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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你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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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墙角的小蔓,傻傻地望着地板上的玩具小汽车,心想,我该怎么办?身无分文的我该怎么生活下去?我不能这么呆在这里,为了丁丁,我不能,我应该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的亲生父亲冯霄剑……
小蔓从老家将丁丁接回来,母子俩卷在一床被子中。清晨,迷迷糊糊之中,她从墙角里站了起来,因为起来的动作太猛,感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
睡梦中的丁丁吓得慌张地叫了声“妈妈”,瞪着铜锣般的眼睛。小蔓坐在地上冲着儿子摆了摆手说:“没事的,儿子,不要害怕。妈妈要带你出去走走,到一个朋友家。”她捋了捋发丝,牵着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冯霄剑,虽然和小蔓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可是自从那个暴雨后他们再也没有面对面地说上一句话。
在小蔓的印象中只有一次在一个新开的超市里见过他,从货架的缝隙里看到他的侧脸,两人很近。隔着一个没有摆满商品的货架,小蔓清晰地看着货架那边冯霄剑的头发微微地蓬起,从侧面看,他鼻梁很挺。
她望着他,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你好”还是“你过得好吗?”,又觉得这些话显得那么地多余,因为他们已经是个陌生人,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小蔓迷茫之间,霄剑不经意地一个转身看向背后货架上的商品,小蔓被吓得不轻,匆匆逃离了这个超市。
现在的小蔓已经丢失了自尊心,她的眉宇间非常地淡定,她要找到霄剑的家。当一个人到了生活的死角,再高傲的人也会放下自尊,因为自尊不能当饭吃。小蔓认为,丁丁身体里流的是他冯霄剑的血液,他冯霄剑有这个义务抚养他的亲生儿子。
小蔓从文宣那儿了解过霄剑家的地址,当时汝玥的母亲突然离世,汝玥和霄剑仓促间结了婚,为了安抚汝玥父亲的情绪,新房就安排在汝玥父母套房边上的一个小套间。
去汝玥家,小蔓是轻车熟路的,因为她和汝玥曾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在读高中的那三年里如胶似漆。
小蔓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董汝玥,董汝玥一愣,这时门缝里挤出一个小脑袋,脑袋两边梳着两根羊角辫,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小蔓身后的丁丁。
汝玥瞅着小蔓,一会儿,她收回了惊疑的目光,挤出微笑:“多年不见了,梅小蔓。你有什么事?”
“我,当然有事了,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欢迎我来?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叙一叙?”小蔓惊诧自己的脸皮怎么一夜之间厚了起来,她的心里其实是对汝玥存在着几分内疚和不安的,因为她的到来对汝玥是不公平的事,汝玥毕竟是霄剑合法的妻子。
“进来,别吵着了邻居。”汝玥大开着门,
“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想找冯霄剑,他在家吗?”小蔓单刀直入,
汝玥从心里暗骂着粗话“什娘地”,她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将门“迸”地一关,怒道:“他不在家,听你的口气不像他人说的穷得没了底气,人穷气并不短啊。”
小蔓的气一下子堵在了心口,真是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和志成离婚的事恐怕在X市的同学中十有八九是晓得的,她忍住那口郁闷的气,没有反唇相讥,只是轻呼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那我在这里等他。”
汝玥深怕小蔓嚷嚷惊动了邻居,她无奈地请进她最不想看见的人,所以又气又羞地将嘴抿得很紧。
两个女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各自揣测着对方的心理,暗暗打着算盘。
两个小孩一会儿就玩得稔熟起来,俩人无忧无虑地把玩着手中的太阳花,那盆太阳花静静地摆放在阳台那边,白色的木桌上。
小太阳花,玫瑰色的,凿实可爱,丁丁忍不住用小手将那花连根拔起,在手指上缠缠绕绕地制成一枚“戒指”,他兴奋地说道:“嘿,瞧多么漂亮!”并朝着“胖脸妹”扬了扬了他手指上的“杰作”。
“胖脸妹”是汝玥和霄剑的千金圆圆,圆圆见丁丁指间的那朵小花,她带哭腔嚷着:“我要小花,我要那个指环。”
那丁丁偏不允,将花戒藏于身后,小女孩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汝玥一把将女儿拉在身边说道:“别哭了,妈给你做个好看的戒指。小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花被你儿子连根拔了,你也不吱一声。”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丁丁经过了这些天家里的变故,变得特别地敏感,他瞥了一眼汝玥略带讥讽的微笑,又见小蔓的脸僵在那里,木木的神情,他慌张地跑过去将那枚花戒套在了圆圆的食指上,圆圆马上破涕为笑,高兴地摇头晃脑的。脑袋上的两根羊角辫也跟着笑得一颤一颤的。
汝玥将一边的嘴角一扬,讪讪地说道:“你的儿子真是遗传了你梅小蔓的基因,小小的年龄就晓得了浪漫,挺会抓人心的。”
“我不想多说什么,别当着小孩子的面评论我。毕竟我们曾经是同学,最好的朋友。”小蔓说着示意丁丁到她身边来。
“同学?朋友?真的请你原谅我的妒忌心吧,有时候我也纳闷,你梅小蔓究竟有什么魔法,就连我那位话不多的老哥都时常念叨起你的芳名,要我多多帮助你,他都不知道你生活得有多滋润。你在男人面前总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别人看不透,我可清楚得很,你的为人,现在我给你总结一下就是四个字:道貌岸然。”
小蔓心里一惊,暗暗叫道:我还没有说出我和霄剑已有了孩子,她已这样副样子,从我踏进这门的第一步起她就视我为敌人,她为什么这么地恨我,是什么理由?
