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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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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先送到重症监护室,是本院的家属,入院手续以后再办。”留着络腮胡子的主治医师招呼着几位实习医生和护士,梅小蔓的父亲梅正伟躺在推车上,他吸着氧被医护人员快速地推上了电梯,直达重症监护室……
小蔓闻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重症监护室,那“络腮胡”医生边浏览着梅正伟的病历边说着:“梅小蔓,你们怎么搞的,你爸今天幸亏是被邻居发现给送上医院……这次重度肺炎情况很不好,你们平时太粗忽了。”
小蔓的整个身体微微地震颤着,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心心念念盼着回来的父亲恐怕时日已经不多了,她的额前顿时沁出一片冷汗。
小蔓望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梅爸的脸色苍白,脑袋歪在了一边。
一个上午几乎所有监护室的医生和护士都上阵来,围着梅爸忙前忙后地,输液吸痰测体温量血压,直到晚上八点光景,梅爸才稍微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梅氏俩姐妹还有妻子都围绕在他的身边,他极尽全力地微笑着点点了头,无力地喘息说道:“我们梅家终于团聚了,在一起了,真好。光阴一晃而过,几十年过去了……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你们……不要管我。”说完这些话已经铆足了劲,话一停,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连串的咳嗽剧烈地起伏在胸前。
一名小护士走过来说道:“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有这么多的家属在这儿陪护,你们留一位下来,轮流进来好了。”
梅家母女互相交换了眼色,小蔓俯身对爸爸耳语:“爸爸,你好好休息,我们不会不管你的,我和姐在病房外的走廊候着,先让妈留在这里。”梅正伟听后像小孩一般地点了点头,没有吱声,随即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梅正伟在重症监护室过了几天情况也不见得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小蔓的母亲在走廊上一脸的忧思,苍白的头发更加苍白,姐妹俩也在走廊上半蹲着。
小蔓看见母亲那张沧桑的脸,她紧抿嘴唇,心里有一种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她只能在走廊上,来回走动来缓解心中的紧张。
重症监护室是死亡的一个关卡,你超越这个关卡你就获得重生,反之重症监护室就成了人生的终点。邻床的一位小男孩刚刚出了车祸夭折了,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感到生命是多么地脆弱,只要健康地活着本身是一件幸福的事。
面对死亡,那种痛苦和肃穆犹如一块纱布将小蔓的心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小蔓想着霄剑这时候在身边有多好,她虽然在医院工作,可是当嗅到死神要来带走父亲的那种叫人揪心的味道时,她仍然会感到害怕和无助。
“梅正伟家属——”重症监护室有护士朝外叫,小蔓母女仨人被请到了监护室的医生办公室。这次是由主任亲自组织会诊:“梅小蔓,你爸的病情已经很重,看情形需要进行气管插管,你们商量一下后签个字。”母亲的脸色更加地苍白了,她点头说道:“我同意的。”但她的手颤抖得厉害握住的笔不听她的使唤,颤颤抖抖地写不出一个可以认识的字来。
“写了几十年的字了,竟然写不出一个自己的姓名。”妈妈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小蔓见状赶紧捡起桌子的笔,这时被梅小婷一把推开:“我这个做姐姐的还在呢,还没有轮到你。”
平常多受到姐姐的打压和挤兑,小蔓早已习惯了,可在她医院的同事面前总有几分难堪,她红着脸尴尬地挪了挪身体。一行的医护人员也很快地带上帽子和口罩在梅正伟身边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进行气管插管这个结果使父亲较往日清醒了许多,但是想说话已无能为力,他自个儿也是学医的自然明白这一切的医疗行为,他的手指上夹着塑料夹子,他敲了敲床畦,有护士走了过来,他又举起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
“您想写字?”小护士近一步微笑着,梅爸点了头,一块小小的白色塑料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一块板不知有多少生生死死的人用过,他用那种特制的笔在上面写到“辛苦你们了。”梅正伟微笑着向小护士致意,护士也客气地笑了笑,随后用板刷将那五个字擦去。
这个星期,梅正伟的体温时高时低,病情时好时坏,连续用了各种各样的抗生素都没有实质性的效果,正如主治医生所说他抗药性很强,治疗很是棘手,加上梅爸平时忙于生计疏于保养,此时的免疫力很差,一不留神莫名其秒地又感冒了。
一个下午,梅爸的病情急骤性地加重,体温迅速地往上蹿,已经达到39度2,眼睛越来越温浊,一旁小蔓的母亲眉头紧蹙显得恐慌和焦虑。
梅正伟艰难地举起手,在他微弱的目光示意下,小蔓将那白色的塑料板举到他的面前,他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写下这么几个字“好好照顾你们的妈妈”然后手臂重重地摔了下去,砸于洁白的床单上,他的眼睛微微地闭着,一脸的安祥……
“爸!”“爸——”是女儿们在呼唤,
“正伟,正伟你不能就这样去了的,我等你已有二十多年了,你不要这么地绝情,你起来,我们还没有时间好好地吵一架……我其实是很记挂念你的,这些年你在外过得好不好,你还没跟我说……”小蔓母亲的眼里一时间溢满了泪水,随后是心痛的啜泣声。
“快,医生,我爸,我爸……”小蔓泪眼婆娑地哽咽着,一位年轻的医生用两手压着梅正伟的胸部实行人工抢救,其实梅小蔓母女都明白医生的这些举动只是做给家属看看,用来缓解家属此刻悲痛绝望的心理。
过了一些时间,那年轻的医生朝着梅小蔓抱歉地摇了摇头,母女仨人扑在梅爸的身上痛哭零涕。有多少的遗憾,有多少不舍和难言,对命运的痛恨只能时用眼泪来渲泄,只有用眼泪来无助地表达。
最后离开病房,整理梅正伟的遗物时,小蔓发现枕头底下有一封信,应该是梅爸留下的,看笔迹是早些日子写下的,爸爸到底有什么事还没有交待和细说?想到这儿小蔓的眼泪又扑漱漱地往下掉。
信中除了大篇幅的愧疚和忏悔外,更多的是对一个叫梅可人的女孩心存不舍“……我在外多年,其实已娶了当地的一位姑娘,后来她不幸得肝癌去世,留有一女叫梅可人,可人她对我心存偏见,认为我一直看不起她母亲……我对她们母女俩疏于照顾。那年,可人所在的公司倒闭,她说出去找工作,从此没了音讯。她在世上已没有了亲人,希望……另有照片一张……”梅小蔓见那照片时心头一颤,她愣了一会儿,连忙将信和照片塞入口袋中,她心想不能让老妈知道,她也为父亲感到难过,人真是临了的时候才说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