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来》孙曼曼

3、指路

　　这天入了夜云彩竟然厚了起来，天上闷着雨，一点儿风都没有，锦书在床上翻来覆去，丁香就进来打扇，迷糊了许久锦书睡着。
　　自从来了这里就睡得警醒，早上海棠扫院子的声音就把锦书弄醒了，随后拿了一身红花衬绿叶的棉布衣裤穿上，擦了脸又把头发一拧，锦书就闻到一阵引得口水流的香味。
　　梨涡一旋，踢了鞋子就往榻子上爬，锦书从窗子往外看去，却是恰好看到云辰南迈出门的背影。
　　小小的人儿起的比锦书还早又是自己收拾好了，正赶着去给老夫人奉起床第一盏茶。
　　闻到这香味，锦书就知道丁香定然是在做昨晚粘下的知了，锦书睡觉轻，这树上的知了吵得厉害，丁香就和海棠一只一只粘下来。
　　而那粘下来知了又是有了用处，把它掐头去尾只留中间一段儿背，再去了壳把里面嫩肉裹上蛋液过油，花椒大料起锅，放进去爆炒。
　　外面焦脆里面却是鲜嫩，一咬口感脆完就是满口的鲜汁儿，让舌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东西费工又麻烦，半桶知了做出来也不过一小碗儿，锦书却最是爱吃这个新鲜。
　　“丁香做的知了背最好吃了！”
　　锦书趴在窗户上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小厨房咽口水，海棠放了扫把看着锦书就是觉得惊奇，“姑娘这鼻子都要赶上猫儿了呀”
　　锦书一笑捞起还在窗台上睡着的胖猫，捏着它的脸笑道：“大胖，你闻闻，可香了！”
　　大胖猫眼睛撑得费力，不耐的瞄了一声，卷了了卷尾巴就跳回窗台接着睡。
　　早膳是珍珠米粥、水晶蒸饺、八宝小菜，加上那一碗锦书心心念念的知了背。
　　伺候完了锦书早膳，丁香就被人叫过去帮忙，临走的时候却是吩咐海棠把锦书的鞋子赶出来。
　　海棠拿着笸箩在门口下一针一针扎的认真，锦书抬了小肉手拍拍胖猫的脑袋，胖猫回头不耐烦的朝着锦书喵。
　　“快去嘛。”锦书小声的朝着胖猫催促道道 。
　　胖猫这才甩甩尾巴从窗台一下跳到门口海棠的怀里，海棠吓了一跳，腿上掉了地上，东西撒的到处都是。
　　锦书藏在门口偷偷看着，趁海棠弯身捡东西的功夫就一路小跑的出去了。
　　昨天宅里后面的塘子踩了藕顺便石头抓了鱼，可是要说道鱼还是要东边塘子里的红鲤最喜人了。
　　前些天顺走自家老爹的钓竿已经在外面藏好了，锦书去后院拿了个背篓带着钓竿就往东塘子去了。
　　现在太阳还不热，走过去刚刚好。
　　这周围的庄子和田地都是云家的，现在地里已经有人在干活了，里面是当季的果蔬，地头就种了不少的薄荷，掐上一大把往背篓一丢，一边走一边嚼的满口清凉。
　　小短腿儿走到的时候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掬起一把塘子里的水洗了脸，锦书就找了个靠水的树下把钓竿放好，自己往树下一坐。
　　昨天半夜落了雨，早上的空气都是润润的，锦书半眯着眼睛补觉。
　　风儿一吹，锦书换个姿势，眼睛撇过钓竿晃动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费力收起钓竿就是条胖红鲤。
　　锦书欢喜的把背篓放进塘子里再把鱼放进去，想着今晚让丁香做酥炸鱼卷儿。
　　正想着满心的欢喜的打算，就是不由的皱眉歪头，锦书似乎是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京城里又来人了？锦书抬头皱着眉头四处的张望，却是没有见到穿着官服的人，却是多了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他一身白底红吉祥纹金色滚边锦袍，头顶的金冠束的高高，锦书垂手远远地看着，眼睛跟着他绕着西边的庄子一圈一圈。
　　这是在找人还是骑马玩？
　　锦书盯着他看，而那少年似乎也看到了锦书，正骑马朝着锦书而来。
　　锦书心里一突，背起竹篓抱着薄荷就往回走去。
　　看他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自己又是偷偷跑出来的，锦书不愿意招惹。
　　从小路往回走，背后马蹄的声音却是已经追了上来了，锦书皱眉加快的脚步，后面却是已经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了。
　　“胖丫头，你可知道这里哪户是云家？”那声音里满是倨傲。
　　胖丫头？！
　　锦书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颊，面上的表情僵硬的回了身，见到一张精致好看却骄傲了十二分的脸。
　　他长得恰到好处的眉梢挑了挑，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锦书，竟然发了啧了一声。
