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帘》野蔷薇花

11、冰火两重天

　　这一天，梅小蔓正在当班，科长告诉说院长叫她去院长办公室一趟，说罢转身就走。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院长要招见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员工，真是破天荒的事，小蔓的心七上八下地。
　　院长的办公室在十一楼，电梯缓缓升起，小蔓的心也随之被拎了起来，出了电梯，通往院长办公室的路是那么地长，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小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深呼了一口气，轻叩一声推门而入。院长室内半明半暗地，还有一半的落地窗帘没有拉上，没有能完全挡住外面的光线。
　　那象征着权力的椅子黑漆漆的，在灰暗的房间里依然显得很耀眼，扶手很宽大，椅背很高，后面是琳琅满目的书籍，不知是那些医学书太多了还是她的心思太重了，那种压抑的感觉压迫着她的大脑神经，好几次她感到那高高的书架即将“哗啦”一声倾斜下来，压住了桌椅上，倒在了她的眼前。
　　“梅小蔓，请将门合上。”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院长这高大的男人平时的眼神很犀利，大家都有些畏惧他，刚才小蔓看他的眼神多些疲惫，倦怠地抬不起眼皮。
　　小蔓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把门掩上，只留下一条缝隙，她感到院长的眼神如锥子一般，扎入了她的背脊，她倒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让心平静。
　　“ 梅小蔓，不要站着，坐吧。”院长示意她坐下。
　　“你是个各方面表现都不错的孩子，工作认真，对病人的服务态度又好。”院长顿了顿，斜睨了小蔓一眼，小蔓无措地感到一头雾水。
　　“你听说了吗？昨晚就在昨晚，噢，应该是深……深夜，有一位急诊病人，你看我一个晚上没睡，有些糊凃了，不知道该如何说。”院长有些结巴，真是难得。
　　小蔓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愈来愈紧，麻木地没有一丝的感觉，
　　“是谁？深夜急诊。”她忐忑地问道，难道说昨夜急诊室送来的病人和她梅小蔓有关？她想知道答案。
　　“小蔓”院长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想说句私人之间的话，你还是离开冯局的儿子吧，本来我不想也不该过问你的私事，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也是受人所托，常人说得好，没有父母同意的婚姻是得不到父母祝福的。”
　　院长说了很多的话，如梦呓一般，小蔓一句话也没听清楚，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就要炸开，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今天刚上班就听同事说什么冯太，昨晚让院长一晚上没睡的冯太，过量服用安眠药自杀未遂怎么就没想到这糟糕的事会和她梅小蔓有关，她的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
　　“冯霄剑，你在哪儿，为什么要让我的院长来找我说这些让人无法忍受的事。”她不知道如何与霄剑联系，她的脑袋很重。

