那是梦里的东西。

　　遥远而诡谲的梦境。

　　如同是前一世的生死哀怜，而这一世，本该清了。

　　清了……莲生看着他，刹那间仿佛已是另一世。

　　然后转身，离开。

　　而德则凝眉站在原地，久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女子曾如同陷入迷障一般，不断追随着自己的身影。

　　但是他却丝毫无法有所回应。

　　却不料她的最后一瞥，终于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德想要再好好问问她。

　　虽然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记起，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带她离开。但是他想要再见见她。

　　然后再次好好问问她……

　　所以第二天，德早早起来，下了楼去看。

　　然后一直跑到了街道上。

　　但是莲生一直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