小蔓的眼睛望着汝玥的两瓣嘴唇一张一合地,像是一个看不见的沼泽地,侵吞着她的思维,让她的思维想爬却爬不起来。
那边座椅上的汝玥没有半点停止她机关枪式的话珠子:“梅小蔓,你人不起眼,可是喜欢在背后做着种种的设置,你不仅想安排自己,同时也想安排别人。是我认识霄剑在先,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成了你的秘密男友了。如果不是那个夏天和文宣一同去了霄剑的住处,看见你如同贵妃出浴般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有多么地阴险,好一个深藏不露。你竟然在霄剑处洗澡,我真的不想说难听的话。霄剑最终娶的不是你。不过有一件事我挺纳闷地,我和霄剑结婚时你梅小蔓怎么没来?我倒是托人给了你请柬的。今天你又成了孤家寡人了,你又想起了我家的霄剑了。这些年没见,你梅小蔓的脸厚得都不会红一下了,人说皮厚三尺,我倒想说该是三千尺。”
所有的“明枪”和“利剑”终于停了下来,让人有喘气的机会,汝玥仰起头来拼命地喝着水,然后挺着脊背端坐着,重重地呼着气,用右手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璀璨的钻戒。
这一细微的举动被小蔓看在眼里,脑子瞬间从浆糊般的思维中清醒过来,她从喉底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弱弱地,搞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声音:“我实在是没办法才会来这儿的。”
“呵,真有点好笑,实在没办法来我这儿”董汝玥咽了咽口水将那枚戒指用力地转了转,又松开了手,呷了口眼前的杯中茶说道:“想必是听说最近霄剑当上了副局长,你们娘俩现在是无依无靠了,想认个干爹什么地,是不是?找个靠垫来靠一靠,这是你梅小蔓一惯的伎量,你当然不会承认的,你们既然来了,我也不能怠慢,等霄剑回来细细谈谈吧。到时别说找不到地洞来钻。”
“够了,董汝玥,求你不要再说了。今天,我真的是昏了头,竟然到你家来,你也不用转告你的丈夫说我来找过他。”小蔓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没有渗出来的时候连忙拉起丁丁的手转身离开。
留下客厅里的董汝玥,她的脸上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相反她有一副欲哭无泪的痛楚,她和霄剑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何尝不知道冯霄剑的心思,他醉酒后总是胡言乱语地低吟着那让她心寒的名字“梅小蔓”,更可恨的是他胸前那个小小的纹身,一朵灰色的小玫瑰。俩人相拥而卧时,那朵玫瑰仿佛全身沾着锐刺,随时要刺进她的心脏,她好几次劝霄剑将那令人可恨的玫瑰销声匿迹,可是霄剑每一次都没有解释什么,更没有去理会汝玥的意图。
小蔓拉着丁丁的手夺门而出,一路上是踉踉跄跄地。刚出门时还是大晴天,此时,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老天也在嘲笑我梅小蔓的今天,小蔓觉得身子里的血液直往头上涌,她涨红着脸,顾不得在她全身肆虐着的雨水,她盲目地往前走着。
低眉之间,见丁丁的衣裳已全被雨水打湿了,她的心一阵揪痛,突然顿悟一般,挤上一辆刚停站的公交车。
还是回家去吧,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才是我母子的家。
雨,依然无情地下着,车子又渐渐地涌堵起来……
公交车和前方驶来的一辆轿车紧挨着,停在那里,任凭雨水抽打在车身和车窗上。就在俯首的那一刹那,小蔓的整个身体一颤,那黑色的轿车里副驾驶坐着的男人,他侧面的轮廓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时隔六年,他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那么地英俊里带有几分肃穆。她呆在那里,像一个雕像,心里喊着他的名字“冯霄剑”
一旁的丁丁摇着妈妈的手臂:“妈妈,我饿。”
小蔓,恍若未闻。
她没有一丝一缕的力气来移开自己的目光,她不能动弹。
雨,突然间比原先大了起来,雨水划过车窗,黑轿车中他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隔着玻璃窗,她刚才涨红如关公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六年了,你还想起我来吗?冯霄剑,你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地幸福?