　　小蔓像往常一样在傍晚时分来到冯霄剑的住处，那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屋今天显得格外的安静，小蔓起先以为屋里没人，她探寻地走到卧室，只见冯霄剑坐在地板上，靠在床沿边，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眉头锁得很紧。
　　他分明能感到小蔓走近他身旁，可是他没有说话依然吸着烟，一缕缕的烟雾将他包围着。
　　袅袅的烟雾中，小蔓看见冯霄剑的脸色苍白中有些发青，今天的冯霄剑和昨天的冯霄剑，只是24小时之隔，竟然判若两人。
　　她的内心有些害怕：“你哭了？”小蔓用惶惑的眼神询问着冯霄剑，冯霄剑没有抬头看小蔓，他用低沉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我们分手吧。你的丑娃留下来算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纪念，另外，刚给你订做了一双凉鞋，你拿去吧，反正也找不到和你相同尺码的人。”
　　“我们,有缘无份。”冯霄剑冷静的语气让小蔓打了个寒颤，从他嘴里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就像是吃萝卜条一样脆脆地，那么清晰。
　　霎时间，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重地压在小蔓的胸口，她的喉间好象粘连难以发出声音，她感到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许久，她用颤栗的声音说道：“一切真是让我所料。”
　　那种悲凉的情绪浸漫了她的整个身体，那份可怜的女孩子的自尊心此时此地被这个男孩的漠然和语言给蹂躏，恍惚间她看见昨日的自己半裸着身体，黑暗之中，他摸索着她的裙裾，贪婪地亲吻着欲罢不能。他将她紧紧地拥抱，恨不得能合二为一，她是他揉在心里的宝，视为能走在一起，踏上红地毯的女人。
　　只是一天之隔，这个男人，清溥的男人，不屑的语气视她为自作自贱的女人。昨夜是炽热的火，今天是寒冷的冰，冰火两重天。
　　“你不喜欢我了？”小蔓的这一句话一经口出，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遇挫和羞辱的心情让她止不了她的伤心，可是她不想让自己流眼泪，就在今晚她的眼泪必须听她的，让它们坚强地停留在眼眶里吧。
　　他阴郁地说道：“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妈要自尽，我爸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是的，如同他们所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喜欢的是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是的，我忘了，你有个很了不起的父亲。”想到自己连父亲的脸都没有什么印象，提到那两个字，小蔓她的心就会很悸痛，她一个踉跄扶住就近的墙。
　　他说着叫人难以置信的话，一句一句如同刀割着她的心。她的手很凉，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将她的小手放入他的裤兜里去。她原本想说些挽留情感之类的话如潮水般汹涌，现在被那冰冷的脸击退得无影无踪。
　　脑子有一阵是一片空白的，稍后往事又历历在目：黄梅雨中的嬉戏，炽热的拥吻，爱恋的眼神，缠绵的情话，一切的一切，这对恋人的情爱就象是雨后玻璃上的雨珠，只一会儿功夫就没有任何的踪迹，只依稀可知老天曾在这里哭过一场。
　　小蔓的心很痛，一阵一阵的隐隐的痛，渐渐地，往下坠，仿佛被别人活生生地撕裂开来，一丝丝，一瓣瓣，滴着血。过去总是觉得歌曲中唱到“心碎了”之类的字眼有些矫情，可是今天小蔓真是感同身受了。
　　今天的小蔓，二十三岁的小蔓终于知道自己的心脏破碎受伤的整个过程，她好想靠在曾经彼此深爱的男孩宽厚的肩膀上，可他依然是沉默的脸，多的是阴郁和冷漠，看不到一丝的阳光。
　　她的身体布满了寒冷，这八月的夏日为什么象是腊月的来临，她倒吸了一口气，她的自尊心不容她向他走近。
　　一想到他那绝然的话，她又一次勇敢地噙住了自己的泪水，用手绢擤了擤了鼻涕，不能让眼泪稀哩哗啦地流下来，那样我会自己瞧不起自己，小蔓心里叮嘱着。
　　她没有回头地往外就走,里屋的霄剑此时偏又追了出来,他拉住小蔓的手臂，反转过她的身体，将她的脸捧起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孩也是最后一个女孩，可是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料到的。”他没有往下说，他的手从小蔓的脸上松垂了下来，眼睛却还是凝视着对方。
　　小蔓屏住呼吸，多么希望有一个转机，也许他会说：“不要走，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离不开你。”这样的话，可是他并没有说，她踮着的脚尖缩了回来，此时的地板有疲软，小蔓象是踩到了一块橡皮糖。
　　失望之中，她仍然拼命地用眼睛搜索着他的脸，希望那缰硬的脸能放松些，然而那张痛苦的脸没有多说一句话，猛然将唇盖在她的唇上，那是冰凉的吻，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待她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的唇已经逃离。
　　小蔓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在那个突起风云的夜晚，她茫茫然寻找不到前面的方向，她礼貌性地向屋里那男孩道了一声“再见”，随后掩门而出，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终于淆然而下，还好天很黑，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脸。独自一人在街边蹉躅，她已经不习惯没有人送她回去的路程。
　　晚风吹拂着脸，很疼，很疼。
　　小蔓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思考着：以后的路，要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我多么地不愿意。你为什么要来追求我，等我爱上你后，你又残忍地将我抛弃，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地将我玩于你的鼓掌之间，为什么要放弃我？我何去何从找不到来时的路，我多想多想用你的肩膀一直靠下去，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
　　我视你为永远的伴侣，可是你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我以后拿什么相信别人，一个热恋中的人说变脸就变脸，这就是现实，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