　　“红配绿是个什么东西。”他皱眉有些嫌弃。
　　红配绿怎么了，全天下的花儿都是这么长的，你没眼睛看不到吗？！
　　即使内心是奔腾的，但锦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礼貌的朝着他微微一笑。
　　而那少年看着锦书的笑容，却是抓着缰绳往后不由的退了一步，扯了腰间一个玉佩扔到锦书的背篓里说道，“胖丫头你手里的菜我买了，快告诉我云家是哪个？”
　　锦书愣着看了看书手里郁郁葱葱而气味清新的薄荷，接着忍不住的就笑了，又抬了手指着他身后，甜声的说道：“呐，从这里往南翻过一座山就是了。”
　　那少年回头果然见到一座山，蹙了蹙眉，就扬了鞭子驾马而去。
　　锦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捏了一片薄荷叶放进嘴里，转身背着背篓一蹦一跳的回去了。
　　心情好！
　　锦书一路躲躲闪闪的踮着脚，可是回了院子却是发现丁香和海棠都不在，只有一个粗使的小丫头在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
　　“丁香和海棠呢？”锦书往小丫头的嘴里塞了片薄荷叶。
　　小丫头见锦书这个打扮自然是清楚了，笑着说道：“大姑娘放心，丁香姐姐把海棠姐姐叫去帮忙收拾院子去了。”
　　“京城里又要来人了？”锦书快嘴的问道。
　　锦书是云家来了这边才生下的，那时候每几天京城里总是要来人了，东西一箱一箱的往府里搬，大红的铜钉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细软，可是老夫人脸上却是愈发的担忧。
　　后来老夫人把自己儿子云坤的刀枪剑戟一个炉子都给融了，就关在屋里日日让读书。
　　那些人再来的时候脸上就多了笑意，而在两年过去了，云坤书也不读了，开始赛狗斗鸡，这些人就来的少了。
　　可是每年都还是会来几次的，而老夫人的神情就从担忧变成了忧愁无奈。
　　对于其中的原因，锦书也能猜得一二，自然也是知道厉害的。
　　而那丫头却是摇头，一脸喜气的说道：“是程小侯爷，从蜀地去京城，要在咱们宅子里留几日！”
　　锦书撇了撇鼓鼓的脸颊，没有兴趣了，而丫头却是凑过来一个劲儿的说道：“听说他八岁就当上侯爷了，得是怎么样的少年英雄啊！”
　　瞥了一眼小丫头一脸的崇拜，锦书又嚼了一片薄荷叶。
　　这位程小侯爷是不是少年英雄锦书不知道，但是却是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八岁就当上侯爷，是因为他老爹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他舅舅又是长公主驸马楼大将军，于是顺理成章的承袭爵位，当年也算是一件人人称道的事情。
　　整个府都在忙着准备这位程小侯爷的到来，锦书却是因为上午那人的一句“胖丫头”满心的烦躁。
　　在自己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连胖猫都不在，锦书只能跑去委屈的跑去找丁香。
　　这到了就看到差不多全府的丫头都在忙活，其实也不是收拾个新院子出来，只是把从前锦书和云辰南住的空屋子收拾了，这屋子平常虽然不住人，但是丫头也是日日打扫的。
　　锦书看着丁香忙的陀螺似得模样，扁着嘴没有上前，心里只想这位程小侯爷真是好大的架势。
　　说是傍晚就到了，于是收拾完了屋子，丁香一眼瞥眼锦书的打扮立马推着她回院子收拾。
　　锦书被套了一身软绸金纱的杏红素纹襦裙，一层小衣一层中衣再加外面一个襦袄，屋里放着冰一旁海棠打着扇儿，锦书还是抱着竹夫人不肯撒手。
　　外面天色开始沉了，锦书喝尽了一碗冰碎绿豆水又朝着丁香委屈道：“那小侯爷怎么还不来，我都饿了。”
　　不仅锦书在等，整个府都在等，既然来了信说今儿到就应当是今天的，那么就自然是要等着客人来了一同用晚膳的。
　　丁香一回头就见到锦书不耐烦的坐在榻子上扭来扭去，赶紧的让丫头端了金丝枣糕过来给锦书先吃着，又安慰道：“我的姑娘啊，再忍忍，老夫人也都还跟着等着呢。”
　　这左等右等的，总算有个小丫头欣喜的过来传话了。
　　“来了，来了！”
　　丁香干净给锦书擦了嘴，整了整衣裳就推着她往外去了，郑姨娘正一脸喜气的等着。
　　小丫头们都躲着偷看，脸颊红红的议论着，“听说这个程小侯爷长得可是神仙模样。”
　　又是少年英雄又是神仙模样，这些小丫头倒是期待满满，锦书扁扁嘴，抓着丁香的胳膊垫着脚的朝着那马车里面看去。
　　虽然觉得丫头们说的夸张，但是这京城里贵人们择妻容貌是顶顶重要的，已经有了一半基因保障，想来这位程小侯爷模样也不会差。
　　一辆乌木宽大马车停在门口，边沿都雕着蝙蝠纹样，四角缀着金珠白玉坠儿璎珞，跟着的小厮下人也俱是眉眼俱全的稳妥模样。
　　锦书看着车帘一直手掀了开来，那人一出来，众人都是一愣。
　　那人穿的倒是不差，只是已经生了胡子，皮肤黝黑，倒像是个管事。