两边的车子终于开始启动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烦躁的喇叭声,没一会功夫,两列的车行,各奔东西。
小蔓用力地转过脸去,黑色轿车很快被雨帘覆盖。
天空是灰色的,雨水也是灰色的。
眼前浮现出汝玥那漠视的眼神,高傲的胸脯,犀利的言语,一切的一切,赤赤裸裸地鞭挞着小蔓的身心。
有一种强烈地令她可怕的思想占据着她的心,复仇的种子在她的心里正悄然地播下,自卑憎恨和不平如同养料,让种子如同发了芽的豆子,鼓裂着缸体,延伸出来。
表面上,两个女人面对面,小蔓虽然没有恶语相向,但董汝玥出于想压制住梅小蔓的心理却适得其反。有些人看上去不邪恶,如果突然有一天做下了很可恨的事,会让人们呆若木鸡,大跌眼镜。往往那些以为手段高明自认为“镇压”得法的人,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梅小蔓没想到还没有开口道出原委,她董汝玥已拿出棒打落出狗的姿态,肆无忌惮的奚落,不留情面。
梅小蔓的嘴角掠过一笑,一路上,梅小蔓幻想着如何报复董汝玥,想象自己擒拿格斗样样在行,打得董汝玥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那个简易的出租屋,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小蔓的眼前,小蔓乏力地抬起腿走进了屋,面对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憔悴的眼神,刚才发了芽的复仇之光,瞬间又湮灭了,她屡屡地怀疑镜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我梅小蔓?这是那个妈妈眼里的乖乖女吗?今后我再迈进董汝玥和冯霄剑的家一步,我就是十足的贱女人,一个养不活自己和儿子的贱女人,做人要有底线,我要靠自己……
小蔓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她告诉自己眼泪只是一种□□,唤不起别人的同情,只是哭给自己看。
眼泪真的是哭给自己看的,总是有那么一群人,平时你有个头痛脑热的无人会想起你,可是你哪一天出了什么事时,哪怕躲在家里也会有人打电话过来“关心关心”,对他们而言你的痛苦是他们炙手可热的话题焦点。
冯霄剑提干,在电视上公示本来和梅小蔓是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事,可偏有好事者,一位林姓的男士深更半夜地突然打电话过来:“你好吗?小蔓。”
“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那你就不要问我是如何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的,你是听不出我的声音的了,毕竟有好些年没见。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林卫。”
“奧,你有什么事吗?”
“小蔓,你晓得不?这几天电视报纸上提拔干部的名单上有冯霄剑的名字,这小子真是好命,年纪轻轻地就混出个名堂,我们高中同学里就数他打出生时就是个好命的人。当年结婚时的喜糖非同一般,我那老婆从他们的婚宴上回来后就莫明其妙地和我吵了一架,我靠。你说气人不气人?”
“......”小蔓忍住心里的厌恶,无言以答。
对方却不依不饶,“哎,听说志成去了北京?又好像不是,到底去了哪里了?你晓得不?奥,这我不该问你的,你已经和志成分开过了,可惜了的,那志成家境不错的啦。”
那个叫林卫的人在电话那头始终是笑声笑语的:“你现在一个人,真是的,好可怜。”
“不好意思,林卫,我的水开了,再见。”小蔓心里骂道:“真是个有病的人。”
“那你去忙你的吧,小心别烫着。”电话那边话未尽兴。
小蔓挂了电话,一声叹息,那冯霄剑关我什么事,我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联了。这林卫真是个无趣的人,你越是头破血流时他越是幸灾乐祸地,祸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